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所言,征調州內兵力出征之事,我等都已知曉。”

沈徒冷靜下來後,緩緩說道:“本來我們大家都有幹係,定當全力支持,然而,多數大人有些擔憂,若是兵卒全部調走,希田州真成一座空巢,若是赤紋軍複起……”

“這點,我可保證。”狼軍星目光在眾人麵前掃過,揚聲答道,“如今的赤紋軍,多經戰損,已是不足為患。此外,稍微冒犯來說,如今州內兵力早是嚴峻,即便散留各地,守城護府,徒造聲勢,並無多大作用。唯有即刻下文招募鄉勇,整訓成軍,才是重要。”

有官吏出言問道:“州內叛軍方定,總要留些軍兵,穩定局麵才好吧?”

“大人放心!”狼軍星點頭說道,“我節製州內軍事,隻能調度本州兵力,但四方來援,還可依靠。便如龜月州善言郡文耳善一路,有膽有謀,作戰勇敢,諸位可以邀其駐守,待到安穩之後,再放他離開不遲。”

“大人果然考慮周全。”沈徒思忖說道,“不過,兵卒可調,還望留下各郡都尉將領,招募新兵,操使訓練,也需要他們經驗技藝。”

“這是當然。”狼軍星痛快答應下來,“至於我軍遠征糧草補給……”

眾官吏先是一靜,轉而齊聲訴苦起來。

有人苦笑說道:“中郎大人,州內現狀,你該是知曉。數萬大軍,實在負擔不起啊……”

狼軍星沉著臉,語氣還算柔和:“我也理解你等難處,但此事乃陛下欽定,也不能讓兵卒餓著肚子,滿腹怨氣前往遠征啊!”

眾位官吏聽他搬出皇帝,又是一番爭論。

最後,年歲較長的主簿說道:“中郎大人,我們難處都已說明,難道真要由我們這邊負擔不成?”

狼軍星凶麵不笑之時,更顯威嚴可怖,他淡淡說道:“希田州後期民事,確實全靠諸位大人勞累操持,我本人其實極是欽佩。然而,陛下聖旨不可違,募兵這等難處,我都咬牙應下,但補給糧餉,卻隻有無奈,還需由地方上辛苦承擔……”

有幾人麵色通紅,氣憤不平,忍不住吼道:“朝廷不知地方疾苦,隨意下達難為之令,真是……”

旁邊有機靈人連忙攔阻,眾人也因此稍微冷靜。

沈徒歎了一口氣,對著同僚說道:“實在不行,便隻有與豪紳望族商議,再借上一些吧……”

“我們之前戰亂,已是借過許多了……”有人小聲爭議說道。

“地方豪門家族,多有低階音修弟子傳承,再是亂局,也能自保,應該還有餘力……”

“多與他們打個商量吧……”

“唉……如此下去,如何歸還,也是難題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

“……”

沈徒與大家再度商議一陣,意見勉強得到統一,願意狼軍在希田州征兵期間,提供糧餉補給。

既然達成目的,狼軍星這便與蕭羽轉身離開。

沈徒仿佛隨意跟隨一段,算是送行。

到了外麵

僻靜處,他忽然近身說道:“大人此行遠征,可非易事,補給糧餉,不過小小困難,總有辦法,但有些關鍵,還需大人切記!”

狼軍星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沈徒對其日後前途,自然關切注意。

不複之前對官吏們的強硬,狼軍星刺史也是恭敬起來,低頭說道:“大人請講。”

“朝廷平叛大軍,主帥為展涼展大將軍,乃是朝中重臣,學富五車,性格寬厚,是朝中難得的名士。你若是過去,切記不要得罪,若能交好他的幾個門生,更是對未來裨益……”

狼軍星立刻躬身謝過。

“還有,隨軍的幾位將軍,大多出身邊疆,雖經驗豐富,但與你恐有隔閡……”沈徒婉轉勸道,“中郎大人仕途極短,卻軍功極厚,很多地方又有些特立獨行,若不小心,怕是易起爭端。”

狼軍星一一記下,笑著說道:“多謝指點!可還有其他囑咐?”

沈徒沉吟半晌,欲言又止,臉上有些掙紮。

狼軍星見狀,正有些奇怪,想要追問,後麵蕭羽卻驀然上前,揮手彈動幾聲,周圍聲響忽絕,抬眼看去,似乎幽幽屏障,籠住三人。

“大人請直言。”蕭羽微笑說道,“有此法陣,絕不虞被他人聽去。”

沈徒看著他的笑容,感覺耳邊舒緩,似有清音柔彈,心緒立刻大定。

他輕吸口氣,緩緩說道:“有一位將軍,卻需大人小心。”

狼軍星肅穆聆聽。

“此人名叫孟日食,乃是西南邊疆,同蒲州當地人士。”

沈徒望著遠方,沉聲說道:“作為當地一個傳奇人物,他的出身,一直存在神秘謠傳:有說是東川邊疆兵卒,跨境遺腹子;也有說是中玄本地,邊人後裔;更有傳言,說他是異族與人族,結合而生……”

“會有如此傳言,據我猜測,恐怕是因為此人樣貌奇特,且年幼時,便以驚人豪武,力大過人而聞名邊疆。同輩之中,即便是普通音修弟子,也難與之匹敵。”

沈徒眼中露出幾許厭惡,說道:“早年間,孟日食便時常奔走異域,與大荒,蠻木等異族,似乎天生契合,極為友好。後來被同蒲州刺史征召,也是勇猛善戰,計謀不凡。然而,似乎沙場血腥,激發了他的另外一麵,越到後來,他越是殘忍好殺,蠻橫狂暴……”

“也許鎮守邊將如此,對於震懾外敵內賊,是一種好事。便如狄子哀大人,便如中郎大人你……”

沈徒看到狼軍星,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嚴肅說道:“但當孟日食將軍,十數年軍功積累,一路升遷,逐漸進入官場中心,他似乎便萌生了更多想法……一直有人傳言,他麾下招攬門客,暗中會聚了一群修士,但全非正音,而是邪修……”

“邪修?”狼軍星一愣,望向蕭羽,蕭羽也是臉色凝重。

“不錯。”沈徒下意識望望四周,“孟日食的殘暴之名,除了他對敵無情,盡是斬草除根,雞犬不留外,小半也是由此而來。官場不比戰場,政敵鬥爭,不能直接殺伐,然而圍繞他的

身邊,不斷有各種恐怖消息傳出,似乎讓孟將軍生出殺心的對手,皆是遇到詭異之事,無疾而終……”

三人沉默半晌,狼軍星開口說道:“大人讓我注意,可是在說,他會主動對我不利?”

沈徒點頭說道:“本來以他身份資曆,你們幾乎難有交集。但你們兩人,擁有幾乎相似的經曆,他十數年的積累,你隻是兩年多的時光,便已達成。以他有名的氣量,你們之間稍有摩擦,恐怕便會演變大事……”

狼軍星挑挑眉毛,眼神閃動。

後麵蕭羽麵色平靜,但嘴角輕輕抿起。

“這些都是我一己之見,未必發生。”沈徒緩緩說道,“本便空穴來風,無根無據,說出來後,似乎有些多慮,你若是不以為然,聽過忘卻就是。但戰場多劫,時刻提防,總是無錯……”

“並非多慮。”狼軍星對他施禮說道,“隻有真心摯友,才會不畏其他,如此擔憂提點,在此誠摯感謝大人!”

之後,蕭羽撤了法陣,幾人互相道別分開。

整個三月,狼軍上下夜以繼日,忙碌著戰備事務。

希田州官府應允的糧餉武備,接連送達。

揚水國增援的步兵大軍,陸續趕到。

各郡縣之內,有武帥、燕風等帶領,也是將各地官軍、募兵,紛紛帶了回來。

並附城外的遠征軍營逐漸擴展,積累的物資與兵員,更是與日俱增。

當經過訓練的原赤紋降軍,全部自北蒼州趕來之後,狼軍規模,終於大大超過限定之數。

統帥所有赤紋降軍的,還是當初被蕭羽指派的頭目,如今他赤紋盡洗,重建信念,幹脆拋棄以往名諱不要,以“狼”為姓,改名狼覆白。

與他同樣改頭換麵者,降軍之中也有一些,但各懷心思,未必盡是如他般洗心革麵。

狼覆白對狼軍星施禮說道:“大人信守承諾,對待降兵一視同仁,我等十分感恩,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覆白,你們誠意,我也了解。”狼軍星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之前與赤紋軍對陣,怕你等芥蒂,隻有閑置北方。如今要遠征西南,也不是輕鬆小事。還是那句話,真心願去,便是狼軍生死兄弟,若有殘弱特殊,當可酌情遣散……”

狼覆白感動不已,轉而有些擔憂問道:“聽聞大人要湊足兵力,若是因此不夠……”

“打仗不可逼迫,軍心與人心相同,心不滿則氣不順,氣不順則誌不堅。”狼軍星隨意說道。

狼覆白依舊擔心:“但大人私放降俘,若是朝廷知道……”

狼軍星搖頭,嚴肅說道:“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擔心一下,之前常用福身死巨汗城中,是否還有不少兵將,因此對我軍憤恨?”

對麵降兵將領彼此對視,一時無法解答。

“西南戰場,對陣大多異族強騎,與你們之前戰事,不可同日而語。”狼軍星緩緩說道,“我們狼軍上下,若不能萬眾一心,恐怕戰局結果,絕不會樂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