第六十七章 真相大白
從竹林深處,慢慢走來一個人影,纖長而挺拔。
許世會一杯喝完,又給自己斟滿,再次飲盡,然後,他看見了漸漸向他走來的那個人,年青,英俊,儒雅中,帶著淡淡的清冷之氣,真的好象,與當年才從江南投奔許家的婉如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套出來的,從看到他向一眼起,自己就幾乎可以肯定,那是自己與婉如的兒子。
他眼睛晃忽了一下,看見劉益正在對自己笑,他以為看錯了,從劉益來許府,就沒見他對自己笑過,劉益怨他這個父親,許世會心裏一直很清楚。
手中的灑壺被拿走,許世會怔怔地看著劉益為他斟滿,然後,也給他自己倒了一杯,在他的對麵坐下,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許世會眼睛一亮,端起酒杯,卻並不飲,靜靜地看著劉益,等他說話。
劉益也端起酒,對他一敬,然後一飲而盡。
許世會笑了,也一飲而盡,忍不住喚了一聲:“益兒……”
劉益的唇角就勾起一抹嘲諷:“益兒?不是賤種了麽?”
“益兒,那是太太她……”許世會眼裏閃過一絲愧意,想解釋什麽。
“再喝一杯吧。”劉益卻又給雙方倒滿酒道。
“好,咱們父子還沒有在一起喝過,再喝一杯。”許世會高興地說道。
“父子?許大人怎麽糊塗了,劉益與大人何時有如此親密的血緣關係了?”劉益還是譏諷地笑,與許世會連喝了三杯,白晰俊俏的臉上,便染上紅暈,月華下,漂亮得如竹林旁盛放的夾竹桃。
許世會不由看得喉幹舌躁,當年,婉如也是如此嬌美溫婉地坐在他的對麵,與他對月吟詩,竹下彈琴,好不風雅愜意。
也正是在如此美麗的月華下,就在竹林裏,他將婉如攬在懷裏,並奪了她的貞操。
“小益,以前,是我錯了,如今森兒已經不在,這偌大的家業也無人繼承,你……你還是回到為父身邊吧。”許世會強忍住想要上前親近的衝動道。
“你兒子死了,沒有了香火,就來認我?許大人,你喝酒喝糊塗了吧,我可是個孽種,母親不貞與人苟且而得來的孽種,如此卑賤的身份,怎麽配得上許大人您,可千萬莫要壞了您的名聲。”劉益還在笑,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卻越來越冷。
“那是太太胡說八道,如今她也被關在大牢,能不能出來還是未知數,小益,別管她了,咱們父子以後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如何?我這偌大的家業,都全給你,還有,你將來下場考試就算不能高中,有為父在,也能為你尋個好差事,再給你尋一門好親,咱們以後,就父子同心,一定會過得很好的。”許世會急切地說道。
“你不打算救太太出來?”劉益挑眉問。
“救她做什麽?救了來後讓她成天管著我,吵吵鬧鬧,煩都煩死了。”許世會有點微熏,眼神迷離地說道,又親自給劉益倒滿一杯。
劉閃聽了眼中的譏諷之意更甚,倒也沒多話,喝了那杯酒。
“月色多美啊,對著月亮喝酒,確實別有一番風味。”放下酒杯,劉益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那輪湛亮的明月,感歎道。
“是啊,月色真美。”許世會也附了一句,仰頭又喝下一杯。
“這樣的月光下,如果不做點事情,好象對不住許大人這些年來的年為所為。”劉益放下杯子,直直地看著許世會,眸子裏滿是笑意。
許世會的頭有點昏昏沉沉,手腳也感覺提不上勁來,也沒喝幾杯啊,這些年在官場上練就的酒量,可比這兩倍還要多,怎麽就有點醉了的感覺?
是了,是這月華,是這月華下,那張與婉如酷似的臉,果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許世會竟然笑了,呆呆地看著對麵的劉益,就算他手裏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他也沒有反應。
“許大人,是不是感覺提不起勁來?”劉益笑問。
“是啊,沒喝多少,好象醉了。”許世會呆呆地回道。
“你沒醉,隻是中了毒,這種毒,許大人應該很熟悉吧。”劉益道。
“毒?”許世會臉色驟變:“你給我下了軟骨散?”
“對,份量和當年你在我娘酒裏下的一樣,怎麽樣?滋味好受嗎?”劉益笑著,比女子還要嬌美的容顏如同一朵罌粟花。
“你……”許世會不止感覺渾身酸軟無力,還感覺喉幹舌躁,血脈噴張,當年的軟骨散裏,他還摻了**,若非如此,他又怎麽能讓心高氣傲,端莊溫婉趙婉如就犯?怎麽能占得了她的身子,從而奪取她的家財?
其實,他也是喜歡婉如的,可是,婉如沒有張氏的家世啊沒有當吏部尚書的爹啊,在仕途上,對他沒有一點幫助,她又心性剛烈,不肯作妾,所以,他才會狠心將她遠嫁,這些年,一看到張氏那張平庸又張狂的臉,許世會就覺得惡心,越想念婉如來。
“你想做什麽?”許世會捂住自己的喉嚨,滿眼驚懼地看著劉益。
“你說呢?”劉益用匕輕輕刮著許世會的臉:“當年,你迷o奸了我娘,毀了她的清白,卻不肯娶她,卑劣的奪走她的家財,可有想過,有一點,你也會遭此報應?”
“你……來許家,就是為了替你娘報仇的?”許世會大汗淋淋,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欲求不滿,他甚至開始亂扯自己的衣襟,將自己的胸腹暴露在月光之下。
劉益輕蔑地看著他一點一點露出醜態,唇邊的笑容更加迷人,他大聲吼道:“不止是為她,也為邱家,為我那枉死的繼父,為我自己這些年受的非人遭遇。”
“你……你要幹什麽……你不要亂來?”許世會嚇得身子往後縮,可渾身沒有力氣,連縮動都象臭蟲在地上爬。
“亂來?我亂來的事又豈止這一件,該了解了,你是最後一個。”劉益手一抖,許世會的臉被割破一道口子。
“你……是你殺了森兒?”許世會驚懼地吼道。
“你才知道?也太蠢了。”劉益手中的刀鋒一偏,順勢而下,竟然割下許世會你上一層薄皮。
“森兒是你的親弟弟啊,你怎麽下得手去?”許世會嘶聲大吼。
“親弟弟?”劉益眼中滿是屈辱與憤恨:“他幾時當我是兄長過?從見我第一麵起,就對我動手動腳,極盡羞辱之能事,他不是人,比你更不是人,你們真是親生父子,你壞,他比你更壞,更齷蹉,更下流無恥。”
許是想起了過去,劉益忍不住身子一抖,似乎根本不敢回想曾經經曆過的一切,太不堪了。
“他……他再如何,也是你的親弟弟啊。”看著劉益的臉變得猙獰,許世會心虛地垂下眸去,聲音弱了許多。
他自己的兒子,他知道,許森稟性陰狠,又好男色,比張氏更加張狂跋扈,沒少給他惹事。
“那你還是我的親爹,早在奉天,你就知道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可你對我做了什麽?許森把我強擄來許家,你明知我是你的兒子,是他的哥哥,他對我做下人神共憤之事,你明明看見,卻張聾賣啞,根本不製止他,他死,是他咎由自取,但更是你縱容的結果。”劉益猛地一腳踹向許世會,怒吼道。
“這是報應,報應啊……”許世會仰天長哭。
“報應?你許家的報應才開始,看著吧,我要讓你許家家破人亡,要把你欠我的,全部都討還回來。”劉益猛地撲過去,扼住冷世會的喉嚨,提起刀,猛然向他的心口紮去。
可這一次,他卻沒有得逞,後腕被人鉗住。
“劉益,你這個變態殺人犯,你該歸案了。”一個清亮的女聲從他身後傳出。
劉益回過頭,就看見緋雲和冷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而他們的周圍,是正迅圍攏的衙役。
“小雲,果然被你料中了。”冷昱高興地說道。
“沒有大人的支持,緋雲也很難這麽快就讓凶手現形。”緋雲淡淡地對冷昱道。
昨天,緋雲其實早就懷疑劉益,他有作案動機,但兩次凶殺案,他都有不在場的證據,時間和地點都對不上,而且,劉益作案也很狡猾,每次都將現場清得得幹幹淨淨,沒留下一點有用的證據。
所以,要讓他現身並認罪,隻有一個辦法,抓現場。
而劉益又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也很警惕,他知道,緋雲正在找他殺的證據,所以,想讓他露出馬腳,又談何容易。
所以,緋雲隻好與冷昱商量,故意將許世會無罪釋放,同時,卻將無辜的許安打入死牢。
劉益最恨的就是許世會,原本以為將他送進了監牢,他的仇也算報了,但是,沒想到,許世會竟然安然無恙地回來了,這讓他很不甘心。
他肯定會殺死許世會,隻是看什麽時候動手了。
而將謝安打入死牢,就是緋雲對劉益的逼迫,逼他在最短的時間裏地許世會下手。
果然,劉益忍不住了,入了她的套。
劉益唇邊露出一抹殘忍的淺笑,突然附下身,向許世會的喉嚨咬去。
“劉益,你還要繼續殺人?”緋雲痛心地喝道:“你明明就是受害者,如今卻變成了殺人凶犯,你這又是何苦呢,你還這麽年輕,值得為這些人渣葬送自己的一生麽?”
劉益死死地瞪著許世會,張著血盆大口,呲牙裂嘴的樣子,象一隻嗜血的野獸,被墨竹點了穴道,身子不能動彈,卻還是拚命想附下身去,繼續吸幹許世會的血。
“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你們放開,讓我殺了他。”劉益象瘋子一樣,因為不能得逞而大聲吼叫。
許世會的整張臉都血肉模糊,脖子被咬了一個血洞,正汩汩地冒著血,好在並不是動脈,要不然,早就噴血而死了。
“來人,將凶犯帶著。”冷昱冷冷道。
公堂之上,劉益被五花大綁捆著,跪在地上。
冷昱高坐在堂,冷冷地看著下麵跪著的劉益:“劉益,你還不快快把如何殺死許森,周棋二人的過程從實招來。”
劉益高傲地昂著頭,眼神清冷:“我沒什麽好說的,許森和周棋都是我殺的,大人該如何判決,就如何判決吧,我供認不諱。”
看來,他早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事情敗露之後,雖然驚訝,卻並不害怕,也不惶恐,反而有些放鬆,仿佛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劉益,你以為,你不說,有些事情你就瞞得住嗎?”冷昱大聲喝道。
劉益將頭一偏,緊閉著嘴,再也不肯說什麽了,任由冷昱如何審問,他就是一言不,隻是認罪。
“劉益,你不肯說,那就由我來說吧。”緋雲淺淺一笑,走到堂中道。
劉益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去,並不說話。
“這個故事,要從二十年前說起。”緋雲喝了口茶,負手而立,神情淡定從容:
“當年,江南有一個富戶姓趙,家財萬貫,卻隻生了一個獨女,名叫趙婉如,此女天生麗質,秀外慧中,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加之品性溫良賢淑,是大戶權貴之家相爭想娶回當兒媳的對象,不少青年才俊都對其趨之若鶩,想娶回當賢妻,無而,趙小姐心高氣傲,一般的人,根本看不上眼。
那一年,趙小姐的姑母帶著兒子許世會回娘家掃墓,住在了趙家,許公子與趙小姐初見,許公子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又擅會討女孩子歡心,很快便讓眼高於頂的趙小姐高看一眼,兩人便時常在府中後園流連,他吟詩,她賦琴,可謂郎才女貌,情投意和,好一對金童玉女,許公子遂請母親向趙家求取趙小姐,可其母卻不喜趙家的商人身份,不肯。
而趙小姐的父母也不喜家道中落的許家,不肯將愛女輕易許人。
許世會除了貪圖趙小姐的美色,更貪圖趙家家財,趙小姐是獨女,一旦娶回家中,趙家家財便能歸他所有,無奈費盡口舌,這門親事也沒能成。
許世會便一不作,二不休,在離開之際,放了一把陰火,將諾大個趙家,燒成了廢墟,可憐趙小姐的父母全死在這場大火裏,許世會卻佯裝去而複返,及時救了趙小姐。
家毀人亡的趙小姐無處可去,又得情郎及時相救,隻好跟隨許世會到了京城,借居在許家。
趙家雖說家破,但老底子在,在京城也有不少產業,許世會便花言巧語,想要騙取趙小姐的財產,無奈趙小姐自父母雙亡後,人也變得謹慎起來,並不肯輕易許下終身,更不願意將父母遺產隨便贈送,在許家住了不多時,趙小姐看破許世會的心機,便提出要離開許家,到趙家在京城的別院裏居住。
許世會慌了,在趙小姐離開的前一晚,不知道用什麽手法,占了趙小姐的身子。
然後花言巧語騙得趙小姐說,要娶她為妻,趙小姐身子已破,無奈之下,隻得將自家家財一點一點交給許世會。
原本以為,就此下嫁給許世會,過一輩子的,可恨許世會這人麵獸心的偽君子,在考取功名之後,得到吏部尚書的賞識,受不住權力的**,立即將苦命的趙小姐拋在了腦後,要與張家小姐成親。
趙小姐得知消息後,幾番欲自盡,無奈此時她的腹中已有了骨肉,活生生的孩子在她身體裏,與她連成一起,她不忍心,於是,隻得苦苦求許世會,不要做那負心負情之人,許世會便提出讓趙小姐當妾,趙小姐寧死不屈,趙家財產已經到手,再留趙小姐在府裏,一旦事情敗露,會影響名聲,許世會不願意趙小姐阻了他的仕途,便一不做,二不休,將趙小姐遠嫁奉天,給一個小商販做填房。”
緋雲說到此處,又端起茶,喝了一口,看向劉益。
劉益仍然垂眸,麵無表情。
緋雲淺淺一笑,繼續道:“原本,趙小姐嫁人後,與許世會的這段孽情也算了結了,可是,天不從人願,趙小姐嫁到邱家,雖然也幾經艱辛,但好在夫君待她還算好,她又頗懂經營之道,很快幫邱家由小商販,做成了大商戶,在奉天也成了有些名望的人。
趙小姐在邱家產子後,翌年,又為邱家添了個男丁,有了共同的孩子,夫妻生活越和睦,一家人的日子也過得富足而美滿,但是,厄運還是不肯放過趙小姐,許世會被調任奉天知府。
在奉天的兩年,許世會利用手中權利,將邱氏父子以販賣私鹽之罪打入大牢,邱父被判斬刑,而邱家長子,則被流放千裏。”
許世會之妻張氏,飛揚跋扈,又長相平平,比起趙小姐來,實是相差太遠,雖有家世支撐,但時日一久,許世會便厭惡了自己的妻子,害邱家,既是想得到邱家的財產,也是想重新霸占趙小姐。
並拿兩個年幼的孩子為籌碼,逼迫趙小姐就犯。
趙小姐為了孩子,不得不再次屈服於趙世會的**o威之下,帶著兩個孩子到了許家,許世會害怕張氏,隻說是親戚來投奔,將趙小姐安置在許家最偏避的小院裏,經常抽空來**趙小姐,為了兩個孩子,趙小姐忍辱偷生,打落牙齒和血吞,繼續苟延於世。
但是,這樣的日子也不長久,不久,張氏便現了趙小姐的存在,天天不是打就是吧,用極端的手段折磨趙小姐和兩個孩子,趙小姐無奈之下,偷偷將小兒子送走,大兒子趕出許家,自己自盡。
趙小姐雖說趕走大兒子,還是為兒子準備了一些盤纏,大兒子離開許家後,便投奔了另一個遠房親戚,劉家,這劉家人也有個兒子,比他小上兩歲,名叫劉益。
而劉益,你的本名應該叫邱林,並不是劉益,劉益是你表弟的名字,你現在的身份路引,包括在文華學院的檔案,便是劉益的,並非是你的。
說起來,你並非想報仇,好幾年過去,你雖然恨那將你母親和全家害慘的仇人,但你本性善良,你不殘暴,之所以後來會走上這路不歸路,全是被人所逼。”
聽到此處,劉益早就驚訝地瞪大雙眼,直直地看著緋雲,眼裏全是震驚之色。
“你不要奇怪,我為何會對你的過去知曉得如此清楚,這些,都是我費了好些心力才查到的。”
緋雲說話時,腦海裏就浮現出冷二爺那張亦喜亦嗔的俊臉,那廝將資料交到她手上時,可沒少向她討要獎勵,竟然象個賴皮孩子一樣,向她索吻……
冷昱正等著她的下文,抬眸間,就見她眼神清亮,溫柔如水,俏臉上還染上一層淡淡地紅暈,俏生生立在堂中,如初春淺放的海棠,清麗脫俗,美得讓人窒息。
她難得會露出嬌羞的小女兒態,冷昱一時看怔了,心裏卻泛起一股酸意。
她想念的,不會是他!
頓時,冷昱很想將她腦海裏的那個人趕走,不管用什麽法子也好,真是討厭得緊。
“小雲,怎麽不說了?接著說吧,大家都等著呢。”冷昱皺眉提醒道。
緋雲口齒伶俐,條理清晰,說案情時,就如同說故事一樣,引人入勝,一旁的衙役和書吏們,早就聽得入迷,確實著急等著她的下文。
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緋雲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說到哪了?哦,對,劉益,不,應該叫你邱林,你原本並非凶惡之輩,之所以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完全是被人所逼,而第一個逼迫你的人,就是許森,你的表弟劉益因文文章絕佳而被文華書院錄取為平民學子,你奉命護送他來京城就讀,不料,路上遇到了許森,許森好男色,一見你之下,便想占為已有,竟然想強了你,在掙鬥之中,傷了劉益,許森雖然跑了,劉益卻因傷而不能再去文華書院,你隻好又送劉益回家,結果沒多久,劉益又染上疾病,早亡。
你把劉益的事,歸結在自己身上,認為如果不是你,也不會惹上許森這個惡魔,也不會害得劉益受傷,劉益也就不會隻染上小病,就輕易死了。
於是,你打算來京城找許森,你借用劉益的名字進了文華書院,果真,許森也在文華書院,並且看到了你,你為了能夠複仇,便假意任許森將你擄進了許家,正好許家與劉益也是遠房表親,便以親戚的名義,你住在了許家。
原本,你也隻是想給許森一點教訓,並沒想過要殺死他,可是,許森殘暴無行,又變態張狂,他用各種你想象不到的方法淩虐你,侮辱你,你一直忍氣吞生,尋找報仇的機會,但許森卻變本家厲,讓你無法忍受,你便生了殺意,但你還是一直沒有動手,真真讓你最後殺了許森,並采用那麽殘忍手段的,是許森做下另一件讓你再為法忍受的事,那就是,他看中了你的弟弟,你失散多年的弟弟也與你同在文華學院,好巧不巧,竟與你同在一個院子裏,你們分開時,已經懂事,加之趙小姐給你們留有信物,以便日後相認,你們很快就相信了,但因你是假冒劉益進來的,所以不敢公開。”
聽到此處,劉益眼裏全是惶然之色,大聲道:“別說了,不許再說,是我殺的人,你們斬了我就是,我認,不要再說什麽了,更不要牽扯旁人。所有的人,都是我一個人所為。”
緋雲其實也不忍心再說下去,這個故事,太過淒慘了,好好的少年郎,被惡人逼迫到如此地步,真的很殘人,比殺了他,更殘忍。
說實話,緋雲很同情邱林,但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不然隻要有仇恨,便將對方殺死,還要法律做什麽?沒有法律,這個社會還不亂了套去?
“邱林,我對你真的很痛心,我也不想再繼續下說下去,可是,我是刑部的公差,辦案,並讓真相大白於天下,是我的職責。”
邱林漂亮的眼裏浮出淚意,好看得如同一汪清泉,柔美如浸水的珍珠。
緋雲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不該同情罪犯,更不該讓私人感情影自己的判斷與情緒,稍稍平複之後,又道:“原本,我也沒想到,你是為了保護某人,而最後痛下殺心的,因為許森房裏的一件衣服,讓我起了疑心。”
“許森與周棋都是官家子弟,所以,不會穿葛布衣服,你當然也會穿,但是,那件衣服的大小卻不是你的,是另外一個人的,那個人就是,秋樺。”
“一件衣服雖然可疑,但讓我更生疑的是你兩次的不在場證據,第一次,便是和秋華與謝安在一起,謝安在出事之時,正拿著香瓜與你和秋華分享,當時你們幾個吃完後,還剩下半個,你便留了下來,謝安和秋華兩個離開了,你去把許森約了出來,請他吃香瓜,當然,這塊香瓜裏是下了毒的,許森吃過香瓜後,就被你迷倒,你恨他至深,堵上他的嘴,將她活刮,然後砍下他的頭,再裝進麻袋裏。而整個過程,確實是你一個人所為,有個人,卻為你撒了謊,說了偽證,原本你們申時就分開了,亥時才回,但秋華卻說你與他申時就回去了。其實,秋樺一直在外在幫你放風,許森的屍體也是你與秋華一起運回院子裏的。至於謝安,他之所以也在亥時才回,其實是為了引開守門人,讓你們方便進去,而他一直不願意將你們兩個供出的原因,也是為了保護秋樺,許安與秋樺同住一室,對秋樺有好感,如兄長一樣,一直關心愛護著他。
所以,就有了後麵的,你們兩個都有不在場證據,反而謝安沒有,而那隻狼狗,也確實是謝安家的,也是謝安親手殺死,扔在後山山洞裏的,那個山洞,正是許森平日獸性大時,淩虐你的地方,所以,你很容易將他誘過去。”
“不,不關小楓的事,你沒有證據,這一切,便是你臆測的,真的不關小楓的事。”邱森撕吼著,眼淚雙流,如瘋了一樣向緋雲爬撞去。
緋雲並不後退,眼神清亮地直視著他:“邱林,你還不知錯嗎?其實秋樺有謝安的保護,許森一直害不到他,但是,因你有了心裏陰影,秋樺又如同塊潔白的冰雪,幹淨無暇,你怕謝安也同許森一樣,不安好心,所以,不想讓秋樺和謝安在一起,你一遍又一遍地告訴秋樺,你能保護他,你不會讓許森傷害他,也不會讓周棋傷害他,於是,你殺許森給他看。
秋樺很單純,你隻說要教謝許森,讓他在外麵等著,然後你迷暈許森,殺許森的過程你一直沒讓秋樺知道,不讓他進來看,秋樺也就沒進來,直到你把屍體裝進袋子,秋樺才起了疑心,你卻隻說是狼狗,很快打消了秋樺的疑慮。
後來,秋樺得知許森死了,想起那天幫你一起提回去的屍體,這才明白過來,但他也深愛著你這個哥哥,不願意你暴露,就替你撒了謊,讓你有不在場的證據。”
邱林早就哭成了一團,他哀求道:“不錯,你說的與事實相差無已,小楓真的不知情,他隻是撒了個謊,他真的沒有殺人。”
“不錯,殺許森,他確實隻有摻與,並沒有動手,也不知情,但是,周棋的死,他是要負責任的。”緋雲無奈搖頭的,中然殘忍,她還是要繼續下去。
“周棋與許森是一路貨色,你是回到許家後,才記起,許世會就是你娘趙小姐的仇人,當年,你們兄著就是從許家逃走的,許世會已經害得你家破人亡,而許森比他的父親有過之無不及,你更恨透了許家,殺死許森後,你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就將周棋也殺死,並把屍體放在你母親曾經居住過的院子裏。
至於屍體的腐爛程度和死亡時間為何比許森晚了兩天,一,是你想迷惑辦案人員的眼睛,好造成你不在場的時間,二嘛,則是你想陷害許世會,把線索和證據指向許世會的身上,果然,許世會被抓,你以為,大仇得報。”
“哦,小雲,你不是說,人死後,屍體上的屍斑可以判斷死亡時間,我記得你當時做過屍檢,確實證據周棋的死亡時間要比許森晚兩天。如今又說是同一天,這是為何?”
冷昱不解道。
“這就是邱林高明的地方,他把周棋殺死之後,在他的屍體旁,放了冰塊,延緩了周棋屍體腐爛度,從而讓我判斷伯誤,如果不是當時總覺得那間屋子裏的地濕軟,我也不會注意這些。後來,想通秋樺和邱森之間的關係之後,才想到這一點。”
“因為,同樣的不在場證明不能讓一個人做兩次,秋樺為了保住邱林,去求本該流放在外,失散多年的大哥,秋楓,讓秋楓對我說案那幾天,劉益一直在書院書館裏。如此,既沒有作案時間,又有不在場證明人,我們就很容易誤會,就算想到與邱林有關,也很難找到證據。”
聽到此處,邱森的心理防線徹底漰潰了,他攤坐在地上,低聲啜泣:“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大哥和小樺,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這時,秋楓和秋樺兩人同時從堂外進來,邱林眼淚蒙蒙地看著那兩個兄弟,一個雖無血緣,卻是從小就疼愛他,照顧他的繼兄,另一個,是同母異父的弟弟,是他蠢,他不該把兄弟也卷進來,不該啊。
秋家兩兄弟齊齊跪在堂前,現在,前兩宗殺人案已經全部解開,他們兩個雖然沒有殺人,但都參與了,成了殺人犯的幫凶。
“當然,婆婆也不是許太太殺的,而是你,這是你為了報複許太太而設的局,你想毀了許家,當然不可能會留當初打罵折磨你們母子三人最狠的許太太。
周棋事後,你故意在婆婆的茶裏下了慢性毒藥,然後告訴婆婆,他死在你娘曾經住過的地方,婆婆聽了肯定會去,然後,你也知道我們會在那邊辦案,看見婆婆的異樣,肯定會詢問,婆婆對早就對許世會恨之入骨,當然會將他的過去告之於你們,於是,你在婆婆跟我們說話時,暗暗通知許太太,許太太也是知道當年的許家醜事的,自然不願意婆婆告於外人知道,以她的性子,肯定會去大吵大鬧,並拖走婆婆,於是,你再趕過去,安慰婆婆,然後,婆婆就死在你的懷裏了。
不得不說,邱林,你是個天才,你的計劃幾乎天衣無縫,時間又拿捏的準確,又善於揣測人心,利用人心,讓人很難現破綻。”
說到這裏,緋雲喉幹舌苦,又喝了一口茶,問邱林:“我說的,可與事實相符?”
邱林垂下眸去,眼裏滑過一絲不甘和憤恨。
“你是不是怪我,沒有將壞人繩之以法,確將你這個複仇者抓了起來,讓壞人逍遙法外?”緋雲問道。
“難道不是嗎?許世父子,人麵獸心,禽獸不如,為什麽這麽多年,你們這些衙門裏的人,沒一個將他捉拿,我父母枉死他的黑手,他卻過得風聲水起,享受榮華富貴,為什麽?如果你們能早早就這種人渣抓起來,我們這些良民也不會受那麽多苦,我繼父,我娘,也不會枉死,我的哥哥也不會流放千裏,受盡折磨,我弟弟也不用寄人籬下,受人白眼長大,而我,更不會受如此多的非人虐待,你們知道,許森他不是人,不是人啊,他與周棋兩個,拿我當畜牲,我也是堂堂男子,我也是有尊嚴的,如果不是你們無能,不能將他這種人渣早點消滅,我又怎麽會受那麽多苦。
誰說老天有眼,誰說人間自有公理在?老天他是瞎的,是瞎的,他隻庇護壞人,惡人,對我這種可憐人,何嚐有一點憐憫?何償有一點護佑?既然,壞人得不到應有的製裁,我當然要自己動手,不然,任他們繼續作惡,繼續為非作歹嗎?所以,就算被你們抓了,我會死,我也不認為我有什麽錯。
隻是不該連累了親人。”
邱林邊哭,邊看向秋楓和秋樺兩個,秋楓遞過帕子,哽聲道:“小林,你太偏激了,當年,母親並沒有將許世會告,並不是不恨,隻是想忘記過去,放下仇恨,重新開始,把你從許家送出去,也是希望你們好好的生活,不要被過去的仇恨蒙住眼,希望你能過得開心,順意,唉,你辜負了母親的送你離開時的一片心意啊,她用自己尊嚴,用自己的生命護衛了你,你卻沒有珍惜,如何對得起她的在天之靈啊。”
秋樺則將邱林抱在懷裏,哭道:“哥,別怕,小樺陪你一起死,上斷頭台,有小樺在,你不會寂寞。”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邱家的故事感動,歎息,可是,殺人償命,犯了罪,就要受到應有的懲罰。
緋雲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並沒有因為案情真相大白,凶手歸案伏法而開心,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
“難道許世會和許太太又可以就此逍遙了嗎?”有個衙役忍不住低聲道。
“當然不會,他們也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一個略顯蒼老,卻強勁有力的聲音從堂外傳來。
緋雲抬眼看去,竟是刑部尚書夏大人。
“小雲姑娘,你又立了大功,本官已經奏報朝庭,請三書省為你記功,下個月,就是刑部課考,如果你通過,便可以升一級,不再是仵作,而是司門司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