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梓星一著急,忘記自己一條腿處於無意識狀態,趕緊起床追小倩,竟然噗通一聲掉下了床。他不顧疼痛,拚命爬行著追小倩。小倩聽到聲音不對,回頭發現萬梓星竟然這個模樣爬著追出來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心裏一軟抹著眼淚掉頭跑了回來說:“你有病啊,你這是幹嘛?”萬梓星抱著小倩的腿哭得像個淚人,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親愛的,對不起,原諒我好嗎?我這輩當牛做馬也報答不了你的恩情,求求你別走好嗎?我們這樣生活也不是沒有感染嗎?現在國際上對艾滋病的治療有重大的進展,經過治療完全可以結婚生孩子啊!”小倩看見他這種情形,同情、憐惜、愛恨齊集到她的心頭。她到底忍不住,俯下身子和他抱在一起哭成一團。小倩生性善良,對萬梓星又有著深厚的感情,在痛哭中原諒了萬梓星。萬梓星在人生低穀如同在黑洞裏看不見光明的時候,小倩居然給了他幫忙,而且還肯原諒接納他,他很感動,瞬間全身有了力量,病情似乎好了大半,內心更是充滿了無限的感激,他想著唯有給予小倩更多的愛來回報她。
萬梓星出院後,兩個人恢複了從前狀態,隻是對艾滋這個詞兩人都小心翼翼不再提起,萬不得已的時候會用“那病”來代替。平時小倩也會多關注一些這方麵的知識,從飲食和心情上幫助萬梓星調理,萬梓星則抱著感恩的態度對小倩更好了。小倩感冒發燒不退,萬梓星都整夜守著,用酒精進行物理降溫或去醫院進行病毒檢驗,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倩玲。
時間不知不覺過了兩年,萬梓星在姐姐和阿玲的幫助下,終於接手了物流公司,他掀開了人生嶄新的一頁。萬事開頭難,他體會到了做一個小老板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雖然才兩部車,請了一個司機,但已經讓他感覺到創業的艱辛,店租、水電、人工就是不打開門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可幸的是萬梓星憑借著以前在戒毒所學習的創業培訓知識,認真地對市場進行調查、市場評估、市場預測、市場營銷計劃,製定了物流公司的運行計劃書,做到有條不紊地拓展業務,妥善地安排工作。這樣生活忙碌而充實。讓他欣慰的是鄒倩玲很理解他的不易,不時來到出租屋給他做些靚湯。萬梓星在和她親熱的同時,也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心愛的她。
一年後,憑著他為人踏實肯幹,講究誠信,積累的客戶多了,公司的經營風生水起。萬梓星決定找個機會回小倩老家向她父母提婚。小倩猶豫著說:“星哥,你得病的事我一直瞞著父母,你知道的,現在人們都是談‘艾’色變的,我爸媽都是老實人,我怕他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即使他們勉強答應了,他們也受不了鄰居的眼光,怎麽辦呢?”這個問題的確難倒了萬梓星,他知道自己這病的可怕性,也知道社會的眼光,小倩接納了自己,並不代表全社會都接納了,自己被愛情無芥蒂的美好衝昏了頭腦,他默不作聲,陷入沉思。
該麵對的事情躲避不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勇敢麵對。萬梓星和小倩經過商量特意選定世界艾滋日這天回小倩家。飯間,剛好新聞播放艾滋相關新聞,並對如何預防、治療進行了科普,小倩趁機說:“現在感染艾滋的人越來越多了,但科技也越來越進步了,治療手段和預防手段都在提高,我們身邊可能就有艾滋病患者呢,好像也沒那麽可怕的。”“話可不能這樣說,這個病是絕症,世界上最先進的美國都沒有發現治療方法,誰家遇上這樣的病人倒大黴了。”小倩母親說道,父親也在旁邊附和道:“哎,這個世道啊!那些年輕人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走這些歪門邪道”小倩看父母這樣的態度,忍住了想坦白的念頭。
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多數是不幸福的,小倩也是這樣想的,自己認可了萬梓星,也希望父母也能接納他認可他。晚間休息時,小倩悄悄地跟進了母親的房間,閑扯些不鹹不淡的家長裏短,隨後又說了些與萬梓星相處的故事,征求了母親的意見。小倩母親說,萬梓星為人好,踏實肯幹,能養活一家人,小倩自己喜歡就好,家裏沒有意見。
看到小倩欲言又止的樣子,細心的母親問道:“姑娘,你不是有什麽心事瞞著我?”
“媽,有件事憋在我心裏兩年了,一直不敢告訴你,現在萬梓星向我求婚了,也向您二老提婚,我覺得這事需要讓你們知道,但我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好。”小倩一直想對母親這句話說,卻始終找不到適當的機會,說完她焦急地注視著母親的神態。
“什麽事情,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是不是萬梓星他私下裏對你不好?”
“不是的,他對我很好,對我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和他在一起也很開心,我們沒有生過氣,我覺得他是值得托付的人,可是他有很不幸的過去,現在有後遺症留下了病根。”
“病根?什麽病?”母親馬上嚴肅了起來。
“媽,說出來您別害怕,就是剛才新聞上講的艾滋病……”
“什麽?你再說一遍!”母親的聲音提高了幾度,“他怎麽會得這麽髒的病,你這個缺心眼的姑娘怎麽還和他在一起?你還把他帶回家,你瘋了嗎?!”母親說著竟然激動地哭了起來。小倩看到母親哭,便抱住母親一起哭了起來。“媽,媽,媽你別哭,我錯了,不應該惹您生氣,剛開始知道的時候,我也是接受不了,可是我真心愛他,他苦苦求了好久,我心軟就原諒了他。媽,你別哭了,我現在好好的,我們很小心的相處兩年了,一直很注意,我沒有感染的,您看我現在很健康呢,不信您看我的檢測證書,我會定期進行檢測的。”小倩心痛地抱著母親哭道。
“我的女兒啊,怎麽這麽命苦,遇到一個真心對她的人,又是這樣一個情況,這讓我們怎麽活啊?”母親嗚嗚地哭道。
“媽,媽您放心,我一定會幸福的。現在他的病情得到了控製,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如果您和我爸接納他了,同意了我們的婚事,我們正在聯係醫院想通過醫學治療幹預要一個孩子。現在醫療上有成功的案例呢。”
母女連心,小倩母女哭了很久平靜下來,問題總是需要麵對和解決的。母親看到小倩決心已定也不好過多阻攔,便說:“你可要考慮清楚,你們相差十幾歲啊!”小倩聽到母親的口氣有所轉變,便堅定地說:“媽,這幾年我和他相處,我覺得愛可以填平代溝,你相信女兒的感覺。”“既然這樣,我尊重你的選擇,隻是你選擇的這條路太艱難了,你還是要想好。”“媽,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對不起您和爸爸,我一定會幸福的。這事您看怎樣和父親說說,好嗎?”第二天吃飯的時候,萬梓星發現了自己用的碗筷與其他人的不同,飯桌上也多了一雙公筷,心裏一緊。他明白,小倩已經把自己患病的事交代給二老了。他們既沒有反應強烈地讓小倩和自己分手,也沒有把自己趕出去,已經是一個很好的開頭了。想著,內心的石頭便輕了些,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工作過日子。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它雖不能治愈萬梓星的病,卻在日久的相處中慢慢地治療了小倩父母的心疑,看到小倩與患病的日常接觸並沒有患病,便慢慢的放鬆了緊繃的那根弦,慢慢地撤掉了公筷。
早上,天空飄著小雨,但萬梓星的心裏滿是陽光。幸福像一絲絲輕柔的風兒,在他還沒覺察的時候就飛來了。物流公司運作越來越順暢,他準備和小倩去專科醫院谘詢,他哼著小調照例打開了公司的大門,安排好工作後,便悠閑地點了一支煙,打開了手機上的音樂開始聽了起來。突然有一個戴著鴨舌帽子瘦小的人鬼鬼祟祟地閃了進來。萬梓星看不清他的臉心裏一愣,還是趕緊站起來迎了上去說:“請問你要租車嗎?”來人並不急於搭話,先打量辦公室環境後才把帽舌往上提了,露出像骷髏一樣的臉,隨後詭異地笑了笑說:“萬總,發達了,怎麽就把我忘記了呢?”“你是?”萬梓星打量著眼前的人似曾相識卻又認不出來。“星哥,我是阿牛啊!以前一起在肖東權賭場做事的啊!”阿牛看到萬梓星的樣子不像是裝的便道了出來。啊!萬梓星看著眼前的阿牛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跌坐在沙發上。阿牛麵黃肌瘦,目光呆滯,臉上還有一塊塊黑斑,有一顆門牙已經掉了,剩下的全黑了。這十幾年不見哪裏還找得到當年那個精靈英俊少年的模樣,他怎麽會找到我呢?“那你今天過來租車嗎?”萬梓星想到這不由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是,這不聽報紙上不是報道你的事跡‘昔日癮君子,今日小老板’嘛!我嘛,一來向萬總道喜,二嘛,向你學習學習。”萬梓星心裏緩了下來,招呼阿牛坐下並倒了一杯苶給他。他們邊喝邊聊,萬梓星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原來是小倩打來的,問他在不在辦公室。阿牛聽到他們的電話露出羨慕而又不安的表情。於是他拿出慣常的口吻,露出滿臉的苦相說:“星哥,我在做點小生意手頭有點緊,這不?咱兄弟一場你就先借點給我,我過幾天就還你。”“你在那做什麽生意,帶我去看看吧!”萬梓星這時已經明白他的來意。“星哥,這是新出來的上等貨,我舍不得吃專門孝敬你的。”阿牛見他轉身欲走趕緊神秘地從內衣袋裏掏出一小包白粉放在桌麵上。
萬梓星看到這包曾經那麽熟悉的東西,不由心跳加劇,呼吸加速,心髒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揪在一起,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腦海裏出現酒吧裏的情景。他一度想伸出手去拿,突然,他腦海裏又浮現出阿玲、姐姐、王老師、劉隊長、保哥等人的影子。正在痛苦萬分的時候,阿牛獰笑著用打火機在錫紙下麵燙了燙把一包東西遞給他說:“星哥,來一口吧!很舒服的,就一口沒什麽的,人生能有幾回享受,來吧!”萬梓星滿臉發熱,呼吸更加急促,呆呆坐在那裏,眼看著阿牛就把東西遞到他鼻子邊。這時一個女人吆喝聲響了起來:“你是誰?你在這裏幹什麽?”阿牛回頭一看,一個高挑女人正拿著一把吉他正狠狠地瞪著他,似乎要砸過來,不由心裏一個激靈,丟下白粉狼狽地跑了出去。這個女人正是萬梓星的妻子鄒倩玲。
“星哥,你怎麽啊!”看到萬梓星痛苦地抓著頭發上,倩玲心疼地上前扶著他的肩膀問。“我沒事,隻是腦海發熱,心裏突然很亂很難受。”萬梓星埋著頭痛苦地道。
鄒倩玲迅速倒了一杯苶給他喝,讓他靠在沙發。然後,她抱起吉他彈唱起了《搖籃曲》,“小寶貝快快睡/夢中會有我相隨/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小寶貝快快睡/你會夢到我幾回/有我在夢最美/夢醒也安慰/花兒隨流水/日頭抱春歸/粉麵含笑微不露……”神奇的事情發生了,萬梓星聽著聽著,居然慢慢安靜下來,他把雙手垂下微微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鄒倩玲看著他的表情繼續彈唱,直到彈完第三遍,萬梓星才慢慢睜開雙眼,用手摸了摸腦袋,好奇地看著鄒倩玲,喃喃自語地說:“我這是怎麽了,你怎麽過來了?好像剛做了一場夢呢?”鄒倩玲放下吉他,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飽含無盡的愛意,在他臉上溫柔地撫摸著。“你醒了,你知道剛才多麽危險嗎?我聽到你電話裏頭說話就感覺到不對勁,這不就過來了,以前我叫你戴上劉隊長送給你的橡皮條,你又說不用了。”倩玲走過來靠在他身上幽怨地說。“唉!我真沒想到這麽久了,看到白粉還有這樣的反應,剛才真的多虧你了。對了,你怎麽會有這把吉他?你幾時學會唱這首歌呢?”萬梓星疑惑地看著她說。倩玲嫣然一笑說:“你看這二年忙起來你都快忘記吉他了,再這樣忙下去是不是也會把我忘記了呢,這是我把你賣掉的吉他從琴店裏贖回來的,然後我瞞著你在練習吉他。我想在婚禮現場彈唱幾首給你一個驚喜,今天急中生智就派上用場了。”說完倩玲把吉他拿過來遞給了他。萬梓星驚喜地接過吉他,雙手不停地撫摸著它,劉隊長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浮現,他仿佛又聽到劉隊長說:“關鍵時隻有幾步,‘白粉’就是一個妖魔,隨時會張牙舞抓來腐蝕你的靈魂,把你往地獄裏拉?如果你再邁出這一步,這一切都會付之東流。”
他清醒過來,拿起桌麵的“白粉”毅然地丟進了洗手間的馬桶裏。那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渾渾噩噩的日子他已經過夠了。他再也不能這樣過了,他不想像劉運輝、鄒利清、劉樣群這樣悲慘的下場。
倩玲默默地注視著他做完這一切,不由會心地笑了。她站起來緊緊地抱著萬梓星說:“為了我,為了我們美好的將來,你今後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你要戴上橡皮條和多彈彈吉他,調節轉移注意力,特別是現在經濟有了起色,你就忘記了你當初的諾言啊!我聽說有的人戒斷七八年還有複吸呢,今後我會多關注你,陪著你一起努力戰勝心魔。”
“阿玲,謝謝你又一次幫助了我,你是我生命的支柱,是你讓我重新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我們一起為一個理想的目標而努力,你今後多加提醒我,監督我。”萬梓星抱著她動情地說。“謝什麽呢,我相信你的愛,我相信你的一切,我們一起努力吧!”她被感情鼓舞著,她毫無隱藏地對他打開了她的內心世界,溫柔地回應著萬梓星。
省三江醫院傳染科任醫生,看了看時鍾,下午四點半了,他不由打了個哈欠,準備收拾淩亂的桌麵。他想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人來看病了。
突然,虛掩著的門被推開了,匆匆忙忙走進來兩位年輕人。他們正是萬梓星和鄒倩玲。任醫生正要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來。“醫生,我想谘詢一件事情。”萬梓星看了看四下無人,便把身子往辦公桌前傾斜著說。
“你別急,慢慢說。”任醫生看著他們著急的樣子和氣地說。
“醫生,我是感染者,已做了化驗,這是我的化驗報告,你幫我看下我這情況,能不能結婚生孩子?”萬梓星邊說邊把報告遞給了任醫生。
萬梓星和鄒倩玲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任醫生,好像任醫生說出每一句話,就會給他們生死予奪的命運一樣。
任醫生看著,時而眉頭緊皺,時而舒展,萬梓星和鄒倩玲額頭都滲出了絲絲的汗珠。鄒倩玲拿出紙巾幫他擦了擦。
“你知道他感染的情況嗎?”任醫生問鄒倩玲。
“醫生,我知道他的情況,我們是相愛的,我不會嫌棄他。”鄒倩玲說完緊緊地挽了挽他的手。
任醫生點了點頭說:“他這種情況CD4達600多,各項指標都還是很不錯,可以結婚,但是要注意保護女方的安全。”
萬梓星和鄒倩玲相視一笑。
“醫生,我不但要結婚,我還要個寶寶,希望你幫幫我。”看得出鄒倩玲的態度很堅決。
“這個,雖然我們有這樣治療的先例,但是我還是建議你們不要孩子。”
“醫生,我獲悉有一個感染者在你的精心治療下,生下了健康的寶寶。這次你無論如何也要幫幫我。”萬梓星用懇求的眼光注視著任醫生。
“這個……”任醫生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他才抬起頭說:“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我隻能盡力而為,但是你要積極配合治療,要吃兩年的藥,定期接受檢查,而且還要支付近三十萬元的治療費。”
三十萬元,以他倆目前的收入,要奮鬥四五年啊。萬梓星和鄒倩玲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萬梓星看了阿玲一眼說:“要不,我們就不要孩子了吧!”
鄒倩玲搖了搖頭,凝神想了一會,然後,眉毛往上一揚說:“好,任醫生,我們會努力去工作,去籌錢,也會積極接受治療,我們一定要有健康的孩子。”
“那好,既然你們有這樣的決心,我會盡我所能!”任醫生微笑著對他們點點頭,又叮囑了他們一番,這才匆忙地收拾東西下班。
“因為愛著你的愛/因為夢著你的夢/所以悲傷著你的悲傷/幸福著你的幸福……”在簡陋宿舍裏,萬梓星抱著吉他彈《牽手》。倩玲在旁邊唱著,眼中閃著淚花。然後,她接過吉他彈著,萬梓星唱著,“希望音樂能讓他多笑會兒,能夠減輕轉移他吃藥的痛苦。”倩玲心想。“梓星,你吃藥反應這麽大,每天這樣早出晚歸,明天就休息下,不要出車了。”鄒倩玲唱完後倒了一杯水遞給萬梓星,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關切的微笑。
“嗯,沒事,為了我們美好的將來,再苦再累我都可以堅持,現在公司剛又招了兩個人,他們還不熟悉業務,我還是要多跟進,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嗯,那你多注意休息。對了,你昨天去拿藥,醫生怎麽說?吃藥也吃了一年多了。”鄒倩玲關切地問。
“醫生說各項指標挺不錯,過段時間他會采用病毒阻斷,我們就可以要個寶寶了。”萬梓星興奮地說,一天的疲倦似乎都在他們的談話中慢慢消失了。
“那太好了,相信我們一定會成功的,我想如果現在我們身邊有個寶寶,我就每天講故事給他聽。”鄒倩玲滿懷憧憬地說。
“那我就會唱歌,彈奏吉他給他聽。然後,我還會趴在地上,作他的座駕,讓他騎著喊:‘駕、駕、駕。’那種感覺肯定很好玩。”萬梓星微笑著說。“哦,那太好了,我會讓他幫我敲敲背,幫我把拖鞋拿給我。”“那真是太好玩了。”
“是的,所以我們一定要努力,讓我媽還有其他人知道,我沒有嫁錯人,他們就會改變對我們的看法。”鄒倩玲充滿期待地看著萬梓星。萬梓星點了點頭說:“你放心,我會努力的。”
“其實,我最想講給孩子聽的故事就是……”鄒倩玲故意不說。
“你快說嘛,是什麽故事?”萬梓星好奇地看著她。“你猜猜。”鄒倩玲故作高深地說。“我猜不了呢,你說不說。”萬梓星邊說邊用雙手給她腋下撓癢癢。鄒倩玲受不了,咯咯地笑起來:“別撓了,我說,我說。”萬梓星這才停了下來。“我最想告訴孩子的就是,我們的故事,讓他知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是非常的不容易。”鄒倩玲說完,深情地凝視著他。
“阿玲,真的很感謝你,衝破了世俗的偏見並說服了父母,與我同甘共苦去創造美好的生活,這讓我感受到愛情的神奇力量,這股力量讓我戰勝了許多困難,走出了一路的芳香。”萬梓星流露出滿臉的幸福。“你感謝我?我倒該感謝你,你幫我家渡過了難關,使我改變了許多,沒有你的愛情,我哪有克服困難的勇氣,你就是我的一切,我有你在我麵前,我覺得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幸福。”她的臉上鋪著一層幸福的微笑。
萬梓星也給她的笑容帶笑了,他說:“我最想告訴孩子的是要他學會感恩,感恩生活,感恩每一件事,這樣他才更會懂得生活的真諦。”
夜已深,萬梓星和鄒倩玲仍然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四年後,一輛日產高檔小轎車從一間物流公司開出,然後往西海市塘田鎮方向駛去,車上坐著三個人,他們正是萬梓星一家三口。孩子和媽媽坐在後排座玩著遊戲。車子在一處水果檔口停下來,萬梓星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往水果攤走去。正在這時一個衣著邋遢的男人突然從小巷子裏一幢出租屋衝了出來,後麵緊跟著一個女人,一頭卷黃色的頭發,衣冠不整地從後麵追了出來。“你這個天打雷劈的,嫖老娘的錢你也拖欠,你還是不是男人啊?!”這個女人怒氣衝衝地追趕男子。聽到這麽熟悉的聲音,萬梓星不由停下腳看了起來,隻見這個女人,頭發卷黃,臉如臘紙,形體消瘦、坦胸露乳,穿著一條短褲,兩個腳就像圓規似的,腿上布滿了疤痕。這番模樣,真是形如鬼魅啊!待他走近仔細一看,天啊!這不就是以前酒吧裏認識的林尼燕嗎?她怎麽變成這樣子呢!看她皮膚上的疤痕,應該是采用靜脈注射毒品後留下的痕跡。現在居然找不到一點點以前那青春亮麗的形象。萬梓星不敢再注視她,怕她認出來,趕緊轉過身挑起水果來。林尼燕看追不上那男子,隻好罵罵咧咧轉身回去了。
萬梓星趕緊買了水果,不露聲色地坐上駕駛位,又繼續往前駛去,一路上他雖然不斷調整情緒,那心神不定的樣子,還是給鄒倩玲覺察出來了。萬梓星隻好把剛才看到以前一個熟人的情況告訴她,鄒倩玲聽了不免唏噓。
不久,車子緩緩地到了塘田鎮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了,萬梓星和鄒倩玲夫婦拉著活蹦亂跳的男孩淘淘。“淘淘,你看,這就是爸爸以前生活的地方。還有,這裏是我和你婆婆玩遊戲最多的地方。”
“阿姨,我回來看你啊!”萬梓星走到十幾年沒回來的老家,拿出了一大包禮物遞給了黃秋玲。“哦!是阿星啊,你回來啊!快進來坐吧!”黃阿姨滿臉不自在,蹣跚著迎上來,她臉上已經布滿了皺紋,花白的頭發,滿臉的滄桑。萬梓星看到這情形,心裏一酸,拿出一個大紅包說:“阿姨,這點錢你就幫補下家用吧!”
“不,不,我不能收,阿星,以前我這樣對你,真是錯了,唉!”“阿姨,別說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我以後會抽空來看你的。”萬梓星爽朗的笑聲,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多年來的隔閡終於冰釋,親情在他們身上開始流淌。
隔壁的劉阿姨聽到動靜,屁顛屁顛地走了過來。她抹了抹眼睛說:“阿星,你長這麽高大了,真認不出哦!這樣好啊,多生性,還找了這麽年輕漂亮賢惠的好媳婦,又有這麽可愛的娃娃。以前我也替你父母擔心,現在好了,隻是他們死得早,沒法享你的福了。”劉阿姨說著掉下了幾滴眼淚。
萬梓星忙上前安撫她。
又坐了一會兒,萬梓星就去墳地給父母上了香,這才告別黃姨她們出來。走了好遠,還聽到鄉親由衷的讚歎:“真沒想到這娃完全變了。”
萬梓星走到了兒時玩耍的海邊,海風輕撫著他的臉,看著這熟悉的環境,兒時的往事就像放電影一樣在他腦海裏播放,他自語自言地又似說給鄒倩玲聽:“真是人生如夢,夢如人生,人生的路有很多,關鍵處時隻有幾步,不幸踏錯了,就要拿一生去救贖。”
“是的,所以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那天劉隊長來探望你時也這樣說,毒品對大腦的損傷需要很長的時間來修複,有時處在高危情境就很容易觸發,你現在成了市裏戒毒成功典型更要注意啊!更不能辜負劉隊長他們的殷切期望啊!”
“是啊!真沒想到劉隊長會在國際禁毒日626那天真的過來看我,不但買禮物送給我們的孩子,還毫無顧慮與我們一同用餐。”“是的,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記得你真的很難得!對了,那天你怎麽把劉隊長惹出眼淚了。”唉!那天不小心問起他的孩子,不料卻深深觸疼了劉隊長的心,他的孩子已經夭折了,讓我一直感到內疚,這個沉重的打擊,還有繁重的戒毒工作讓劉隊長更顯蒼老了,我都差一點認不出他了。不過讓我感到絲絲安慰的是,和他告別時劉隊長握手更加堅強有力,滄桑的眼神發出一種銳光,真心希望劉隊長好好的。萬梓星看了看倩玲的眼睛,哽咽地接著說:“我想抽時間去看看劉隊長他們,這麽多年來真的非常感謝他們對我的救贖,如果不是他們我現在也許還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繼續吸毒,也許已經不在人世,那裏能在這裏享受這燦爛的陽光,美麗的大海沙灘呢!當然更不要說我們還有愛情的結晶了。”倩玲點了點頭,往他身上靠得更緊了。他溫柔地撫摸著小倩頭發,突然轉換了情緒,微微一笑說:“我從沒有想到愛情是這樣的,愛情會使一個改變得這麽多,我真該感激你。”
“我們就不用那麽客氣了,其實關鍵還是靠你自己,一個人犯了錯誤並不可怕,關鍵是怎麽對待錯誤,怎樣去覺察自我,怎樣去找到人生的價值方向。也隻有真正經曆過生活的磨難,才知道幸福的真諦,才會獲得生命真正的智慧。”小倩說話時帶了點憐惜的語調,就像姐姐在責備兄弟似的,同時她的眼光溫柔地撫著他的臉。
“是的,我曾經一直把自己浸泡在苦海裏,對生活充滿了怨恨,爬上岸來才發現,原來除了苦海,還有陽光、海岸和遠山。心理谘詢真是很神奇,這也得感激王老師運用專業知識把我引向光明,讓我找到存在的價值和目標方向,當然,還有傳統文化這本書也給了許多感悟。”王老師曾對我說:“我們都是宇宙裏的一料塵埃,即便是卑微如塵埃,也有它在宇宙的位置和使命。隻要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就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萬梓星的眼睛裏透露出堅毅還燃燒著無比愛意。此刻,在這寬闊的大海邊,他的眼光比在任何時候都顯得明亮。
“是的,你看,石壁上那棵彎彎曲曲的小草,生長時被石壁壓住了,它就轉了幾個彎,頑強地在石縫中爬出了一條生命通道,傲然挺立在這陡峭的石壁上,不懼風吹雨打。我想現實生活中也有不少這樣絕處逢生的例子吧!當我們身處逆境時,隻要堅守心中的信念,咬緊牙關,不自暴自棄,頑強地走出生命中的沼澤與黑暗,等待我們的必將是光明的前景!”
萬梓星凝視著倩玲的一雙眼睛突然變得異常的明亮,仿佛是在那漆黑的夜空裏,閃耀著光芒的牛郎織女星一般散發著深深的愛意。
“對了,梓星,這是我媽給我們的傳家之寶,說明她們完全接納你了,你看這戒指很漂亮呢!”小倩拿出戒指轉移了話題,她滿臉洋溢著幸福的光芒,她不想繼續談論讓人沉悶的話題。萬梓星接過來看了看,是一對心形的戒指呢。
“真是感謝他們肯接納我們,我們隻有好好努力,才能回報他們。”萬梓星說完,無限感激地注視著鄒倩玲。
“要不?我們計劃二胎吧!老人家也有這樣想法,你看現在孩子也慢慢長大了,我們的房子也買了,經濟也越來越好了。”倩玲無限溫柔地看著他說。
“我們還是不要孩子吧,我們把這個孩子好好培養成才,我是不幸的但又是幸運的,目前艾滋病畢竟還是沒有特效藥可以治愈,就是再低的傳播率,都有它發生的可能性,一旦把病毒傳播給孩子那麽對孩子的一生,對整個家庭的都是不幸的。此外,服藥治療不但花費很大,對身體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萬梓星充滿期待又憂慮地看著她。
“是啊,看到你吃藥時的痛苦,我也很替你難過,我會說服我媽媽。對了,我們一定要好好教育我們孩子千萬別去沾那些白色的妖魔,那東西真是人神共憤,不知讓多少家庭妻離子散,人性泯滅。”鄒倩玲堅定而又略帶著氣憤地說。
萬梓星點了點頭,抬頭望著眼前波光閃閃的大海,陷入了沉思之中,過去的一幕又浮現在他眼前。
“對了,明天社區戒毒人員的幫教座談會你參加嗎?”鄒倩玲打破了眼前的沉默。“我想去,你認為呢?”“這敢情好,以自身的經曆告誡他們,別去沾白色妖魔,它會使人變成鬼。”
“是的,待公司發展了,我還想成立一個戒毒協會吸收他們來公司就業,像李桂子一樣幫助他們戒斷毒癮。”
“爸爸,媽媽,你們快過來看,這條小魚好像要死了,我把它丟到海裏,它又會動了。”淘淘的呼喊,打斷了他們對話,他倆相視一笑。鄒倩玲趕緊跑過去照看淘淘。
他看著眼前這一切,又想起了兒時和父母一起在海邊的場景。他調皮地騎在爸爸的脖子上,媽媽在不遠的海邊,靜靜地看著他們父子倆,在海水裏嬉戲……
萬梓星久久地注視著大海的遠方,在蔚藍大海上,突然一群海鷗在空中翱翔,海鷗的翅膀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金色的光芒,他露出了會意的笑容,或許在他的心中已經勾畫出一個更加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