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槍
“開火……”
隨著一聲令下,步槍、衝鋒槍、機槍、重機槍、迫擊炮一同發出了怒吼,子彈、炮彈如雨點般的朝穀地的公路落去,一時穀地內槍聲大作,炮火紛飛。機槍過處,敵人就像被收割的稻子一般成片的倒下,一個個血花自敵人身上爆起,每一顆炮彈的爆炸幾乎都能將幾個人掀到空中,然後分成小塊落下。被炸得支離破碎卻又沒有死去的人,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朝天空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突如其來的打擊頓時讓敵人暈頭轉向,他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四處奔逃,到處找著能夠躲藏的地方,但是奈何誌願軍埋伏在公路的兩側,可以說根本就沒有射擊死角,他們根本就沒有一個安全的地方能夠供他們躲藏,無情的子彈繼續一個又接著一個地帶走他們的生命……隻一會兒功夫,穀地就變成了一幅鮮血染紅的畫麵。
這就是戰場,我驚愣於敵人的哭喊,驚愣於敵人的驚慌,更驚愣於,眼前的這個人間地獄……
“孬種!”
絡腮胡子一聲不屑的冷哼,讓我意識到現在我還沒有開過一槍,但我現在已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麵子了,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孬種。我隻是在想,原來在書上、在電視上、在故事裏說的那麽美好的一次次勝利,那麽激動人心的一次次拚殺,原來是這麽的恐怖。
“嘀嘀嗒嗒嘀嘀……”司號員吹響了衝鋒的號子
“殺啊……”
“衝啊……”
戰士們開始衝鋒了,三個連隊在兩側高地的火力掩護下,像三把鋼刀一樣往戰場插去。一把插頭,一把插尾,還有一把斬中間。我們連隊就是斬中間的這把刀,而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刀刃上的一個缺口。
我幾乎是被絡腮胡子給拖著往山穀下衝的,不過一跑出戰壕就收不住腳了,因為坡度和前後都是向前急衝的戰士的原因,所以想要收住腳就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被撞得滾下山去。
我身不由已地朝山下跑著,茫然地看著前麵的絡腮胡子一邊急衝,一邊熟練地給手中的三八大蓋上膛、舉槍、瞄準,然後扣動扳機,每一聲槍響,就總有一名奔逃的敵人應聲而倒。
“撲撲……”隨著幾下子彈入肉聲,身旁的一名戰士中彈,屍體隨著慣性翻滾而下,溫熱的鮮血飛濺到我的臉上,很快就在零下十幾度的氣溫下凍結,在我臉上形成冰涼的小點。
我大口地喘著粗氣,意識到敵人正組織防禦,想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離敵人越來越近了,我甚至能看到他們驚慌失措的臉龐和黑洞洞的槍口,然後突然之間這個臉龐就爆出了一團血花,整個身體就像是被抽幹了氣的皮囊一樣灘倒在地。
“嘟……”的一聲,老班長吹響了一直掛在他脖子上的小喇叭。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被絡腮胡子的一隻大手按在了地上,然後我就發現全排的人不約而同地抽出手榴彈,拉燃引線,延遲三秒後甩手一揮,幾十顆手榴彈劃著弧線落到了敵人的陣地中。
“轟轟……”的一陣巨響,我所趴的大地,都震**了幾下,帶著血腥味的碎石和泥塊像雨點一樣劈劈啪啪地打在了我的身上頭上,。
“殺啊……”絡腮胡子這時已上好刺刀,大吼一聲就跟其餘的戰士一起,朝手榴彈爆炸產生的煙霧裏衝了進去。
更加慘烈的肉搏戰開始了。
槍聲漸稀,機槍聲與爆炸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喇叭聲、呐喊聲、拚殺聲和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人如其名,絡腮胡子像一頭下山的猛虎一般,帶著誌願軍戰士直往敵人陣地插了進去。斬腰的連隊與其它衝鋒的連隊不同,敵人遭到了攔頭截尾,茫目奔逃之下很有可能全都湧向中間,而且中部為敵營指揮機構所處的位置,還有些膽量負隅頑抗的敵人大多在這個部位,所以絡腮胡子這幫人一衝進敵陣就遇到了阻力。
一名留著八字胡的敵人,挺著手裏的明晃晃的刺刀嘶吼著朝老班長撲去,他沒看到的是老班長手裏握的是衝鋒槍,老班長連腳步都沒有停一下,抬手一梭子就把他撂倒在地上。
絡腮胡子就更是勇猛,一杆三八大蓋在他手裏玩得簡直就是出神入化,挺刺、斜削、槍托砸,迎上來的敵人都沒有能擋得住他兩下的。
三八大蓋原是日軍步兵的製式武器,二戰日本戰敗投降之後,中國就收繳了大量的三八大蓋。這種步槍槍杆修長,加上刺刀整體都超過一米五,可以說是世界上最長的步槍。
江湖有雲: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這麽長的步槍用於近戰可以說是占盡了便宜,更何況使用它的主人是參加過抗日戰爭與解放戰爭的誌願軍戰士。所以在這腰部的這一處雖是敵人人數占優,但那些衝上來的敵人還是成片成片地倒在了誌願軍戰士的刺刀之下。
敵人被刺刀刺中後,如果不是刺中要害大多都不會當場致命,誌願軍戰士在敵人基本失去戰鬥能力的時侯也來不急補上一刀,所以一時滿地都是流血哀號的敵人。有的一手捂著傷口拚命地爬著,想逃離這個戰場尋找一線生機;有的流著淚水拚命把自己的腸子往回塞,滿臉不信見到了自己的腸子;有的渾身發抖四肢抽搐,兩眼絕望地望著眼前越來越多的誌願軍戰士……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切,在戰壕的時侯還是遠遠的看著,現在卻是現實地站在這裏。鼻子聞著血腥味,耳朵聽著慘叫聲,手上臉上沾著血跡,在這遍地都是鮮血的地獄裏,甚至抬起腳來都會有一種粘呼呼的感覺。
“殺……”
聲音嘶啞而雄厚有力,我聽出了那是絡腮胡子的聲音,他這時侯已經脫離了戰友的戰線,步槍左擋右格著朝另一方向殺去,直到他殺到一匹大紅洋馬旁,伸手去扯那洋馬的僵繩時,我才想起了老班長的交待,才明白絡腮胡子的目標。
但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轟……”的一聲,不遠處一顆手雷炸了開來,洋馬頓時一驚,仰起頭來一陣長嘶,四蹄不分敵我的到處亂蹬,絡腮胡子一個沒有防備,挨了一下子,這一踢看起來不輕,絡緦胡子飛出了老遠仰跌在地上,掙紮了幾下,半天也沒能站起來。
肉搏戰是容不得有半分歇手,敵人一看有機可乘,馬上就有七、八個人圍了上來,最近的一個挺起刺刀惡狠狠地就朝絡腮胡子捅去……
“砰……”
隨著一聲槍響,那柄刺刀掉在了地上,它的主人眉心正中多出了一個彈孔,軟綿綿地灘倒在地上。
我不由一愣,簡直就不敢相信這一槍是自己打的。上膛、挺槍、瞄準、擊發全都是一氣嗬成,而且看那準頭……正中眉心啊!剛才那感覺,就像自己是從小玩槍玩大的一樣。
再看絡腮胡子,此時勉強坐起身來,撿了一條步槍左擋右支,吃力地應付著三個敵人的進攻。
來不及多想,我挺起槍就朝絡腮胡子衝去,同時右手熟練地給步槍上膛,沒有瞄準,槍口一抬就是一槍,圍攻絡腮胡子的一名敵人應聲而倒。接著在敵人驚愕的眼神下,以極快的速度又撂倒了一個。這時我已經跑到了絡腮胡子跟前,一個槍托就把僅剩的一個敵人那張滿臉不信的臉給砸得稀爛。
冷不防被一個敵人從身後攔腰將我連人帶槍的抱住,我用力一甩,將槍和敵人都甩出了老遠。看看四周又圍上了幾個敵人,順手撿起一把洋鎬,大吼一聲,哢嚓哢嚓……連著三下,把帶頭的三敵人的胸膛上剁了三個窟窿。
“不許動!”我瞪圓了一雙野獸般的眼睛,斜舉著還在往下滴血的洋鎬,對後麵正要衝上來的四名敵人用朝鮮語大聲吼道:“不許動!繳槍不殺……”
四名敵人愣住了,手裏握著槍半天也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先後丟下了槍,驚恐地舉起了雙手……
“哈哈哈哈……”絡腮胡子坐在我身後,張著血盆大口大笑著:“小子,俺還瞧走眼了,一把洋鎬砍倒了三個,抓了四個,夠狠……”
我呆呆地站著,看著麵前舉著雙手驚恐地望著我的敵人,自己也覺得很意外,因為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本事,也不知道自己還有這般的凶性。
誌願軍戰士很快就殺到了我的身邊,敵人的營指揮機構在幾分鍾之內就**然無存,敵軍官兵丟掉裝備各自四處逃散。聰明點的就跪下舉起雙手,笨一點的就往九龍江裏跳,這天寒地凍的跳到江裏,倒還為誌願軍節省了幾發子彈,更笨一些的,誌願軍戰士的槍都指在他的屁股上了他還不顧一切的到處瞎跑……
“三連沿公路抄敵人炮兵的屁股,其它連隊返回陣地阻擊敵人援軍!”這是團長下達的最後一個命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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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本章向打響了出國第一場殲滅戰的誌願軍40軍118師353團、354團致敬,此戰共斃敵325人,俘敵161人,繳獲汽車38輛,榴彈炮12門各種槍支163支。
向英勇的誌願軍戰士趙順三致敬,趙順三在雲山戰役的肉搏戰中,以一條洋鎬砍死了三個美國兵,俘虜了四個美國兵,本章因為情節需要使用了他的英雄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