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丟銀

記憶中,那是很大一塊銀錠,少說也有十兩,足夠尋常四口人家好吃好喝一年!這樣大的一塊銀錠,不可能看不到!

銀子,不見了!

秦羽瑤緩緩皺起眉頭,方才並未瞧見有人靠近,莫非在她穿越來的那一刻,有人悄悄撿了便宜不成?畢竟隻有那個時候,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寶兒蹲在她旁邊,顧青臣派來的四隻走狗則在屋子裏與她對峙。

這座破舊的院子位於秀水村外圍,隻有一條羊腸小路可以到達,絕不會是陌生路人尋來,多半是秀水村的村民聽著動靜摸了過來。時間過去不久,應當還能追上。思及此處,秦羽瑤抬起腳步,就要追出去。突然,腦袋傳來一陣暈眩,不由得頓住腳步,扶著腦袋閉眼晃了晃。

“娘親?娘親你怎麽了?”眼看秦羽瑤閉目搖首,寶兒嚇得小臉都白了:“娘親,你站著別動。”聽到小小的腳步聲,秦羽瑤睜開眸子,隻見寶兒邁著小短腿往屋裏跑去。未幾,抱著一截木樁走出來,吃力地來到秦羽瑤身邊,搖著秦羽瑤的手臂說道:“娘親,娘親坐下歇一歇。”

秦羽瑤低頭看著寶兒,有些髒兮兮的小臉上麵,黑黑的大眼睛裏裝滿驚恐,心中不知怎的一軟:“我沒事。”相較於前世,這副身體確實柔弱了些。秦羽瑤拂衣坐在木樁上,望著破敗的小院,有些怔忪起來。秦氏死了,還有寶兒為她難過。可是自己死了,又有誰會傷心?記憶的最後一幕,是顧子清憐憫的眼神。

望著怔怔發呆的秦羽瑤,寶兒有些局促地捏著手指,小臉上滿是擔憂:“娘親,你不開心了?是不是寶兒不乖?”

軟軟的聲音喚得秦羽瑤回神,摸了摸寶兒的小腦袋:“沒有。寶兒很乖。”

他還不知道,他真正的娘親已經去了,被顧青臣的走狗害死了。顧青臣,秦羽瑤眸光冰寒,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娶了秀水村最漂亮的姑娘,吃幹抹淨後,帶著人家辛辛苦苦攢的銀錢進京考試,待得金榜題名,卻送來一紙休書!這卻罷了,竟汙人清白,又指親子為野種!但凡他有一絲人性,便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莫非全天下姓顧的都叫她碰見了?想到此處,一股恨意從心底深處湧上來,秦羽瑤分不清是秦氏的,還是她自己的。你且放心,總有一日,我為你討個公道!摸著寶兒的腦袋,秦羽瑤在心中立誓。

忽然間,心頭湧上一股酸楚悲痛,異常複雜的感情。秦羽瑤頓時明了,這是秦氏未散的執念。身為一個母親,臨死前最牽掛的是什麽?想到這裏,秦羽瑤在心中默默地道:“我會代你,照顧寶兒。”

那股執念依然不散,竟仿佛更加深刻起來。秦羽瑤轉念思索,對其說道:“盡我所能,必不讓寶兒落入顧狗之手!”念頭方落,那股感情緩緩凝成一股純粹的感激,而後悄悄散去,徒留一股淡淡的酸楚。秦羽瑤心中默然,莫說這個封建世道,秦氏隻是一個弱女子,便是自己前生風行雷厲,不也折在別人手裏?秦氏至少知道自己如何死的,秦羽瑤直到現在也不明白死在誰的手中。

“呀!這是怎生了?”忽的,一個婦人焦急的聲音從院外傳來,秦羽瑤抬頭一看,一位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子急急跑進來,因為跑得太急,被木簪挽起的發髻鬆鬆欲散:“妹子,你頭上怎麽這麽多血?啊?屋子怎麽弄出來這麽大的洞?天啦,那幫天殺的!”

李氏從田裏回來時,在村頭聽到許多人在閑話,大意是幾名城裏來的男子往秦羽瑤家裏去了,看著穿衣打扮像是官宦人家的下人。後來被證實,確實是當年新科狀元顧青臣派來的人,要接寶兒回去。

“他不是不認寶兒嗎?”李氏問道。

一個大嬸回答說:“誰知道呢?那幾個男人跟秦氏搶奪呢,我們不過站在院外看熱鬧,也給轟了出來。”

李氏一聽不好,扔下鋤頭就朝秦羽瑤家裏跑來。

因為常年勞作,李氏的臉龐被風吹日曬得黝黑粗糙,乍一看去,並不像二十幾歲,倒像是三十多歲一般。秦羽瑤調動記憶,辨認出眼前這名婦人,正是秦氏的堂嫂,平日對她們頗多照顧的李氏:“嫂子。”

“快別起來,快坐下!唉,那幫天殺的,竟然打女人,咒他們不得好死!妹子,你頭暈不?難受的話告訴嫂子?唉,不行,你坐著別動,我得去給你請郎中!”李氏拍了下大腿,風風火火地轉身就往外跑。

秦羽瑤拉住她的手臂:“嫂子,莫去。”

李氏一急,不由甩她的手,驀地想起她有傷在身,連忙停下動作:“妹子,莫要逞能!快快鬆手,我這便去村頭白大爺家裏,一會兒就回來!”

“我沒大礙,嫂子莫急。”秦羽瑤清冷的聲音泠泠響起,仿佛一盆清水,朝火急火燎的李氏當頭澆下。李氏扭轉過身,有些詫異地看著秦羽瑤。

李氏嫁進秀水村十幾年,那會兒秦羽瑤才四五歲的模樣,乖巧柔順,十分惹人疼愛。算起來,李氏也是看著秦羽瑤長大的,竟從未像現在這般,覺得她的聲音好聽得不像話!看著沉靜穩著的秦羽瑤,竟仿佛一瞬間,不認得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