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出門沒算卦

彩蓮屋裏,紅梅端著一碗燕窩粥進來,看彩蓮正在梳妝,笑道:“別照了,都是懷了身子的人了,還著意打扮做什麽,你呀,現在可是會府的寶貝,隨便怎麽著,都是最好看的。”

彩蓮回眸一笑:“姐姐盡笑話我,我這樣普通的姿色,哪比得姐姐你呀,姐姐如今可是國公爺的心頭肉,左膀右臂呐。”

是說她掌著國公府的一半家吧,彩蓮眼裏一閃而過的嫉妒又怎麽騙得過精明的紅梅,她笑得親切,將燕窩粥往桌上一放道:“什麽左膀右臂,不過是太太身子骨沒好利索,讓我幫襯一二罷了,國公爺最疼的還是你,你看,孩子都上身了,我可是半點動靜也沒有呢,來,喝了這碗血燕,可是太太親自吩咐廚房燉的。”

“怎麽好煩勞姐姐你端來,讓趙媽媽送來就好了。”彩蓮看了眼燕窩粥,卻並沒有喝,笑道。

趙媽媽是國公夫人跟前最得力的,彩蓮提她,無非是在炫耀,她有多受國公夫人重視。

紅梅淺笑盈盈,將燕窩往彩蓮麵前一推:“趙媽媽這幾日忙著呢,二爺要訂親了,得準備六禮,太太擔心你,就讓我這陣子專門服侍著,快吃吧,一會涼了就不好。”

彩蓮端起碗,正要吃,突然捂住胸口就往外跑,一旁的丫頭秀兒忙來扶她,一不小心,打翻了粥碗,彩蓮似乎要吐得急,也顧不得許多,在外麵一陣幹嘔起來。

紅梅臉上笑容不改,眼神卻冷如冰霜,她安靜地等在屋裏,待彩蓮回來,她不動聲色地彎腰收拾著地上打破的碗片。

彩蓮不好意思道:“姐姐,真是對不起,你看你專門送來的,可是我……”

“怎麽能怪你,剛上身,會孕吐也是正常的,我讓人再端一碗來就是。”紅梅收拾完碗,卻不走,在彩蓮跟前坐下。

彩蓮就不自在地別開眼去,目光不知停在何處。

“你是不敢喝我給你端來的東西吧。”紅梅突然開門見山地說道。

彩蓮身子一震,笑道:“姐姐這是說哪裏話?我怎麽會……”

“你就是,你不敢吃我給你準備的吃食,因為你怕我會害你,害你肚子裏的孩子。”紅梅板著臉道。

彩蓮慌亂地移開眼神,手中絞著帕子,垂頭道:“姐姐想多了,我怎麽會懷疑姐姐呢。”

“你承不承認不重要,我是想告訴你,我沒必要害你的孩子,要害,也不會在親自己端給你的吃食裏作手腳,這麽明顯又愚蠢的事,你認為,我會做嗎?”紅梅眼含譏誚道。

彩蓮想了想,覺得有道理,紅梅要害自己,也不會在自己送來的吃食裏做文章,不然,她自己也脫不了幹係。

“我真沒這麽想,剛才是秀兒笨手笨腳,姐姐你不要多心。”

“我是不是多心沒關係,彩蓮,你隻要記住,我們的共同敵人是誰,咱們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又是誰造成的,如今她過得風聲水起,而咱們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二爺對她好,疼她寵她,對咱們兩個形同仇人。”紅梅眼眶微紅地說道。

彩蓮果然眼中露出憤恨不甘之色:“她如今不是離開國公府了麽?聽說二爺也氣恨她,很少見她。”

“那是你看到的表象,那賤人不過是設計想脫離國公府,脫離太太的掌控罷了,聽說她還要進文華學院讀書,以她的本事,隻要從文華學院裏學成出來,她的地位可就一步登天了,你看不出她如此努力的用意,我卻明白,她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份,好明正言順地站在二爺跟前,就算二爺娶了貴女為妻,她隻是個側室,將來以她的經曆,名聲,也會比貴女弱不了多少,何況她有二爺的心,有二爺的疼寵,看著吧,我們兩個不死,就要看她如何在咱們跟前得瑟,看她如何幸福美滿地過,彩蓮,你甘不甘心我不知道,我是不甘心的。”紅梅恨恨地說道。

彩蓮所得一拂,桌上的東西便全摔在地上,一旁的秀兒嚇一跳,剛要撿,彩蓮道:“出去,本姨娘與側夫人有事商量。”

秀兒嚇得白著臉出去了。

紅梅勸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動這麽大的肝火做什麽?平白氣壞身子,你現在最要緊的,可就是好好養胎。”

“可是我恨,我恨啊,紅梅姐姐,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二爺,從十歲時,第一次看到二爺對我笑開始,我喜歡了他八年啊。”彩蓮終於哭了起來。

“嗬嗬,我何償不是,你隻有八年,我呢,服侍他十年,整整十年,任誰提親,我都一口回絕,隻想著有一天,二爺會納了我為妾,我要的不多,隻是妾啊,可二爺從見了那賤人,就沒拿正眼看過我,對我們四個,更是狠心之致,她是誰?不過是人人討厭的掃把星,若不是我和二爺救了她,她就死在了三小姐的板子下了,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在寧墨軒裏好吃好喝地待她,她卻轉身不認人,費盡心機奪了二爺的寵,還讓二爺氣恨我,逼我嫁給國公爺……”

二人頓時覺得同病相憐,惺惺相惜起來,彩蓮幫紅梅擦著淚,勸道:“姐姐,算了,莫哭,一會子出去讓國公爺瞧見不好。”

“妹妹,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你我是一樣的人,我不會害你,隻會幫你,你若生下肚子裏的孩子,太太勢必會讓他繼承爵位,到那時,二爺的地位就能保了,二爺沒有了這個優勢,就算要納她進門,將來同在一個府裏頭,咱們有了世子身份的孩子,就有了足夠的地位和力量對付那個賤人,難道你不想報仇嗎?”紅梅抹了一把淚道。

“當然,我做夢都想撕了那個賤人,讓她也嚐嚐我們受過的苦。”

彩蓮沒看到的是,她在憤恨地咒罵緋雲時,紅梅看她的目光有多鄙夷。

理國公府裏如何算計自己,緋雲並不知道,她正在準備三日後的考核。

冷奕勳臨走時告訴她,因為她最近風頭太盛,原本隻是刑部的一場內部考核,皇上知道後,也要來觀看,而朝中官員,聽聞她又破大案,加之皇上也要來,便也來了興致,到時候,坐在主考席上的,就不會隻是刑部的官員。

又因她是錦泰朝第一位女仵作,她的名聲蓋過了許多老仵作,不服氣的,又豈會隻有刑部的同事,到時候大理寺,宗人府,應天府的同行們,會都來參考。

原本夏大人也不同意,但皇上卻覺得更有意思,對弘揚律法也有益處,便下旨將此次的刑部內考,變為全國性的考核,參考者,隻要得到一位七品以上的官員推薦,就能有資格,也就是說,到時候,不止是京中的同行,便是江湖上的能人異士,也有可能會來參加。

皇上也借機想招攬些人才,正好,他的廠衛也需要補充人員,雖是一舉多得的事,但此次盛會因緋雲而起,她又是參賽者,唯一的女子,到時候,她定是萬眾囑目,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所以,想一飛衝天,讓天下人信服她這個女仵作,就要看三天以後的比試了,如果稍出差錯,好不容易賺下的名聲,可能灰飛煙滅不說,她這個女仵作的差事怕也難保。

冷奕勳倒巴不得她做不成仵作,就呆在自個身邊,可他也知道,緋雲的誌向,她不是肯依附男人的小女人,她是獨立,自強,自信的女子,她有她的人生目標。

知道這些消息之後,緋雲心裏自然有了壓力,她所學的很多東西現在根本用不上,而法醫屍檢裏的學問太深,許多知識是經驗的積累,不少能人異士藏在民間,比她強的能人多了去了,原本一個考核,不過也無所謂,最多她還繼續做她的小仵作就是,而如今,卻成了名聲與榮譽的比賽,她身上肩負的,不僅僅隻是她自己的聲名。

女子地位在這個時代有多低,她早就見識過,正是希望能通過自己,來改變這個時代的思想格劇,提升女子的社會地位。

如果她一旦失敗,或者名次太低,那些衛道士,清道夫們,又會對她口誅筆伐,還會逼她離開刑部,做回男人的附屬品。

所以,她的成功要求,就比參賽的任何人都要高,要麽不比,要麽就是第一,否則,就是失敗。

第一天,緋雲在刑部檔案館呆了整整一天,將這些年的大案要案卷宗撿緊要的,都匆匆查閱了一遍,確實獲益良多,也讓她發現,刑部仵作並非她想象的那般無用,有許多驗屍手法她見所未見的。

第二天,緋雲和墨竹兩個在街上逛了一天,買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回來,墨竹清檢都用了一個時辰。

第三天,緋雲便窩在自家小院裏,又蒸又煮,倒騰了一天,墨竹也隨她忙到深夜。

到了第四天,緋雲躊躇滿誌,正準備去刑部,夏大人派人來通知她,考核的日期要推遲,改到十天以後,因為,北戎國大使要來,皇上沒空。

緋雲一想也好,正好多了十天的準備時間。

從墨竹口中知道,北戎國在錦泰的西北方,國土遼闊,麵積是錦泰的兩倍有餘,而且,北戎喜騎射,好戰成性,與錦泰素來不和,經常派兵劫掠錦泰北境,邊境上,大仗不多,打一次能保個幾年,小仗不斷,近兩年倒是沉寂了許多,聽說因為該國的老皇帝病了,幾位皇子正忙著爭奪皇位,所以才無暇顧及邊境。

突然派使前來,據說是求和,皇上因為左家之事而煩憂,不想內憂外患同時夾擊,這個時候北戎發來求和信息,自然高興之至,吩咐禮部認真接待,不可出半點差池。

而這一次,北戎率使前來的,竟然是該國的三皇子和靖元公主,聽說,公主美豔絕倫,為表北戎與錦泰交好的誠意,公主會與錦泰和親,嫁給皇室宗親中的一位,隻是這個人選,得由公主自己選定,不由錦泰皇訂指派。

北戎國力並不亞於錦泰,他們肯主動要求和親,便是低了姿態,雖不說要臣服於錦泰,但也是一種認輸,所以,皇上與宗親們都很重視這一次的來使與和親。

緋雲以前在電視裏也見過這種事,覺得很有趣,也不知那位公主美豔到何種地步,如果有機會,她也想見見,會不會和歐洲人長得像,最好是俄羅斯姑娘,金發碧眼,到時候,肯定會驚豔全京城的少年公子的。

多了十天休息時間,緋雲便不緊不慢,繼續準備參考事宜。

這天,她和墨竹兩個又在街上閑逛,她想再買些藥材回去研製研製。

兩人正要進藥店,就見紅梅帶著彩蓮兩個正在丫環的簇擁下,往隔壁的珠寶店裏去。

緋雲不願意與這兩個人打照麵,忙將墨竹扯到一邊,躲在暗處。

等彩蓮幾個進了珠寶店後,緋雲和墨竹才溜進藥店,讓老板包了幾味草藥,還要了一點砒礵。

等付完錢,轉身準備回去時,就看到彩蓮和紅梅兩個齊齊地站在藥店門口。

“喲,這是誰啊,怎麽見著咱們兩個還躲啊,做了虧心事,見不得人啊。”彩蓮扶著腰,明明才一個多月的身子,偏做出一副孕味實足的樣子,陰陽怪氣地說道。

“哪是見不得人啊,是出門算過卦,怕碰上瘋狗,所以才想要避著些,沒想到,避也避不開啊。”墨竹素來不喜歡彩蓮這種見利忘義的小人,學著她的語氣,同樣陰樣怪氣地說道。

“你,你說誰是瘋狗?”彩連沒氣著緋雲,自己倒氣得紅了臉,挺著因為有孕,而大了近一倍的胸脯著衝向前。

墨竹正要也往前挺身,緋雲忙將她一扯道:“這麽快就有了身孕,蠻受寵嘛,恭喜彩蓮姨娘。”

這是彩蓮的心病,就算是做姨娘,誰又願意嫁給一個半老頭子?

她從小的夢想就是給冷奕勳做小,做不了小,當通房也好,可誰知,冷奕勳卻看上了比她身份還要低微的緋雲,根本沒拿正眼看過她,不看還罷了,還非逼她嫁給理國公,如今就算有了身孕,憋在內心的那股子鬱氣,又如何消散得了?

“住口,你這個掃把星,離本姨娘遠一點,不然,我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肯定是被你克的。”

墨竹氣得要甩她一個耳刮子,彩蓮將臉往前一送,指著臉頰道:“來啊,來往這打,姑奶奶正愁吃了沒事幹,有本事你就打。”

一副仗著有了身孕,你敢打,她就敢賴上你的無賴相。

墨竹對著淬一口,笑道:“打你?髒了本姑娘的手,下賤東西,以為有了國公爺的血脈就升上天了?不過是個生孩子的工具罷了,真當自個是個人物呢。”

說完,墨竹護著緋雲就走,自始至終都沒看紅梅一眼。

“墨竹,這麽多年的姐妹情誼,見了麵,連個招呼也不打麽?”紅梅終於出聲。

墨竹頓了頓,回頭道:“你如果還是當年的紅梅,那我還是當你姐妹,不管你有什麽難處,我能幫的,都會幫你。”

“墨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嗎?別人你認識才多久?”紅梅看了一眼緋雲,目光哀傷地看著墨竹。

墨竹眼眶都紅了:“紅梅姐,我知道,我沒爹沒娘,打小就是你的照顧我,沒有你,我墨竹或許過得更差,沒有今天的日子,我很感激你,但我跟你之間的私人感情,是你我之間的事,不要扯上小雲,一個人,不可能隻有一個朋友,而且,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的職責是什麽?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

紅梅深深地看了墨竹一眼,不再說話。

墨竹和緋雲走後,紅梅對藥店老板道:“她們剛才買了什麽,照單子,給我也來一份。”

“墨竹姐姐,你沒必要因為我,與紅梅起意見的。”出了店門,緋雲內疚地說道。

“你莫多想,雖然她於我有恩,但是,這些年我也替她做過不少事,她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很清楚,以前因為無關緊要,幫她做那些事的時候,我就當報恩了,並沒多在意過,可如果她要對付的是你,就算沒有二爺的命令,我也不會答應的,小雲,她是我的姐姐,你是我的妹妹,除此之外,這些日子跟著你,你教會了我一樣東西,那就是公理正義,人做事是要講良心的。”墨竹認真地對緋雲道。

緋雲鼻子一酸,感動地握住墨竹的手:“墨竹姐姐,你是我的寶貝。”

額頭上立即被戳了一下:“你才是寶呢?傻寶。沒大沒小的,當我是孩子呢?哄我。”

緋雲捂住頭,一臉委屈:“哪有哄你呀,你真是寶貝,我還打算著哪天把你給賣出去,找個年輕的,英俊的,多金的,又會疼人的主兒,把你給賣了。”

墨竹被她說得臉紅耳赤,抬手就打,緋雲早有準備,撥腿就逃。

墨竹跑得快,緋雲生怕被她抓了,就往人堆子裏鑽,突然,就頭撞上了一個重物。

一抬眸,就看見一張妖豔冰冷的臉,對方正對她散發著冷氣,緋雲忙退後一步:“姑娘,可有撞疼你?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話還未完,喉嚨就被人掐住,身邊一陣抽劍的鏗鏘聲,冷厲的刀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你說誰是姑娘?”頭頂傳來沙啞森冷的男中音。

緋雲的喉嚨一陣刺痛,差點吐不出氣來,傻傻地看著眼前這張妖豔絕美的臉,以為自己出現幻聽。

“你……你是男的?”半晌,她才後知後覺地,傻傻地問。

“你找死!”妖孽男從牙縫裏擠出來三個字,修長的手指一根根收攏,緋雲頓時有種要窒息的感覺,隻要對方稍一用力,她的小命就會交待在大街上了,墨竹怎麽還沒有來。

眼前一陣發黑,喉嚨也隨時要折斷,難道就這麽死了麽?真冤枉啊,在暈過去的前一刻,緋雲突然一用力……

“嗷……”某妖孽男用好聽的中音悶聲呻0吟,很沒形象地捂住下身,蹲在街中。

緋雲拚命地大口吸氣,奶奶的,隻差一點就窒息了,還沒反應過來,脖子上又多了兩柄寒閃閃的劍,而且,緊貼著皮,呆要再時半分,她脆弱的喉管就要割開。

“喂,有話好好說啊,萍水相縫也是緣,幹嘛大動肝火嘛,氣大傷身啊,公子。”緋雲忙向那位正痛苦著,偷偷按摩某處的妖孽男擠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可憐巴巴地說道。

“少主,屬下把這膽敢傷您的野丫頭拖出去殺了。”侍衛甲冷聲道。

妖孽男正要點頭,緋雲忙道:

“冤枉,冤枉啊,我沒有想傷他啊,你們讓人死,也要講道理,擺事實好不好,怎麽能草菅人命!”

“冤枉?好,本公子今天就讓你死得心服口服。”妖孽男總算緩過一陣痛,美豔絕倫的俏臉微微有些發白,冷聲道。

肯講理就還有活路,最好墨竹能快點找到自己。

“好啊,公子,那咱們就來說道說道,看是你有道理,還是我有道理。”緋雲膽戰地撥了撥架在脖子上的兩柄劍:“這個樣子不好吧,哪有把劍架在脖子上講道理的,就算你有理,別人看了也覺得你們這是在威脅,我不會服。”

“行雲,流水,退下。”妖孽公子命令兩個身材高大的侍衛道。

這兩個人身手很快,抽劍撥劍都是一晃而成,緋雲根本沒看見他們兩個如何動,隻覺得寒光一閃,劍便進了劍鞘,可見得,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武功都要比墨竹高。

“多謝公子,看來,公子是個很講道理的人,這就好,這就好。

“那咱們就來講講道理,讓你死得明明白白。”

緋雲道:“行,那請公子說說,為何要輕易就取小女子的性命。”

“好,有三條理由,足夠殺你,而且,就算鬧到金鑾殿去,皇帝也沒有話說,首先第一條,本公子在大街上走,可有招你惹你?”

妖孽男人雖然冷厲,聲音卻好聽得緊,指著緋雲道。

“是啊,不錯,公子沒招我,也沒惹我。”緋雲點頭如小雞一樣。

“這條街也不是你家的私產,為何本公子在大街上閑狂,你要撞本公子?”

是自己先撞了她,所以,才引出後來的事的。

:“是啊,公子是在街上走,然後是被我撞了,可是,公子,你要講道理啊,這條街通共也才同尺寬,你家八名侍衛排排走,就跟刷子一樣把這條齊給堵了個死,人家有急事啊,你們非堵路中間,我能不撞上嗎?”緋雲不但不認錯,還理直氣狀道。

“那你的意思,是因為我擋了大街,所以你才要撞的?”妖孽男問道。

“公子英明,你若不擋路,我又怎麽會撞上?此路不是我家開,那也不是你家的,是大家的,那就是誰都能走,你霸了整一條街,影響別人行走,就是你的錯。

再說了,撞得公子胸口疼,公子是男人,這點疼又算什麽?可小女子又沒練過鐵頭功,公子胸膛那麽硬,小女子的頭更疼好不好,我還沒找你要醫藥費呢,你倒先凶起我來了。”緋雲先拍兩句馬屁,隨後開始胡攪蠻纏,隻想等墨竹快點來。

“你……好個伶俐牙利齒的野丫頭,那你汙辱本公子是女子呢?”妖孽男雖然冷厲,卻斯文清雅,秀眉清蹙時,讓人生出一股憐惜來,真是極品妖孽。

“這個更不能怪我了。”緋雲氣呼呼道:“隻能怪公子你自己。”

“有眼無珠的大膽丫頭,你無端撞了我家公子,還汙辱他,還說是公子的錯?”侍衛氣得喝罵。

“咦,誰有眼無珠了?你有眼無珠才是,你家公子長成這副樣子,任誰看了,也會錯認好吧,你看他,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臉若桃花,眼若明珠,這樣的相貌,比女子還要美上三分,我叫他一聲姑娘,也不為過吧。”緋雲怒道。

好話誰都愛聽,可她說了一大堆,卻怎麽聽怎麽覺得剌耳,妖孽公子平生也最恨人說他男生女相,沒想到,這丫頭當眾說了,還振振有詞。

“你若不誤導,我又怎麽會認錯?相貌比女子還嬌美,聲音又是如假包換的男子,我頂你一腳,也隻是想證實,你究竟是男是女,如今總算找到證據,公子你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她滿嘴胡話,卻讓他無從反婚駁,還一臉無辜,靈動的大眼飛快地轉動,分明又要算計什麽,妖孽男還沒見過如此伶牙俐齒的丫頭,氣得俏臉生白,冷喝道:

“強詞奪理。”

“那如果公子非說本姑娘汙辱了你,不如我做一件事,將功補過如何?”緋雲狡黠一笑,向妖孽男行了一禮,一臉誠懇道。

“你想如何彌補?”妖孽男突然來了興致,看她到底還想怎麽玩,反正四下都是他的人,這個貓兒一樣的小丫頭,根本就逃不出他的掌心。

“這樣啊,你等等,我去去就來。”緋雲轉身就跑,卻被人拎住了後領子。

怎麽都有拎人領子的毛病啊,丫丫的。

緋雲回頭,眨巴眨巴眼:“我想逃,可我逃得掉麽?”

“當然逃不了。”看她一臉無可奈何的苦瓜相,妖孽男頓感心情大好,冷冷道。

鬆開手,讓人跟著。

緋雲迅速鑽進了家店鋪,不一會兒拿著一張紙出來,笑嘻嘻地對著妖孽男背上一拍,然後拍了拍手:“好了,搞定,公子就算從此街走上十個來回,也不會有人對公子產生誤會,把公子錯認為女子了。”

妖孽男隻看她拿著一張紙,正想接過來看,沒想到她就貼自己身上了,看自家侍衛一臉哭笑不得,又忍得難受的樣子,他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在我背上貼了什麽?”

“男!”緋雲邊說邊往後退,墨竹就在身後幾步遠,隻要再退幾步,她就能救走自己。

終於,人群中有人暴笑起來。

隨即,哄堂大笑。

緋雲竟然在妖孽男背後貼了個大大的男字!

這不是明著罵他男生女相,雌雄難辯,要貼標簽才能認清!

竟然敢耍他!

耍完了還想溜!

眼看著緋雲走近,墨竹迅速出手,手指堪堪要觸到緋雲的衣服,就見她的身子淩空飄了起來,瞬間落在妖孽男手裏。

好詭異,好強大的功夫,怕是二爺來了,也未必能贏,墨竹出了一知冷汗,知道以一已之力,很難救回緋雲。

正打算發信號,卻見一陣黑煙憑空而起,再睜開眼時,那妖孽公子連同他的侍衛們一起,全都失蹤了。

好奇怪的功夫,這絕對不是錦泰國的武功,她從沒有見過。墨竹臉都白了,抬腳就向理國公府奔去。

緋雲感覺一陣暈眩,丫丫的,有武功就是酷炫,剛才她明明就要牽到墨竹的手了,身後突然有股強大的吸力,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升上半空。

這就是所謂的內力強大麽?

再落地時,緋雲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院子裏,外麵一排排站著身著異族服裝的軍士。

突然明白,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

這個認知讓緋雲腦袋發麻,墨竹還真是鐵口神仙,出門果然沒算好卦啊。

先是遇到彩蓮和紅梅兩個小人,還沒幾分鍾,又撞上瘟神了。

聽說,北戎國三皇子相貌俊逸,脾氣古怪,喜怒無常。

這是墨竹在外麵聽到的消息。

緋雲被五花大綁,扔在院子裏,接近中午,太陽開始強烈起來,曬得她頭腦發暈,北戎國的使者們在院中走來走去,象沒看見她一樣。

緋雲被曬了好一陣,口幹舌躁,忍不住道:“喂,給點水喝啊。”

沒人理她,看來,妖孽男在懲罰她。

緋雲無奈,這個時候,特別想念冷奕勳,若是他在,自己又怎麽會被妖孽男捉來。

明明兩個人都長得美豔絕倫,為何冷奕勳身上就沒有那股子女氣呢?

喊了好幾聲,喉嚨都快啞了,也沒人理她,緋雲放棄了,反正隻是曬得頭暈,不如躺下休息,當日光浴好了,正好院子裏有顆梧桐,樹繁葉茂,她就勢打了幾個滾,躲在樹陰底下,閉目養神。

見她如此,來來往往的北戎人也沒理她,由著她折騰。

緋雲便安心睡,可閉上眼還沒幾分鍾,脖子上就一陣酸痛,還沒反應過來,腳上又痛又癢,若不是五花大綁著,緋雲差點跳起來,再仔細一看,頓時渾身雞皮都起來了,丫丫的,樹下有螞蟻,而且是成千上萬隻的螞蟻,正牽線一樣往她身上爬。

大熱的天,豔陽高照,螞蟻這般傾巢出動,太不正常了。

她不由聞了聞自己的衣服,嚇得臉都白了。

不知何時,她身上沾滿了槐蜜,螞蟻就是聞到密糖味才來的,而且,這槐蜜裏,似乎還摻了別的東西,否則,僅有蜜糖,螞蟻也不會如此傾巢而動。

方才被人捆綁時,也沒見誰往她身上灑蜜糖啊?

緋雲疑惑地四處觀看,果然看到離自己不遠處的地上,有好一灘水漬,肯定是自己從太陽下滾過來時,沾上在身上了。

丫丫的妖孽男你也太陰險了吧,故意把她放在太陽底下曬,知道她腦袋曬暈,受不住後,肯定會往樹陰下躲,滾一身蜜糖,遭來螞蟻,讓她活受罪。

一個個大包此起彼伏,被綁了手腳,想抓個癢癢都不行,簡直就是酷刑,再這樣下去,非難受死不可。

緋雲雖然受過不少苦,但那大多是精神層麵的,要麽就是挨餓,自從跟了冷奕勳後,好吃好喝地過著,養得細皮嫩肉,幾時受過這樣的苦?

一時手腳紅腫一片,又癢又酸又痛,這種感覺,比打上幾十板子還難受。

路過的北戎人根本不理她,就算偶爾有人瞟過來一眼,也是滿眼憋笑,沒一個人會救她。

看來,都是得了妖孽男的令,故意看她受罪的。

緋雲知道,這會子求饒也好,喊人也罷,叫破喉嚨也未必有用。

大眼一轉,她破口大罵:“那個男生女相的妖孽男,你給本姑娘出來,你自己長得不男不女,還怪別人說你,你個小氣自大,又混帳的混蛋,說話不算數的小人,王八蛋。”

果然,一句話罵完,妖孽男好聽的男中音便傳了出來:“來人,把她扔到狼圈裏去。”

“好不要腰,說不過本姑娘就想殺人滅口,你長了一副女人樣子就算了,心胸狹隘得比女人還小心眼兒,你有本事就跟本姑娘當麵鑼,對麵鼓,咱們說道說道,你不是說,要讓本姑娘死得心服口服嗎?男人欺負女人,還是武功高強的男人欺負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你算什麽英雄好漢?難怪別人要把你看成女,你根本就沒有男子漢的氣概和胸襟,你就是個娘泡,一個大娘泡。”緋雲繼續罵道,希望能激怒他,放開自己。

唇邊突然多了一杯水,還冒著幽幽茶香,是清明龍井,緋雲最喜歡的味道。

緋雲正要張口,那杯子明明就在眼下,卻被移走幾分,她拚命夠,才要碰到,又移開,緋雲挫敗地翻眼,果然見妖孽男正端著水杯,如逗小狗一樣地看著她。

“罵完沒?沒完繼續。”

緋雲沒好氣地咂巴咂巴嘴:“你說讓我罵我就罵?本姑娘心情才罵呢。沒見過你這樣小氣巴拉的人,比我家二爺差太遠了,怪不得我家好爺長得也好看,就沒一個人說他男生女相。”

“你家二爺?比本宮還長得好看?”妖孽男一臉鄙夷,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你沒聽說過,大錦朝的理國公二公子嗎?溫潤如玉,氣質卓然,俊逸非凡,如謫仙下凡,冷傲高貴,天下男子,無人能比。”緋雲一臉向往地說道,眼神中,露出淡淡柔情,眼圈微微發紅。

她受了這麽多苦,卻一直沒有哭,比起一般的女子來,既大膽又倔強,還堅強,都說南國的女子溫柔似水,嬌氣膽小,沒想到,遇到這麽個特別的。

她說的那個男子是她傾慕之人麽?世上真有那樣出色的男子?

拓拔清宏自認出世以來,就再沒有比他更俊美的男子,他是北戎國最俊,最有本事的皇子,是父皇母後心中最優秀的,也是北戎國聲望最高的,就算戰功赫赫的大皇兄,也難及他一二。

他是北戎國女子心中最理想的情郎,是人人趨之若鶩的鑽石皇子,這個女孩子頭一眼見他時,也是一臉的驚豔,可後來,她的眼神平淡得很,除了驚訝,就是欣賞,她承認他好看,卻並非如那些傾慕他的女子一樣,有狂熱的占有欲,更沒有愛慕與期望,除了欣賞,就是玩鬧,她根本就不拿他當一回事。

現在從她口中親口證實,讓拓拔清宏心裏有種酸溜溜的感覺。

他素來爭強好勝,不肯服輸,無倫文才武略,還是相貌,在北戎,他都是一等一的,沒有人能勝過他。

“真有這樣的人?本宮倒想會會他,比本宮更出色的人,根本就沒有出世,如果你撒謊,你知道本宮的手段。”拓拔清宏輕挑起緋雲的下巴,冷豔的眸中浮起一絲玩味,將手中的杯子一甩,轉身就走。

緋雲早就幹得口唇都快裂了,心裏火燒火辣,這廝竟然還當著她的麵,把水灑了,她真想罵他十八輩祖宗。

“喂,你快放了我,不然,我家二爺來了,非打得你落花流水不可。”

“想讓我放你?”緋雲不過是隨便一喊,沒想到拓拔清宏還真的轉回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是啊,當然,你十幾個男人,抓我一個小姑娘,算什麽男人啊。”緋雲就選他的禁忌處戳,看來,這妖孽是個自大自傲的臭屁男,比她家二爺還要臭屁,簡直不可一世。

“好,要放你也可以,不過,你要給我解開一道難題,如若解不開,那你就繼續留在這裏吧。”拓拔清宏突然就想試試這野丫頭的智力,好久沒有這麽開心地玩過了,難得遇到一個有趣的玩具,不好好玩玩,還真對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