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解除婚約

皇上眼裏閃過一絲痛楚,笑道:“阿昱確實不錯,兒子也喜歡他,人機靈,且有活力,是個幹大事的。”

太後聽了更加高興:“就知道皇上也是有眼光的,考慮考慮吧,昱兒那孩子還孝順,會把你當親爹一樣敬著你的。”

皇上滿臉是笑,笑容卻沒有達到眼底,安靜地看著太後。

太後又自顧自說道:“寧王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隻是還得磨練磨練昱兒那孩子,性子還不夠沉穩,皇兒啊,政事上,你可要多教教他,也別讓他總窩在刑部了,進上書省吧,也跟著你多學學。”

還真是心急啊,如此喜笑顏開,母後你有沒有想過兒子才剛又失去了一個兒子,才被人當成傻玩弄了一回,兒子心口的傷根本就還沒有愈合!

皇上很快斂去心中的隱痛,突然道:“母後,阿奕那孩子反悔,不想娶安寧了,是您給下的旨吧,還是把這樁婚事給撤了吧。”

話題轉得太快,太後愕然道:“你說什麽?”

“朕請母後下旨,讓安寧與阿奕和離。”皇上又重複了一遍。

“為什麽?他們不是才成的親嗎?”太後還是茫然不解。

“阿奕那小子混帳,心裏有人,跟安寧成親又不是心甘情願的,剛才還在兒子那裏鬧了一通,他那性子,肯定不會對安寧好,兒子也是擔心安寧將來的幸福,兒子才下了旨,封安寧為和碩公主,也算是對安寧的補償吧。”皇上皺著眉,眸中盡是憂色。

“要說皇上對理國公府那小子也太縱容了,怎麽能容著他在你跟前鬧,還有沒有一點君臣規矩,還有沒有王法了。”太後怒道。

“母後,您的七個嫡皇孫都沒了,兒子……也就這麽點念想,阿奕真的和婉兒很象,兒子願意縱著他,就當對婉兒的補償吧。”皇上眼圈紅紅的,微垂著頭,神情悲涼。

太後神情一震,眼裏也泛了濕意,握住皇帝的手道:“皇兒啊,是哀家不好,你也別太傷心了,以後有阿昱孝敬你,就跟自個的親生一樣。”

皇上把臉埋進太後的掌心裏,深吸一口氣。

這個帶著孩子氣的舉動,讓太後的心又痛又軟,到底是自個的親兒子,兒子的痛,太後是清楚的,最重要的是,皇帝已經願意考慮讓冷昱過繼了,將來冷昱就是太子,加之又封了安寧為郡主,寧王知道後,隻會高興,也會衝淡讓安寧離婚的怒氣,皇帝做事,已經很周到了。

隻是,皇帝對那個女人,還真是癡心,都過去二十年了,還對她念念不忘,唉,算了,就如皇帝自個說的,他也就這麽點念想了。

太後微微歎了口氣道:“隻是長得像,你就這麽縱著他,若他真是任婉盈的兒子,你還不把他寵上天?唉,算了,那小子雖然脾氣古怪,卻還是個能幹的,你跟前也要這麽個人兒跟著,就由著你吧。”

“兒子多謝母後成全。”皇上抬起頭來,虎目中有淡淡的孺慕之情。

太後的心如同吹進了一縷楊柳風,暖洋洋的。

安寧剛回寧王府,聖旨就下來了,皇上封她為和碩公主,人郡主一下子升為公主,這不僅僅地位的提升,更是尊榮。

突然其來的賜封讓安心滿目蒼夷的心稍稍安慰了些,寧王及寧王妃不知皇上這是何意,無緣無故就升了安寧的爵位。

“許是看安寧在大婚之日受了委屈吧,皇上素來疼愛阿奕那小子,大婚那天他扔下安寧不管,乃是對皇室的不敬,皇上舍不得罰那小子,就給安寧一個公主之位,也算是對安寧的補償。”寧王分析道。

王妃想了想也點頭道:“應該是這樣,不過,臣妾真的為安寧不平,阿奕那天也做得太過份了,根本就沒把咱們寧王府看在眼裏,王爺,您可得管教管教他。”

“算了,那小子天生就是個渾不吝,又是被逼成婚的,等時間久了,自是知道安寧的好,會好好待安寧的,最重要的是,那小子深得皇上器重,他可是掌著廠衛的人,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愛妃,你要寬容一些,多教教安寧,不要跟阿奕對著來,多順著他一點。”寧王道。

王妃一想也是,最重要的是,自家女兒隻看得中冷奕勳,要不然,她堂堂寧王府嫡女,又何必逼一個國公府的公子成親,比他地位高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嫁誰不比他強?破國公府,還是個沒承爵的,要放在以前,王妃真不拿正眼瞧。

“是,臣妾記下了。”

王爺和王妃在前麵小聲說話,安寧就木木地跟在後麵走,父母的話她全聽在耳朵裏。

時間長了,他真的就會對自已好麽?

隻要季緋雲在一天,他就會牽掛一天,隻要季緋雲一天不嫁人,他就會一天不死心,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季緋雲那樣的女人啊。

明明相貌家世地位都比不過自己,偏偏會招男人喜歡,不止是奕哥哥,就連自家大哥也好象被那小賤人給迷住了。

“父王,母妃,大哥為什麽還不成親?”安寧堵氣道。

寧王和王妃同時詫異地回過頭來:“寧王世子妃豈是輕易能選好的,安寧,你又什麽渾?”

“父王,讓大哥把季緋雲娶回來當側妃吧,侍妾也行,總之,讓她嫁給大哥就好。”安寧嘟著嘴說道。

女兒的心思寧王哪裏不知道,隻是,這孩子越大越的任性了,季緋雲雖然有點本事,但出身也太上不得台麵了,當個侍妾還說得過去,若是當寧王世子側妃?根本就不可能。

“你都已經嫁給阿奕那小子了,季緋雲要嫁給誰,你還管她幹嘛?”

寧王寵溺地揉了揉安寧的額道。

“可是父王,她一日不嫁,女兒就一日不得安寧,大哥其實也是喜歡她的,您不若成全了大哥,也讓女兒心裏的那塊大石落下去,以後她成了奕哥哥的小嫂,名份擺在那,奕哥哥也能死心了,父王,女兒求求您了。”安寧拖著寧王的手撒嬌。

“胡鬧,那季緋雲早就放了話出去,今生不與人做妾,豈是父王讓她嫁就會嫁的?再說了,你大哥的婚事也由不得你這個做妹妹的置喙,北戎靖遠公主才貌絕佳,父皇打算去替你大哥求娶。”寧王被安寧鬧得心煩,輕斥道。

安寧又轉向王妃,王妃自上回被冷昱責怪過一回後,就不太敢管兒子的事,勸道:“安寧乖,才得了公主呢,可莫要任性,府裏下人們都等著你賞銀子呢,眼巴巴看著,你也好意思裝沒瞧見?”

安寧心知再鬧下去,也沒什麽結果,一轉眸,果然看到大家眼裏全是喜色,頓時又驕傲起來,為什麽要為一個小小的賤奴心煩,自己可是高高在上的和碩公主,一等爵位,理國公夫妻見了自己,也得行臣禮呢。

如此一想,心情也舒暢了不少,讓貼身丫環拿了碎銀打賞。得了銀子的下人們,一個個嘴巴象抹了蜜一樣的甜,都來恭喜安寧。

大家眾星捧月一樣看著自己,安寧的心情越好了,突然就想起白菊說的話來,自己還年輕,又有大好的家世,尊貴的地位,為什麽非要求著冷奕勳呢?

低聲下氣,放棄尊嚴不說,還受盡冷眼,值得麽?

可是,找哪裏再找一個比冷奕勳更俊美優雅的男人呢?

迷戀了他那麽多年,終於成了他的妻,就這樣放手麽?

一時間,安寧的心極度矛盾,感覺心口悶脹得快要炸開,突然冷下臉來,扔下王爺和王妃,徑直往自己的閨房走去。

王妃看了眼安寧的背影,長歎一口氣,讓人趕緊跟上。

安寧還沒走回自己的閨房,就被王妃派來的人叫住,太後娘娘懿旨到了,請安寧公主去接旨。

太後素來疼她,也許是見自己封了公主,又賞東西來了吧。

安寧興趣缺缺地回到前院,寧王與王妃也在,太監宣讀完太後懿旨,安寧半晌沒回過神來。

解除婚約!

才成的親,為什麽要解除婚約?

太後懿旨裏隻有讓冷奕勳和安寧解除婚約這一句話,沒有原因。

原本就悶脹在心頭的鬱氣膨脹到了極點,安寧連旨都不接,蹭地一下站起來,搶過太監手裏的懿旨就撕:

“我不,我就是不解除婚約,憑什麽?憑什麽?”

王妃嚇了一跳,忙讓人抱住安寧:“快,快抱住公主,公主犯了心口痛了。”

寧王臉色鐵青,冷冷地讓傳旨太監回去,基本的打賞也沒有。

怪不得會突然給安寧封個公主呢,原來是為了這個!

寧王陰戾著臉,甩袖就往外走。

王妃接住道:“王爺,您要去哪裏?”

“本王要去問母後,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安寧,她做錯了什麽?”

王妃還想攔,王爺已經向外走去。

安寧肺都快氣炸,憑什麽?要解除婚約也該是自己提出來,憑什麽是他冷奕勳?

好本事啊,竟然為了跟她退婚,可以讓皇上封自己為公主,還能讓最疼愛自己的皇祖母也下旨。

真當她安寧是個任他搓玩的麵團嗎?

“我不退,就是不退,今生,隻要我安寧願意,任誰也別想做冷奕勳的妻子。”安寧幾乎嘶聲竭力地吼著。

貼身丫環過來扶她,她一巴掌將人家扇出老遠,轉身就朝門外衝去。

王妃怕她出事,忙讓自個跟前的婆子去攔,安寧就拳打腳踢,胡抓亂咬,兩個婆子根本近不得身。

“寧兒,你父王去找太後了,肯定會讓太後收回成命的,你先冷靜一下好不好。”看著幾近瘋狂的女兒,王妃的心都快碎了。

安寧什麽話也聽不進去,不管不顧地往外衝,她要去質問冷奕勳,為什麽要這樣對他,她要告訴他,有她在,他永遠也別想與季緋雲那小賤人在一起。

人剛衝出大門,就見一隊人正抬著箱籠往寧王府來,隊伍浩浩****,抬著的都是紮著大紅綢帶的嫁妝箱,象是有人成親一樣。

安寧呆呆地看著正向她走來的隊伍,守衛的侍衛攔住最前麵的那個人問:“你們是什麽人?”

打前的正是春喜,滿臉是笑:“這位大哥,這全是公主的嫁妝,我們爺說了,公主既然與爺解除了婚約,再留著嫁妝也不好,所以讓奴才著人抬回來了。”

她還沒同意和離,他就把她的嫁妝都送回來了。

冷奕勳,你好,你做得塊絕!

安寧抽出侍衛腰間的長刀,撲麵就向春喜砍去。

春喜身子一閃,長刀就砍到了身後的挑夫,那人慘叫一聲,扔了箱籠就往回跑。

箱子被打翻,上好的瓷器碎了一地,後麵的人都嚇到了,也一個個將擔子一扔,轉身就逃,一時間,一百多擔箱籠翻的翻,倒的倒,綾羅綢緞,珠寶金玉撒了一地,被人亂踩亂踢,有看熱鬧的不長眼的,更是趁機伸手偷兩把,寧王府的嫁妝,那可都是好東西。

這一切,更加刺激了安寧,她拿刀對著亂成一團的人群一頓亂砍,砍著誰算誰倒黴,尖叫聲,哭泣聲,還有身後的丫環求勸聲,亂糟糟的,在安寧耳邊嗡嗡作響。

冷昱回府時,就看到這一場亂景,還沒弄清是什麽原因,自家妹妹就舉著刀向自己砍來,他一個手刀,砍在安寧的脖子上,安寧終於暈了過去。

冷昱鐵青著臉,抱著安寧回了府。

在王妃的哭泣聲中,冷昱總算明白生了什麽事,英俊的臉色更加陰戾,唇邊勾起一抹冷笑,冷奕勳,你好樣的,過河拆橋是吧,本事還蠻大,說得動皇上和太後。

把寧王府玩弄於股掌之間,你以為你是誰?

你不就是想娶小雲麽?好,看你怎麽娶!

緋雲坐在這裏,對這一切全不知情,她正一張一張看著媒人送來的庚貼呢。

墨竹挨她坐著,正在繡鞋麵兒,看她選得一本正經,忍不住就放下鞋麵兒,按住那一堆紅紙:

“還當了真呢?看中誰家公子啦?季大人。”

緋雲喝了一口茶,笑著拿出一張庚貼:“這家不錯,縣太爺的公子,又是文華院的學子,正要下場科考呢,家世也簡單,抽空見個麵,隻要不是歪瓜裂棗就好。”

“小雲,你是想氣死二爺麽?”白菊回去了半天也沒回音,也不知那邊究竟怎麽樣了,墨竹就怕緋雲真的在氣頭上把自個給嫁了,到時候,二爺還真找不到地兒哭去。

“怎麽?縣太爺的公子不行麽?那我再找一個看看,這個也不錯啊,五城兵馬司的公子,自小練武,上過戰場,如今也是個參將了,不錯,不錯,我就喜歡孔武有力的,性感啊。”

被搶走了手裏的那一張,緋雲又抽出一張來笑道。

墨竹聽不懂她嘴裏的性感是什麽意思,隻覺得緋雲在故意鬧脾氣,氣鼓鼓地將桌上的庚貼全摟了,收進屜子裏。

緋雲就歎了口氣道:“墨竹姐姐,你年紀比我還大,明年就十八了吧。”

墨竹愕然:“好端端的說到我身上做什麽?”

“你就沒想過好好找個人嫁了麽?”緋雲真誠地看著墨竹道。

墨竹心頭一震,那潛藏在心底的念想被突然勾了出來,頓時一陣無力。

“小雲,連你也嫌我了麽?好啊,明兒就幫你找幾個年輕俊俏的小丫頭來,侍奉你。”墨竹強忍住內心的酸澀與無奈,板著臉說道。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墨竹姐姐,你該為自己打算了。我是願意一輩子跟你生活在一起,可是,咱們都是女兒家,總是會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的,我不能一直拖累你。”墨竹的心思,緋雲其實是能看出一點的,但是,她不願意墨竹做妾,不願意墨竹為那一點遙不可及的希望而磋砣青春。

“你說話算數。”墨竹卻眼睛亮亮地對緋雲道。

“呃?我說什麽了?”自己說了一大堆,墨竹要讓自己對哪一句負責啊。

“你說,願意跟我生活在一起一輩子。”墨竹笑道。

“我是願意啊,可是姐姐,我要嫁人啊,我嫁了人,你怎麽辦?”緋雲直白地問道。

“你嫁了,我也跟著你。”墨竹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若不嫁給二爺呢?你也要跟我一輩子嗎?”緋雲輕輕地問道。

其實不想這麽早就揭開這層紗的,但是,緋雲真的很在乎墨竹,害怕失去這個朋友,雖然墨竹不是紅梅,但是,感情的事,真的很熬人,再好的朋友,也會因為嫉妒熬成敵人。

“小雲,你放心,你的心思我明白,二爺的心我更明白,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嫁給二爺,看著你們和和美美地過日子,至於我,能守著你們就好。”墨竹美麗的杏眼黑亮澄明,不含半點雜質,她認真地看著緋雲,輕輕撫弄著她額前的碎。

這又是何苦呢?

可再勸下去也未必有用,姻緣這種事情,還真要看對眼才行,墨竹自小便跟冷奕勳在一起,看慣了冷奕勳那張妖孽臉,又還能把誰放進眼裏去?

理國公府裏,顧清雪正在燈下看書,燭火跳躍中,映出她恬淡精致的麵容,看了好一會兒了,眼睛有點幹澀,合上書,看了一旁的入畫一眼,入畫很機靈地將茶端上來:

“少奶奶,剛剛好,不燙。”

顧清雪喝了一口,問道:“侍書怎麽還沒回來。”

“奴婢派晴兒去瞧了,睛兒回來說,那邊正鬧騰呢,說是二爺出門去了。”

“還是沒有洞房?”顧清雪道。

入畫搖了搖頭:“二爺都搬進玉軒齋了,郡主了兩天脾氣,但也拿二爺沒法子。”

“小雲那邊呢?可有了消息?”顧清雪揉著有些脹澀的眼睛道。

“聽說這兩天搬去了永福街,好象請了冰人回家,說是要選婿。”入畫洗了個熱帕子遞上。

顧清雪用熱帕子捂了捂臉,這才感覺舒服了許多,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安置吧,我也困了。”

入畫放下熱帕子,忙幫她取下頭上的釵環,解衣扣時,聽顧清雪又道:“表哥那邊怎麽還沒動靜啊?姑母不是已經同意了麽?”

“說是小雲姑娘沒同意呢?又剛好碰上毒了,那事就拖到現在,估摸著這一次能成吧,除了二爺,小雲姑娘跟表少爺最好了,又難得是正妻的身份,表少爺待她又好,這事應該能成。”入畫道。

“這就好,我也想小雲能幸福,表哥是個好人,會好生待她的,到底是救過我一命的,有些事情讓她生了膈應,我也是無奈之舉啊,寡婦家家的,很難做人的。”顧清雪眉眼微淒,歎息著上了床。

說得入畫鼻子都說了:“少奶奶,您就別操這些心了,你還是清白之身呢,咱讓姑太太想想法子,給你再說門好親吧。”

顧清雪就拿起放在枕頭下的一根玉簪,淒然一笑道:“你也安置吧,一會侍書回來了,讓她有什麽事,明兒再說。”

那是世子爺用過的簪,少奶奶每晚都要拿著它入睡,唉,少奶奶心裏的苦,別人不知道,她們跟著的幾個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可剛躺下,侍書就匆匆回來了。

“少奶奶……”侍書剛掀起簾子,看顧清雪已經躺下,正要退出去,顧清雪已經掀了被子坐起。

正靜靜地看著她。

侍書退出去的腳又抬了回來,看了入畫一眼:“你先下去吧,這裏有我。”

侍書是顧清雪跟前最得力的,很多事,顧清雪不願意讓侍書以外的人知道。

入畫輕巧地退了出去。

“你這麽急,可是生了什麽事?”顧清雪問道。

“太後下旨,解了二爺和安寧郡主的婚約,二爺做得也絕,懿旨一下,就命人把郡主的嫁妝抬回去了。”侍書小聲道。

“太後竟然下了旨?當初不是太後下旨賜的婚麽?可說了什麽原因?”顧清雪大驚道。

“沒有,隻說要解除婚約,兩人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幹,奴婢也覺得奇怪。”侍書道。

“服侍我更衣,我要去家廟。”顧清雪下床道。

“去家廟?這麽晚了,少奶奶……”侍書眼裏都是擔憂。

“天涼了,三妹妹一個人呆在家廟裏肯定很孤單,我給她送秋衣去。”顧清雪道。

她決定的事,侍書從來勸不了,隻好由著她了。

理國公快要氣死,才剛與寧王成為親家,太後的旨意又下下來,親家關係沒有了。

左威衛大將軍的位置一直空懸,實際卻掌在阿奕那小子手裏,說好了要讓自己上位的,那小子卻故意裝失憶,根本就不提這事兒了。

好不容易與寧王攀上親家,又讓這小子給攪黃了。

紅梅端著燕窩進來,就見理國公在屋裏焦躁地走來走去,溫柔地一笑,將燕窩放在桌上,乖巧地上前道:“國公爺,什麽事讓您如此焦慮?”

紅梅雖不是絕色美人,但勝在溫婉可人,理國公看到她那張嬌美又溫柔的臉,心情舒展了許多,牽了紅梅的手道:“這麽晚怎麽還沒歇下?可是在等我?”

紅梅唇角幾不可見地抽了抽,微羞一笑:“妾身是擔心您的身子,來,把燕窩喝了吧,什麽事再煩,也放下,別帶到夢裏去。”

理國公最愛看她羞澀的樣子,仿佛自己也跟著年輕了許多。捏了捏紅梅的臉,將燕窩放下,一把將紅梅抱起,就要親熱。

紅梅忍住惡心,掙紮道:“老爺,妾身身子不爽利,一會叫玉兒來吧。”

玉兒是紅梅的丫環,紅梅把她給了理國公當通房,理國公由此越喜歡紅梅,說她大度賢惠,知冷熱。

“算了,還是摟著你睡好了。”理國公對玉兒的興趣不大,心裏又有事,便作罷,隻是抱著紅梅,手不老實在鑽進衣服裏搓揉。

怎麽說也是百年世家,又是皇親國戚,還是個國公爺呢,私底下就象個潑皮流氓一樣,紅梅一身雞皮都起來了,卻不得不忍受理國公的猥瑣。

“老爺,二爺還沒有舉薦您當大將軍麽?”紅梅心裏討厭至極,麵上卻還要裝出羞澀,輕喘著說道。

“那個臭小子,老子真想抽死他才好,應得好好的事,又給老子攪黃了,真他媽晦氣。”理國公暴著粗口,也不知為什麽,隻有在紅梅麵前,理國公才不願意壓抑自己,平常不出口的話也毫無顧及了。

“老爺,他可是您的兒子,您唯一的兒子,您呀,還是對二爺不夠好。”紅梅越厭惡眼前這粗俗的半老頭子了,越想心裏越恨。

“老子對他還不好麽?那麽縱著他,他要反天我也沒把他怎麽著,打小兒對他,比對書寧還好。他還不知足。”理國公一想到這裏就氣,牙根都癢癢。

“二爺也就那點心思,您這個時候若是成全了他,保不齊,大將軍的位子就是您的了。”紅梅終於將理國公的大手從衣服裏抽了出來,喘著氣道。

“什麽心思?莫非他還想要娶那個臭丫頭?”

理國公怒道。

“二爺鬧這麽大動靜,不就是為了她麽?您何必不成全了他,讓二爺娶了她得了。反正娶別人,這個府裏肯定不得安寧,天天會雞飛狗跳。”紅梅又勸道。

“娶她?她可是個奴才出身,阿奕怎麽能娶她為妻呢?”理國公蹭地一下站起來,怒道。

“可娶別人,二爺會從麽?連寧王爺都拿二爺沒法子,安寧郡主都被趕回去了,夠沒臉了,誰家還也把自個的閨女往二爺跟前送啊,送臉給他打麽?”紅梅道。

“可是……”

理國公還想借冷奕勳的婚姻攀上權貴呢,怎麽甘心。

“您就別可是了,二爺如今可是皇上的紅人,哪家權貴也比不上皇上大,隻要皇上一直寵著二爺,對老爺您就隻有好處,太後為什麽下旨解除婚約?還不是二爺找皇上鬧的,皇上不開口,太後能同意嗎?皇上可是為了二爺連寧王的臉也打了。”紅梅向上翻了個白眼,很是瞧不起眼前這個老男人,一門心思隻想往上爬,隻想掌權,其實,一點能力也沒有。

“真的要將那小丫頭娶回來給阿奕做娘子?”理國公滿臉詫異:“你不是很討厭那個小丫頭嗎?”

“妾身如今也是國公爺的側室了,多虧了她,才得了國公爺的寵愛,妾身如今不但不恨她,還感激她呢,一直跟在二爺身邊,二爺連正眼也沒瞧過妾身,就算守到老,也隻會是個老姑婆,妾身還想不通麽?”紅梅拭著眼淚說道。

這話說到理國公的心坎上,一直擔心她心裏還惦讓著冷奕勳,理國公心裏也會別扭,不過,女人家嘛,隻要身子給了他,最終都會乖乖的,死心踏地,除了……那個女人以外,那麽美豔無雙的女人,這輩子,再也沒有哪個女人能讓自己那樣心動了,可是……

“老爺,明兒就讓媒人下聘禮吧,替二爺把小雲給娶回來,到時候,二爺指不定有多感激您呢。”紅梅又勸道。

理國公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又一把撲倒紅梅。

屋裏傳來紅梅的嬌嗔和理國公的調笑聲。

待理國公鼾聲震天後,紅梅悄悄滑下床,趿著鞋子出了門,西廂房住著彩蓮,這會子燈還亮著,應該是孕娠反應大,睡不著吧。

紅梅披了件披風,頭都沒擾,便去了西廂房。

彩連果然沒有睡,她才吐了好一陣,見紅梅披頭散地進來,媚眼含春,唇邊就勾起一抹冷笑:“紅梅姐姐又侍侯老爺了吧。”

“我的身子不爽利,才安排玉兒與老爺歇下了,老爺不過玩鬧了一陣罷了。”紅梅麵帶微笑地坐到彩蓮身邊來。

彩蓮冷冷看她一眼,靠著床半臥著。

“肚子還是鬧騰得利害麽?要不要請太醫來瞧瞧?開兩劑安胎的藥吃吃,應該就會好。”

“太太說,前兩三個月會有反應是很正常的事,不用吃藥,紅梅姐姐有心了。”彩蓮知道,自己在理國公跟前的地位最低,雖然懷了身子,但那兩個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理國公夫人跟了老爺幾十年,而眼前這位,正得老爺的心呢。

“那你好好養著吧,缺什麽一定要跟我說,我會讓人給你最好的東西。”紅梅抹了把彩蓮上的冷汗,柔聲說道。

彩蓮沒說話,似乎還是很不舒服。

“才國公爺答應了,同意二爺娶小雲進門。”紅梅突然轉了話題。

彩蓮一口氣岔住,咳了起來。

紅梅忙拍著她的背道:“好好兒的,怎麽又咳了,不會受了風寒吧。”

彩蓮咳了好一陣,才好轉了些,眼淚汪汪的:“你勸國公爺的?為什麽?你不是也恨她?”

紅梅冷笑:“是恨啊,可是,再恨有什麽法子,你沒見她差點把二爺害死了嗎?為了她,二爺吐了好多血,兩天兩夜沒合眼不說,茶飯不思,瘦了好大一圈了。”

彩蓮聽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沒想到,二爺也是個癡情種。”

“所以,讓他娶她吧,娶進來,二爺就安生了。”紅梅幽幽地說道。

“那你就這樣認命了?”彩蓮才不想相,紅梅會這麽良善。

“她不進門,咱們這口惡氣能出得了麽?成天窩在這國公府裏,根本連她的邊都挨不著,我覺著,她還是在府裏的好,這個府裏恨她的人,可不止咱們兩個,到時候,有的是好戲看。”紅梅還沒有說出口的話是,她不願意讓緋雲嫁給別人,就算看著她嫁給二爺會讓自己難過得吐血,她也情願。

真讓緋雲嫁到靖北侯府去,侯夫人也疼愛她,夜安離也寵她,不要太幸福了,自己會受不了的。

隻有讓她在眼皮子底下,自己的計策才可以實施,現在所受的一切苦楚,才可以都報複回去。

再說了,她遲早是要嫁進來的,擋也擋不住,何必擋,不如主動成全,反而能讓二爺對自己少了戒備。

“好生歇著吧,我走了。”在彩蓮的震驚中,紅梅微笑著起身,優雅地走了。

永福街,緋雲打了個嗬欠,正要吹燈去睡,門突然就開了,那個人,就這樣突兀地站在門外,他的臉,半隱在燭火中,卻越得明麗如玉,原本豐神俊朗的臉,瘦削了很多,那雙清潤的眸子裏泛著血絲,明明就恨,就怨,可是見他的一瞬,眼淚還是忍不住湧了上來,心也一陣陣抽痛,緋雲猛地別過臉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淚,更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不舍和刻骨的相思。

他定定地看著她,目光鎖定在她的臉上,如同要將她的模樣刻進自己的心房和腦海。

隻有幾天不見,卻象隔了一個世紀,如果不是她大肆張揚著要嫁,他可能還不會來吧。

看她別開臉,小臉上還洋溢著憤怒,冷奕勳哂然一笑,抬腳正要進來。

緋雲突然衝過來,一把將他一推,門差點就碰到了他的鼻子。

不能,不能讓他進來,一進來,自己的心就會軟,會忍不住哭,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不舍,決不能。

緋雲痛苦地用背緊抵著門,仰起頭,不讓那噴湧而出的淚流下來,可是,眼淚就是不聽話,偏要往下流,還止都止不住。

讓她意外的事,那個並沒有推門,也沒有開口讓她開門,靜悄悄的,一點聲響也沒有。

難道這麽快就走了?

這不象他的性子啊。

緋雲滿心不解。

不對,也許就在門外,故意不作聲,好讓自己打開門。

緋雲氣惱地將門一栓,坐回**。

又過了一陣,門外還是沒有響聲,真走了麽?

這樣就放棄了?

也是,他是成了親的人,隻是來看她一眼吧,家裏還有嬌妻等著他呢。

如此一想,心裏越氣,好吧,下回要是再來,她就直接潑狗血,永福街永遠都不歡迎這個混蛋。

門外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緋雲忍不住打開門,頭探出去,四周看了一眼,真的走了,來都來了,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就走了,魂淡啊!

“去死吧,再也不要讓我見到你。”緋雲悻悻地咕濃著,一抬眸,就見白色的偉岸的身影就在自己的眼前,他疲倦的俊臉上,帶著寵溺的笑,聲音吵啞得讓人心疼:“真的要我去死麽?”

他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進來的?

“哪敢啊,下官可不敢詛咒當朝郡馬爺。”緋雲嘴角抽了抽,冷著臉道。

“如果你說的是安寧的相公的話,那應該是駙馬了,因為皇上已經封了安寧為和碩公主。”她皺著的小臉明明很生氣,卻還要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原本就瘦削的臉,小下巴更尖了,襯得那雙眼睛越清亮黑湛,幽幽的象要將他整個人都映進眸子裏去了樣。

“那恭喜二爺,又升級當了駙馬。”緋雲恨他臉上的笑,真想上前撕破了才好。

“我是很想當駙馬,可也得某些人有本事當公主才行啊,混來混去也隻是個八品的小主薄,想要當駙馬,怕是下輩子才行啊。”冷奕勳看了一眼屋裏的擺設,勾唇一笑,紫蘭和墨竹做事很合他的心意,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茶杯,一飲而盡。

“你幹嘛?那是我喝過的……”不是有潔癖麽?還喝她喝過的茶。

“好喝,渴死了,皇上真小氣,灌我那麽多酒,連杯茶也舍不得。”冷奕勳放下茶杯,徑直走到床邊,和衣往**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