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三德外貌看來,不算年輕,身材不高,皮膚較黑,圓臉短須,濃眉下一雙淩厲虎目,充滿了睿智神采,言談舉止間,更多豪放不羈。

聽族叔問起,他沉吟片刻,說道:“叔父,你且不知。當我還在半路,便收到暮靄兄的書信,勸我轉投太尉嬴魋門下……”

“哦?竟有此事……”單蒼鬆神情鎮定,修行功夫顯然足夠。

單三德點頭說道:“我與暮靄兄自幼相識,他也知我誌向。尤其我近年來,多與空弦黨保持距離,自然給外人造成印象,以為我有別意……我便順水推舟,敷衍應對,探探他們的虛實——果然,今日一聚,讓我得了些消息……”

單蒼鬆神色凝重,也不追問,緩緩坐下,開口說道:“太尉與邵府,應是已然結盟——也許即將的大比,便是他們聯合起來,對付我們空弦的契機……說起來,我去信提過,為你那邊報了兩人位置——你此次,可已挑選參賽之人回來?”

單三德點頭說道:“我帶回了兩個部下,他們也是正宗音修出身,耐不住仙山寂寞,脫了山門,混跡凡塵。技藝雖算不上頂級,也非弱手——最重要,是對我的忠心。”

“這我相信。你收買人心的手段,天賦異稟。”單蒼鬆揮揮手,徐徐問道,“他們兩人,可是想要加入遊曲郎?境界如何?”

單三德應道:“一名侯賽員,二階三轉巔峰;一名封高歌,二階四轉小成。兩人凡心太重,之前便想謀求上攀之階。

“嗯……如此境界,在我龍源朝中,也算是一流。”單蒼鬆悠悠說道,“既然是你挑選出來,總要照顧。當然,後日的預選,即便是過場,也能展示一下水準。”

隔日,追隨單三德而來的侯賽員與封高歌,很快收到了別人送來的對陣名單。

空弦黨畢竟半個東道,辦這些小事,輕易之極。

侯賽員身形瘦小,尖嘴猴腮,樣貌平平,此時嘻聲笑道:“瞧瞧,這些名字,聽也未聽過……不知哪裏蹦出的山民,為了混個前景,也真拚了!”

封高歌身形魁梧硬朗,舉止言談,卻清脆婉約:“有幾個我還認得,但最高不過是二轉的庸手。”

兩人相視一笑,頗有喜意。

“看來一路過關斬將,當會一馬平川。這第一次亮相,還是要給大人們,留下極好印象……”侯賽員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指劃過那一串名字。

“咦?”

忽然,他的手指頓住,神情驚疑不定。

“怎麽?這是首場對手……”封高歌也是湊了過來,瞧著侯賽員所點之人,“蕭羽……有些熟悉啊。”

“難道……”侯賽員輕聲說道,“會是東川‘漠北派’的那個蕭羽?”

“怎麽會?”封高歌一驚,脫口說道,“也許是巧合,同名之人……”

兩人拿著名單,呆立半晌。

龍源空弦論法大比前,論及低階音修聚會排名,天下唯有東川五鼎論法會。

兩人離開師門,四處遊曆,怎也不會錯過這般盛事。自然也是知道“漠北派”的蕭羽,如何大放異彩,成

為上屆風評之中,“準十大新秀”。

東川論法會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這樣闖出名聲的對手,可不是兩人願意遇見。

不過,也許隻是巧合……

這一日,龍源大比預選,正式開始。

單三德的人脈極廣。

他既是空弦黨遊曲郎的出身,又是右弓、清流兩黨積極拉攏的人才,名聲雖不顯赫於朝堂,暗地裏卻達至諸侯,獲得不少矚目。

侯賽員與封高歌,作為單三德親自挑選,帶回皇都的親信,還未在預選出場,便有趨炎附勢之輩,跟隨左右侍奉。

這樣一群人,隨著擁擠人流,推推喝喝,進入音鬥院內,也有些顯眼。

音鬥院經過修士出手規劃,占地極廣,宏偉高大,內部寬闊,堅固結實。

如今容納四方報名選手,還有高層買座的京都富貴,加上低樓看台,自帶板凳雜食的閑散百姓……也是綽綽有餘。

依照對陣安排,參與擂台比試之人,都有一層以及地下單間進行休息。地下也許陰濕,但一層單間也並不嚴密,通透大窗,寒風不閉,在這冬日中,可說並不好受。

當日建成,曾有工部提及意見,怕環境簡陋,惹起選手不滿,但按照當時的遊曲郎們說辭,若是連區區凡間寒暑,都無法耐受,哪有什麽資格,可以參賽比鬥?

畢竟,入了二階,地音奠基,修成音體,寒暑不侵,確是應當。

但說法好聽,實際操作,還是有所差異。沒有後台,實力平平的各路無名之輩,大多被安排地下,總歸要忍受幽暗潮濕。

類似蕭羽,可說是代表陛下一方,自然還是被安排一層南麵某間,敞亮溫暖之處。

不過,若真嬌生慣養,不耐辛苦,還會心有不滿。

貝珠兒與蕭羽入內,感受周圍寒風,立刻皺起眉頭。若不是之前修行有成,恐怕她還真會考慮,要不要留在此處。

抱怨了幾句,貝珠兒畢竟侍奉過師傅行走,當下按住了蕭羽,勤快的收拾打點起來。

侯賽員與封高歌兩人,有單三德靠山,也在一層休息。

到了賽前,他們不約而同,都是向著名單記載,蕭羽所在行走,恍若無意般,透過空窗打量內部之人。

很快,他們看到了與貝珠兒交談的蕭羽。

貝珠兒並非絕世美女,但她俏皮可人,宜嗔宜喜,朝氣蓬勃,也是吸引修士注目的人物。

然而,侯賽員與封高歌,完全沒有把注意力放她的身上。蕭羽的身份確認,讓他們心頭一沉。

“你也不早些過來,探探環境!”

貝珠兒一邊收拾,一邊皺眉嘟嘴,表示著自己不滿:“這什麽破地方,也沒個坐席。暖茶還要我自己來熱……便宜你啦!”

“辛苦師姐啦!”

蕭羽笑著,目光卻淡淡掃過外麵,那兩個一閃而過的身影,並未讓他如何在意。

“兩位大人,可是覺得地方簡陋?”

一直跟著侯賽員與封高歌的人,看他們走在一起,麵色凝重,十分沉默,便是殷

切問道。

此時,進入音鬥院中的人流,還未達到頂峰,又多是登樓看台的觀者。兩人一路行走,並無多少閑雜前來騷擾。

聽到旁人問話,兩人互相對視一眼,慢慢點頭。

後麵人不敢說遊曲郎的壞話,但也不痛不癢的抱怨了幾句,表示與兩人站在同一立場。

“兩位大人,你們是單校尉力挺,應會覺得當下對陣簡單,是否擁有十足信心,能拿到極佳名次?”抱怨之後,身旁有人滿麵笑容的說道。

這本也是明知故問。

他們也都拿到了對陣表,難以入目的對手信息,一看便是濫竽充數,不上台麵。大部分選手,連破凡入音都未完成,哪裏算得上對手?

這樣來問,也是這群人吹捧侯賽員與封高歌,炫耀口才的機會。

可惜,若是之前拿此話來問,也許兩人會給出預期的回答,但偏偏是現在。

音修除非特意,不然輕易不會撒謊。

侯賽員吐出口氣,這才緩緩說道:“我覺得,恐怕……沒多少信心。”

“當然……”

身邊人還想奉承,猛然聽清回答,一時噎住,半晌沒有明白。

一個機靈人當先反應過來,以為侯賽員所答,乃是對於奪魁而言,連忙笑著說道:“預賽報名之人太多,音鬥院的預選,分為三個階段,初擂,複比,決賽……咱們不談久遠,便是眼下的初擂,兩位大人該是穩操勝券吧?”

這也沒有問題,誰都知道朝廷對大比的重視,預選作為熱身,暗中不知塞了什麽高手進來。越到後麵,爭奪便會越加激烈,最終結果,還是難以預測。

這次,侯賽員點了點頭,又是搖頭:“沒有。”

“呃……”

那個機靈人也是愣住。

身邊有反應慢者,忍不住脫口問道:“為何?”

侯賽員臉色更加陰沉,但仍是誠實說道:“沒有把握……”

“走吧。”看到周圍人眼神,封高歌皺了皺眉,拉著同伴,快步離去。

留下後麵兩撥人,麵麵相覷後,呆呆的望著他們背影……

“喂,師弟。”

收拾一番的貝珠兒,給蕭羽泡了杯熱茶,開口問道:“之前我便注意,你那背後厚布包裹東西,又長又寬,幹什麽用的?”

細細品味,許久未嚐的師姐手藝,蕭羽淡淡笑道:“比擂的兵器。”

“咦?”貝珠兒瞪大眼睛,“你的銀沙劍呢?”

“嗬嗬……”蕭羽眯起眼睛,“劍心靈妙,也願稍加休息……何況,這便足夠。”

“嘖嘖!”貝珠兒歪頭說道,“師弟你倒真是,傲氣不減當年啊——拿來,給師姐我瞧瞧,是什麽神兵利刃。”

“不是傲氣。用此物,我也有一番考量……”

蕭羽也不在意,隨手將之從背後取下,遞給貝珠兒。

“好重……呀,竟然還有字……”

初擂將近,人聲鼎沸。

一個窈窕身影,蒙著麵紗,來到了音鬥院的側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