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傅 一念之差,寄望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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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太傅一生清貴,坦**磊落,從未做過半件對不起同僚、對不起百姓、不忠於君王之事。他本以為百年之後,當他闔目而逝,必將是平和沉靜,以清風裹挾傲骨埋入沉寂之地。
他絕沒有想到,因為一念之差,他的後半生竟被悔恨圍繞,日日難安,時時無寧。
二十年前。他這一生之中,最跌宕激伏的年月。年邁的帝王殘暴昏庸,民心惶惶,朝臣戰戰兢兢。他輔佐太子,暗中謀策,龍椅易主。其中艱險,不足外人道也。萬一事敗,便是人頭落地,牽連家人。
他不怕身死,因為他是為天下蒼生計,他死得其所。然而,到底憐惜夫人腹中的幼兒,更兼一絲私心,想要留下一脈骨血。便是這一念,埋葬了他不倦追求的安寧餘生。
他信錯了人,使得那軟團子一般的幼兒,落得被丟棄的下場。在勢態安穩之後,屢尋不見。而他,被惡奴欺瞞過後,還被清高束縛,履行誓言撫養惡奴之孽子。日後每每想起,總是悔不當初。
他悔,他恨,當年為何沒有稟明夫人實情,將那孽子遣回?若他當時沒有被清高束縛,絕不至於夫人與那孽子的情分日漸濃厚,竟使得鳩占鵲巢,真真假假不得分辨。日後遇見他遺落多年的女兒時,亦決計不會那般糾葛。
他的女兒,風華絕代,心胸才情,亦是天下無雙。她不恨亦不怨,反叫他愧疚不已,總想將最好的都給她——太傅之女的身份,軒王正妃的名分,天下婦人的羨慕,平民百姓們的讚服,絕版古籍與字畫,田莊鋪麵與珠寶等等。但凡他有的,他都捧到她麵前。
這是他虧欠她的。
他隻沒想到,這世上竟有那種婦人,對親生女兒不喜,反承認惡奴的孽子。為了那嘴甜心黑的孽子,不惜利用與掠奪的手段。他再也看不過去,憑什麽那惡奴害了他的女兒,他卻撫養其孽子長大?
若那孽子是個心性正直,追求上進的大好青年還罷了。偏偏錦衣玉食隻養出了一個嘴甜心黑的品格惡劣之人,竟還對他的女兒產生過那種念頭。這種情形之下,夫人不僅不憐惜女兒,反而百般哄慰孽子,將女兒置於何地?
他不再猶豫,了斷那孽子的性命。
從此以後,他無嫡子,隻有嫡女。哪怕皇上不喜瑤兒,也不會輕易將她如何。早年之時,他立有大功,待到皇上坐穩之後,他便功成身退。他如此識時務,皇上不會不給他麵子。
他隻沒想到,瑤兒竟栽在了那個毒婦的手中。當宇文軒將真相告訴他,他再不願稱那個女人為夫人。她是一個毒婦,心黑腹黑肺腑皆黑,從裏到外都黑透了的女人。她親自將鋒利的刀借了出去,讓歹毒的人取了瑤兒的性命。
別人想要害瑤兒,他都能理解,唯獨她想要害瑤兒,是他最不能理解的。瑤兒是她的女兒,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遺失近二十年,受盡苦楚,她難道不該百般疼惜彌補嗎?他想不通,一點兒也想不通。一定是她瘋了,他想。
當宇文軒手握證據前來拿人時,他沒有阻攔。這樣毒婦,不配做他的夫人,不配做太傅府上的女主人,不配入秦家祖墳。
那個毒婦落在宇文軒的手裏,將要遭遇什麽,他一點兒也不想知道。瑤兒死得淒慘,任何害她的凶手,他都不會放過。皇後、寧國公一係,他一點一點侵入瓦解。宮變之日,國公府遭屠戮、丞相府遭屠戮,雖然明知不應該,他卻沒有發表一句言論。
他曾經清高正直,重諾守信,可是結果如何?宇文軒愛幹什麽,便讓他幹什麽去吧。
“爹爹,您這幾日可還好?”春花爛漫之際,眉目柔媚的少婦扶著丫鬟的手,一隻手輕輕托著鼓起的腹部,笑臉盈盈地走來。
“我很好。瑤兒怎過來了?”他剛想站起來,便被一個飛快的身影撞進懷裏,直撞得他胸口生疼,他笑嗬嗬地伸手撫摸懷裏的小腦袋:“睿兒怎跑得這樣快?”
懷裏的小腦袋揚了起來,俊秀的臉上滿是埋怨:“娘不要我了,娘有了小妹妹就不要我了,外公要不要睿兒?如果外公也不要睿兒,睿兒就隻能去討飯了。”
“嗬嗬,外公要睿兒,睿兒這麽乖,外公最喜歡睿兒了。”他笑嗬嗬地哄道,“你娘親也要你,睿兒可不要再這般說了,否則你娘親多傷心?”
少婦走近了,一名丫鬟在椅子上鋪了手帕,扶著她小心翼翼地坐下。她一隻手抬起來,纖纖手指點在睿兒的腦門上,嗔道:“是誰掘了花園裏的那株白牡丹?把花朵兒揉碎了,把嫩枝子掐出水兒,連樹根都斬斷了,過後才知道害怕,卷了包袱來外公家避難——是哪個小混蛋?”
睿兒紅了臉,兩手捂著耳朵埋進他的懷裏,底氣不足地叫道:“爹把那株花兒看得比親兒子還重要,怎能怪我掘了它?娘隻顧著沒出生的妹妹,爹就成天侍弄那株不會說話的花兒,沒有人喜歡睿兒,嗚嗚嗚!”
小小孩童哭得他心都化了,隻覺得薄薄的春衫都被淚水浸透了,熱乎乎的一片潮濕:“睿兒別怕,回頭外公再尋一包更好的牡丹花種子,給你帶回去賠罪,你爹就不會怪你了。”
“這淘氣孩子,天天鬧騰得很,我這陣子身子沉了,也沒精力管教他,便叫睿兒在這裏住一陣子。待我身子好了,再來接他。”少婦笑著說道。
他自然無不應下:“這太好了,我日日想著睿兒,隻不敢奪了你們的心頭肉。如今你親自送睿兒來,我心裏歡喜得很。”說罷,又低頭哄起小家夥:“乖睿兒,在外公家裏住著,外公家裏的花兒草兒都給你折騰,外公再不會說你一句的。”
小家夥頓時高興了,一抹眼淚從他懷裏爬起來,高聲叫著往花圃裏跑去了。他滿眼欣悅地瞧著,一邊同少婦說著家常話兒,隻覺得歲月如此美好。
“老爺?老爺?該起了,老爺。”耳邊傳來婦人一聲聲的呼喚。
是誰在叫他?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聽得人心裏不歡喜。秦太傅被這聲音吵著,隻覺得明媚的日頭與氤氳的花香都漸漸模糊起來,少婦柔媚的眉目,睿兒俊秀的小臉,都在漸漸遠去。
“瑤兒!睿兒!”他伸手去抓,卻徒勞抓了個空,那夢中的景象如鏡花水月一般,波紋一晃,漸漸消散開去。
秦太傅睜開眼睛,隻見一張老實巴交的婦人麵孔晃**在上方,小心翼翼又討好地看著他:“老爺,時候不早了,該起了。”
“知道了。”秦太傅閉上眼睛,對她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此婦人乃是秦敏如的生母。兩個月前,宇文軒所留下的代替那個毒婦的女子詐死之後,府裏徹底沒了女主人,她便日漸大膽起來,每日也敢來叫他起身了。
秦太傅當初納了她,原是為著子嗣計,並非貪花好色。隻因那個毒婦日日寵愛孽子,不叫他插手管教,他一氣之下,動了納妾的心思。心中想著,再生一個好孩子,放在身邊教導。
秦敏如的確是個好孩子,才思敏捷,又心地善良,秦太傅很是喜歡。看在秦敏如的麵子上,對她較為回護。她一直是個膽小懦弱的婦人,從前那個毒婦尚在時,她一直謹守本分,不曾逾矩。
隻不過,近來卻變得大膽起來了。許是看著府裏沒了女主人,再也沒有人壓在她的頭上了,又許是受了下人挑唆,也敢屢屢來邀寵了。
可是,他都這把年紀了,又有什麽寵愛能夠給她呢?秦太傅閉著眼睛,嘴唇抿了起來,腮邊的肌肉頻頻**,久久難以平靜。
他不在乎她來不來邀寵。她總歸是他的妾侍,又給他生了一個善良可人的小女兒,這些年也算老實本分,他不介意給她體麵。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打斷他的美夢。
他的美夢。自從瑤兒死後,屢屢做的夢。
夢中,他沒有犯下一念之差。在瑤兒出生的那日,他沒有將她送走,而是留在身邊教導養育。他的瑤兒,是個單純慧黠的小姑娘,生得漂亮可人,性子也軟糯貼心,他喜愛極了。
夢中,那個毒婦對瑤兒雖然嚴厲多於溫慈,卻也是真心疼愛的。而他沒有再納妾,一心教導養育瑤兒。毒婦不甘無子,屢屢不聽勸導,嚐試各種各樣的生子秘方,在瑤兒七歲那年中毒而亡,他和瑤兒相依為命。
他沒有續弦,也沒有納妾,而是將一腔心血都付諸於瑤兒身上。最終,他的小姑娘長成一個大姑娘,容貌漂亮極了,聰慧可人。他為她找了一門好親事,在她十七歲那年將她嫁了出去。她和夫婿琴瑟和鳴,美滿和諧,第二年便生了一個小子,取名睿兒。
睿兒五歲的時候,瑤兒又懷有身孕,在身子沉了的時候,將淘氣的睿兒送來太傅府上,請他代為照看。他才夢到這裏,便被喚醒。
他還沒有看夠,看夠漂亮幸福的女兒,淘氣活潑的外孫。夢中,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睿兒了,他想得厲害,恨不得抱著睿兒親個夠。就在這時,卻被叫醒了。
秦太傅心中惱得厲害。
“老爺,軒王求見。”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是秦大管家。
秦太傅的身體僵了一下,暫時壓下心中的惱意,緩緩睜開眼睛,坐起身問道:“軒王?”
“是,老爺。”秦大管家的聲音有些遲疑,“軒王的身後,跟著一座棺槨……”
秦太傅下床穿衣的動作頓了一頓,隨即疑道:“跟著什麽?”
“似乎,是一座棺槨……”秦大管家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猶豫。
秦太傅愣住,宇文軒帶著一座棺槨,來做什麽?難道宇文軒又發現什麽了不得的線索,繼那個毒婦之後,帶著一座棺槨來為他收屍了?若是如此,也好。
瑤兒死了,敏兒嫁了,毒婦也離開眼前了,效忠的君王也已踏入黃泉,他留在世上還能做什麽?若是宇文軒當真為收屍而來,他不妨就依了。
“請軒王到客廳等候。”秦太傅吩咐道。
下床穿鞋,梳洗完畢,秦太傅來到客廳。才步入客廳,便僵立在門口。
隻見廳中擱著一座棺槨形狀的物事。宇文軒就站立在旁邊,見他進來,伸手一扯。頓時,裹在外麵的蓋頭掉落,露出一座透明的水晶棺槨。裏麵躺著的人兒,麵孔被保存得栩栩如生,不是瑤兒又是誰?
“太傅大人請進。”宇文軒鬆手使蓋頭掉落在地,負手看向僵立在門口的秦太傅淡淡說道。
秦太傅僵立門口,久久不能回神,怔怔看著那座透明棺槨中躺著的人兒,喃喃地道:“你,這是?”震驚太過,竟忘記使用尊稱。
“本王前來,特將此物交還太傅大人。”宇文軒側目,淡淡一瞥旁邊的棺槨。
秦太傅怔了怔,隨即大怒:“你此是何意?”
當初他百般抵賴,不肯歸還瑤兒的遺體,鬧得滿城風雨,偏要作踐不休。如今又大張旗鼓地將瑤兒的遺體還來,究竟有何目的?
隻聽宇文軒淡淡答道:“人死不能複生,當初本王執意拘住這具屍首,本是無妄執念。人死應該入土為安,時過半年,本王方才醒悟,還望太傅諒解。”
“你,你——”秦太傅隻是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著他,怒極反而說不出話來。
旁邊,秦大總管急忙攙扶住他,抬眼對宇文軒怒目而視:“軒王欺人太甚!”
當初他要拘下秦羽瑤的遺體,誰也奈何他不得。如今他醒回神了,便將秦羽瑤的遺體送來,他當太傅府是什麽?
“軒王之意,乃是要老臣做主下葬‘軒王妃’?”秦太傅握住秦大總管的手臂,僵直著身子,一步步走進客廳。雙目泛紅,一眨不眨地瞪著宇文軒說道。
宇文軒的目光閃了閃,垂下眼瞼看向別處,說道:“先皇雖然曾經下旨賜婚,然而在成婚之前,她……”說到這裏,宇文軒的目光飛快掠過棺槨,又快速移開:“既未成婚,便是秦家之女。”
言外之意,應以秦氏女的身份下葬。
秦太傅聽出弦外之音,頓時氣得眼前發黑,他伸出一隻手,哆哆嗦嗦地指著宇文軒:“好,好,我女兒為你受盡苦楚,又誕下你的血脈,你竟連軒王妃的名分都不肯給她?果然是人走茶涼,既然如此,軒王爺當初又何必做出那等深情款款的模樣?沒得讓人惡心!”
事到如今,秦太傅也顧不得君臣之禮了。王爺又如何?膽敢輕慢侮辱他的女兒,他豁出性命不要,也要為女兒討回公道!
思及至此,秦太傅愈發怒不可遏,忽然一把推開秦大管家,衝過去抬手便要給宇文軒一記拳頭:“無恥!卑鄙小人!你還我女兒清白!你還我女兒公道!”
宇文軒偏頭躲過,側身走向一旁,抬手對下屬招了招:“我們走。”
“你!你!”一拳落空的秦太傅,驟然看見宇文軒絕情離開的背影,忽然悲從中來:“瑤兒!我可憐的女兒啊!”
宇文軒原本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忽然聽到一聲悲愴之音,不由得心中一窒。下意識地回頭一看,隻見秦太傅口中怒喊著,身體則向前傾,正一頭撞向水晶棺槨:“爹對不起你!爹沒用!爹這就下去陪你!”
“住手!”宇文軒心中一驚,連忙揮手打出一道氣勁,將秦太傅遠遠打出去。秦太傅踉踉蹌蹌後退,後腰撞在桌沿,才止住身形。宇文軒淡漠的神情不見了,又驚又怒地道:“太傅這是做什麽?”
秦太傅就著驚慌奔過來的秦大管家的手,勉強站直身體,神情透著一股絕望死灰,木然望著宇文軒道:“軒王隻管走罷。是我那福薄的女兒命苦,一心愛著你,死後卻遭遇這些……”
說到這裏,秦太傅哽咽住了,再說不出話來,被秦大管家按進椅子,悲痛又絕望地哽咽起來。
對麵,宇文軒麵上的驚怒神情漸漸隱沒。薄薄的嘴唇動了動,低低地道:“你說得對。她那麽愛我,為我做盡一切,我應該聽她的。”
聲音太低,以至於秦太傅並沒有聽見,雙手捂著臉,淚水順著指縫流了下來。
“來人,將棺槨帶上,跟我走。”宇文軒沒有重複方才的話,而是神情一定,抬手讓下屬將棺槨蓋起,再度抬起來。
這回秦太傅被驚到,放下捂著麵孔的手掌,愕然盯著宇文軒。
“看在寶兒的麵子上,我給她應有的體麵。”宇文軒說罷,抬腳邁出客廳,沒有再回頭。
秦太傅驚得站起身大聲說道:“你要去哪裏?”
“皇陵。”宇文軒答道。
那是皇族曆代埋棺之處。宇文軒以王爺之尊,自然有專屬寢陵。宇文軒的回答,暗示了他的決定——他承認了“秦羽瑤”的身份,並且將她的屍骨埋入皇陵,就在他的墓穴之側。
“我跟你去。”秦太傅從椅子上站起身,抽出手帕擦拭幹淨臉龐,抬腳緊隨其後。
宇文軒沒有拒絕,默許了他的跟隨。
一行人緩緩行出太傅府,往皇陵而去。宇文軒說到做到,果真將“秦羽瑤”的棺槨埋入皇陵。
“我本就是占據秦氏之軀,才得以有後來之事。而秦氏總歸是寶兒生母,於情於理,都應該得到軒王妃之尊。如此,寶兒才是名正言順的世子。至於我,能夠與你相伴已是上天格外賜予的機緣,不應強求名分。”望著那座水晶棺槨緩緩下沉,宇文軒心中想起來之前秦羽瑤對他說過的話。
“情理再重要,寶兒再重要,也重要不過你,瑤兒。”宇文軒在心中說道,抬頭看向神情從激動轉為平靜的秦太傅,目光在他額頭停留良久。他沒想到秦太傅的反應竟如此激烈,以至於以死相逼。若非如此,他才不會將秦氏的屍骨埋於此處。這是他和瑤兒的寢陵。
“罷了,如果他死了,瑤兒必傷心。”宇文軒收回目光,隻見那座水晶棺槨終於全部沉下,機括發出轉動的聲音,使得那絲光亮徹底消失。霎時間,水晶棺槨沒入黑暗。
宇文軒看向一旁相鄰,空著的另一座墓穴,暗道:“既如此,百年之後,我便不回此處。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埋骨?我與瑤兒,死後化為飛灰,生生世世纏綿不盡。”
秦太傅不知他心中所想,隻見水晶棺槨沒入黑暗,眼眶又是一熱。他強忍住哽咽,沒有將失望的目光投向宇文軒。
當初,宇文軒鬧得滿城風雨,隻不肯將瑤兒下葬,他心中何嚐沒有抱一絲希望?可惜,最終這絲希望也滅絕了。今生今世,他再無法在清醒的時候見到她,他漂亮可人的女兒。
恍惚間,又看到春花爛漫的情景,身懷六甲的少婦倚在桌邊滿麵笑容地看過來,淘氣可愛的俊秀小童嘰嘰喳喳地在花圃中跑來跑去。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來世。來世,願來世……他日日見到那樣明媚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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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娘親的番外還沒完,因為劇情需要,中間插一段秦太傅、顧青臣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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