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尊嚴
“全體注意不要暴‘露’目標,重複,不要暴‘露’目標”在想到我們附近隱藏有越軍的炮兵觀察員後,我在第一時間就向朝戰士們下了這個命令。
但這個命令似乎已經太遲了,我話音未落,十幾發炮彈就帶著尖銳的嘯聲直奔我軍陣地而來,接著隻聽“轟轟”一陣巨響,我軍剛剛布好的迫擊炮陣地就陷入了一片熊熊烈火之中,十幾名炮手和幾‘門’迫擊炮也被炸得到處‘亂’飛慘不忍睹。
“我再說一遍”看著這情景,我不由咬了咬牙,朝著對講機說道:“我們陣地裏潛伏著越軍的炮兵觀察員,任何人都不準暴‘露’目標”
“他娘滴”對講機裏傳來了許永健的咒罵聲:“這些狗日的越鬼子,設下了這個陷阱等著我們鑽呢”
“營長,我們被包圍了”教導員在對講機裏叫道:“要不我們衝出去吧跟那些狗日的越鬼子拚了”
聞言我不由皺了皺眉頭,教導員的話雖然很強硬,但似乎透出了一些慌‘亂’。才被越鬼子這麽一嚇一炸就自己‘亂’了陣腳,明顯不是一個身為領導所應有的素質。而且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是應該讓戰士們冷靜的時候,他做為一個幹部自己倒先衝動起來,竟然在這時候大叫“我們被包圍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當上這個教導員的。
不過話說這時代的部隊沒有作戰經驗的幹部比比皆是,有這樣的教導員實在也不奇怪。
“不急”我平靜的回答道:“現在不是突圍的好時機,越軍肯定對我們的突圍有了防備,他們隻要在周圍幾個高地上構築好工事布好地雷,再加上炮兵觀察員不斷的向他們匯報我軍的情況,他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抵擋住我們的突圍。這樣做,除了增加我們的傷亡外,不會有任何的幫助”
“我同意營長的觀點”家鄉人很快就回答道:“現在到處都是大霧,能見度隻有幾米,而且我們不熟悉地形,如果突圍的話很容易被越軍分割包圍各個擊破”
唔我倒沒想到這些
聞言我不由暗自點頭,也許這也正是越軍所希望的,越軍最大的弱點就是他們兵力不足,他們肯定要把主力部隊放在防守諒山上。
這諒山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那是通往越南首都河內的一個‘門’戶。諒山以北,也就是我們現在與越軍打死打活的地方,就是層巒起伏、叢林密布的越北山地。這種地形很明顯適合越軍作戰,而不適合我軍大兵團的展開。諒山以南一直到河內,則是稻田、水網密布的北部平原。在這種地形上,很明顯對炮火占據絕對優勢、兵力占據絕對優勢的我軍有利。
據說當年秦始皇出征越南時,也是在打下了諒山後,越南王就俯首稱臣了。所以對諒山這個地方,越軍是不得不派重兵把守。
也許有人會說,越南人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幹了,把首都河內放在離中國邊境那麽近的地方,難道是為了方便我軍進攻?
其實並不是越南人想這麽幹,而是他們不得不將首都放在離中越邊境線近的地方。曆史上,越軍不管是對日、對法還是最近的對美戰爭,都需要中國的大力庇護。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中國的幫助,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支撐到今天。他們想不把首都靠近中國也不行啊,離中國遠就意味著離美國控製的南越近,那還不是兩下就讓美軍給炸給幹淨了……
所以說這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啊當年為了得到中國的保護而將首都靠近中越邊境,現在跟我們翻臉了,馬上就而臨著讓我軍兵鋒直指其首都城下的窘境,使得越軍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還得處處防守,這要是不被打垮那才怪了
就像現在這樣,如果越軍兵力再多些,我相信用豐富的作戰經驗的越軍有能力把我們這個營吃掉。隻可惜他們兵力不足,要是真跟我們明刀明槍的幹的話,或許還真會讓我們把他們給咬死了。
於是乎,他們就用了這種以少打多的打法,先用少量的兵力封鎖住我們的出路,然後再用迫擊炮與炮兵觀察員配合朝我軍陣營打*,希望以這種方法讓我們沉不住氣倉促突圍。而他們就可以守株待兔大量的殺傷我軍,以期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
想到這裏我一顆懸著的心反而放了下來,知道越軍的戰略之後我就坦實了些,雖說我現在還沒有對付他們的方法,但我至少知道敵人越希望我們怎麽樣,我們就越不怎麽樣,那就對了
“各單位注意”我再次朝著對講機下令道:“所有人都不許突圍,沉住氣就當這是一場敵前大潛伏,不到萬不得以也不許開槍,明白嗎?”
“明白”
“明白”
……
“叫通訊員上來”隨即我又下令道:“小心點,別讓越鬼子給發現嘍”
“是”過了好一會兒,通訊員才背著步話機在地上艱難而緩慢的爬到我的跟前。我相信他的心理壓力很大,他做為一名通訊兵被越軍的炮兵偵察員發現了那還罷了,這一片炮彈打過來還會把我這個營長也……
不過現在這些似乎並不是需要我考慮,因為至少現在炮彈還沒有打過來
通訊員接通團部之後就將話筒遞給了我,我接過話筒壓低聲音說道:“報告團長,我營被越軍包圍,敵人兵力不明,請求增援,請求增援”
我說的這些話其實是半真半假,真的也可以說全是真的,隻是我已經判斷出敵人的兵力不多。而後一句請求增援……實際上是想知道一營、三營的戰事進行得怎麽樣了情況其實很明顯,如果一營、三營也突破了越軍的防線,那麽我們似乎隻需要在原地等著他們就可以了。我軍幾個營呼啦一下圍上來,在我們外圍的那點越軍不卷鋪蓋逃跑才怪了。
但是張團長的回答讓我失望了:“怎麽搞的?怎麽會被越軍給包圍了?一營和三營還沒有突破敵人的防線,我哪裏還有兵給你增援?給我想辦法突圍”
聞言我不由苦笑了一聲,不過好在我並沒有把希望放在他身上。於是又問了聲:“團長!一營和三營的部隊什麽時候能到?”
“情況還不清楚”話筒那頭的張團長聲音中充滿了挫敗感:“越軍好像又來了一批援軍,甚至是你們剛剛打下來的高地都遭到越軍的反撲,你們想要援兵隻怕是不可能了”
“你們在什麽位置?”話筒那邊傳來了黃政委的聲音:“我們可以給你們提供炮火援助”
“我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位置”我又是一陣苦笑:“地圖與實地有很大的誤差,再加上霧大能見度低,向導都分辯不出方位”
話筒那邊是一陣沉默,很顯然他們已是無能為力了。
過了良久,黃政委才鼓勵著我說道:“崔營長,你是個好同誌我們相信你一定能夠從越軍的包圍圈裏走出來的,你可以不必按照原計劃朝扣馬山前進,突圍後按原路返回與我們匯合”
“是”我嘴裏雖說這麽應著,但心裏卻不是這麽想的。
越軍不是傻瓜,我們會想得到的他們也自然會想得。他們不可能會讓我們順原路返回殺他們個回馬槍的。而且他們要做到這點似乎很容易,隻要在我們回去的路上布上幾十枚地雷再架上幾‘挺’機槍……
等援軍是沒有希望了,遠程炮火援助又不知道方位,那麽剩下來的似乎隻有靠我們自己
“轟轟……”這時隨著幾聲呼嘯,又有幾顆炮彈在我們陣地上爆炸。幾名戰士的身影在火光之中被狠狠地拋到空中,接著再重重地落下。
炮彈的轟炸聲還未褪去,慘叫聲就接踵而至。順著叫聲望去,隻見一名被炸斷了右手戰士抱著血流如柱的傷口高聲慘呼,那淒厲的喊聲在這空曠而寂靜的山穀裏回‘**’,隻揪得戰士那心口是一陣一陣的疼。
“不許營救也不許還擊”我咬著牙下令道。
“營長”
“營長”
……
我下的這個命令立時就遭來了戰士們的一片反對聲。
但我想也不想就再次命令道:“全都給我閉嘴執行命令”
聽著我不容質疑的口氣,戰士們沒有再反駁,隻有對講機那頭一陣陣咒罵。
戰士們也知道我的命令是正確的,這其實跟狙擊手的圍屍打援是一樣的道理,甚至還更狠、更毒。
因為隻要有一名戰士起身營救,也許就會暴‘露’其它戰士的位置,接著越軍炮轟後就會有更多的傷員,然後就會有更多的戰士暴‘露’自己從隱蔽處跳出來營救……這樣周而複始,用不了多久我們整個部隊就會在越軍的炮火之下‘亂’作一團。而越軍的炮兵觀察員,似乎隻需要靜靜地躲在原地,然後引導那些炮彈一顆又一顆地炸向我們就可以了。
於是,我們隻能無奈地看著那名傷員在我們的視線中慘叫著、嘶吼著……突然間,在戰士們意外的眼神之下,那名受傷的戰士用他那支僅存的一支手強撐著坐了起來,‘胸’膛急劇起伏著深吸幾口氣,接著抬頭朝天空聲嘶力竭的喊道:“營長,替我報仇”
與此同時,他突然拉燃了別在腰間的手榴彈,隨著一陣青煙,隻聽“轟”的一聲巨響,那名傷員就被手榴彈的衝擊‘波’帶著打了幾個滾,接著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整個戰場一片寂靜,什麽聲音也沒有,就隻有地上的死屍和彈坑證明這裏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事實。
越軍的炮兵觀察員也似乎被這名戰士的死給震憾住了,以至於過了好久也沒有炮彈再炸來。這名戰士用另一種方式告訴了他們,也告訴了我們——中**人的血可以流、頭可以斷,但是尊嚴是絕不容侮辱的
對講裏傳來了戰士們咯吱咯吱的咬牙聲,身旁的通訊員甚至還偷偷地抹著眼淚,而我……耳邊則一直回響著那名戰士臨死前喊的那句話“營長,替我報仇,替我報仇……”
這是怎樣的一種信任啊
我以為他會恨我,恨我沒有讓人去救他,恨我丟下他不管,恨我不顧他的生死……但是他沒有,他沒有恨我,反而把最後的希望都‘交’給了我……
如果他真恨我的話,也許我還會好過一些。但是現在,我隻覺得心裏的內疚就像海水一樣泛濫,一‘波’緊接著一‘波’,一‘波’比一‘波’急,‘逼’得我恨不得就從隱蔽點跳出來找越鬼子拚命
但是我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因為我知道如果那樣做的話,不僅不能幫他報仇,還會害死自己、害死更多的戰友……
我含著淚水舉起了望遠鏡,朝四周的叢林中細細地尋找了一遍,但除了發現幾名戰士外可以說一無所獲。我很快就意識到這樣是沒有辦法把越軍觀察員給找出來的,因為在這叢林中藏著幾百名我軍戰士,而越軍炮兵觀察員就魂雜在其中,所以就算我發現了他們,也無法準確的分辯出他們。
那麽現在怎麽辦呢?
突圍肯定是不行的,在單兵武器高度發展的現在,一個連隊進攻一個班防守的陣地都有困難,何況還是在我軍對地形不熟悉極有可能讓越軍分割的情況下。
那麽就這樣呆著?
原本這的確是可以行得通的,越軍朝我們打*無非就是想‘逼’著我們‘亂’、‘逼’著我們突圍。他們的炮兵觀察員在能見度這麽低的情況下,想要發現我軍戰士的位置也極其有限。所以我們隻需要這樣潛伏著等,等著一營或是三營突破防線問題就不攻自破了。
但是自從那名戰士們犧牲在我的麵前後,我就放棄了這種消極的想法,同時這也不是我的作風。我在戰場上向來都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敵人讓我們流的每一滴血、奪走的每一條生命,我都要以十倍奉還
對了能見度差,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
我舉起望遠鏡朝遠處望了望,在這煙霧潦繞的山穀中最遠也隻能看到五十米之外的地方。
我相信自己的眼力不會比越軍的炮兵觀察員差,越軍炮兵觀察員也隻有在發現目標的時候才會引導迫擊炮轟炸……也就是說,炮兵觀察員離目標最遠也隻有五十米……
想到這裏我心裏不由咯噔一下就亮堂了,迅速用望遠鏡觀察了越軍迫擊炮轟炸過的幾個炸點……一共有七處不同的地方,有些距離近有些距離遠,這說明越軍觀察員不隻潛伏在一個地方,而是多個地方。
這也是合理的,越軍當然不會希望這裏會有他們的觀察死角,所以每個高地應該都會有安排一到兩名觀察員。
然後我就將那七個不同的炸點按照距離分成了三堆,接著再以炸點為圓心,五十米為半徑劃圓,幾個圓的相‘交’之處……無疑就是越軍炮兵觀察員的可疑藏身處。
這圓不劃不打緊,一劃就把我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可疑處竟然就是我藏身的這塊岩石不過轉念一想,也對啊我所在的位置距離村莊不遠,距離拉燃手榴彈自殺的戰士也不遠,觀察員如果藏在這裏的確可以看得到這些目標……
可是他們卻看不到我,否則的話我這下隻怕早就沒命了
於是我很快就判斷出,越軍是藏在岩石的前麵,我因為繞到了後麵躲藏所以恰好避過了他們的視線。
想到這裏我二話不說,拔出別在腰間的軍刺就朝岩石後‘摸’去。原本我以為越軍是躲藏在岩石下方的什麽‘洞’裏或是石縫裏,但趴在地下整整繞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石‘洞’、石縫。通訊兵看著我的樣子也‘露’出了謹慎的神‘色’,緊緊地端著手中的AK47對準岩石一側大氣也不敢出,但看到我繞著岩石一圈又回來了,眼裏不禁又充滿了疑‘惑’。
其實疑‘惑’的何止是他,我也‘摸’不著頭腦,明知道越鬼子就在這裏卻找不出來,難道他還鑽到石頭裏不成?
鑽到石頭裏
我猛然醒悟,越軍不是藏在石頭下麵,而是藏在石頭中間……我記得跑回來的時候看到這岩石中間有一道扁而狹長的裂縫,那道裂縫想必就是越軍的觀察孔
我很快就找到了越軍的入口,那是岩石側麵與裂縫相通的一個石‘洞’,但已經被越軍很細致的用大小不一的碎石給堵住了。
把這些碎石搬開嗎?顯然不行,越軍觀察員一旦察覺到什麽動靜,隻要呼叫炮火往自己的位置砸幾發炮彈來就會把我解決掉了
同時我也不想驚動越軍其它的觀察員,否則他們有了防備冒險換一個位置的話,那再想把他們找出來就麻煩了。
把手榴彈往裂縫裏塞?
似乎也不行,那道裂縫是自上而下的,手榴彈會滾出來不說,同時也會驚動其它的越軍。
這時我就那個恨哪,明知道越軍就躲在裏頭,卻拿他毫無辦法,就像是對著躲藏在硬殼裏的烏龜一樣無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