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懿手上把玩著一把折扇,目光淡淡的望著麵前的三人,最後落在如月身上。

“呦,顧公子這是把未婚妻帶來了?”

如月又對她福了福身,“小女硯漓。”

謝景懿扇著扇子圍著她轉了一圈,“顧公子何時成親呢?”

顧昀臉色微沉,“表妹此次隻是來長安小住,還未商定嫁娶一事。”

謝景懿似是對於顧昀的反應非常滿意,闔上扇子,“顧公子不著急嗎?你們家長孫可是都跑了。如今你這一代就剩下你一個男丁,萬一哪日生意做著做著,又伸了手被抓了,還沒留下個一兒半女的話...顧家怕不是要絕後?!”

此次謝雲祁借著禦史中丞的手扳倒了豫王與顧皓,顧家隻剩下顧昀一個不說,有了官商勾結的前車之鑒,朝中更是無人敢與顧昀相交。

這也便是今日眾人都敢輕視顧家人的原因。

顧昀仍是麵色不虞,卻並未更加陰沉,“眼下京中達官顯貴可都是避著我顧家走路呢。聽說前日兵部一位大人來宣平侯府拜訪,為了不路過我顧府,愣是生生繞了兩個坊。顧家如今如此落寞,倒是想伸手也沒有像樣的生意,也沒有人願意拉上一把。故而顧某倒是不怕又被抓呢。”

謝景懿似是沒有料到顧昀能如此輕鬆地說出顧家的囧境,看了他幾息才開口,“那便有趣了,顧家都如此過街老鼠了,顧公子還有心思在這種時候帶未婚妻出來參宴?”

沈覓站在如月身後微微皺了皺眉。

太子素日不算是個和善的人,但好似也很少如此為難別人。

沈覓看見謝景懿打量的目光又望向了如月。

她明白了,他是在把謝雲祁即將歸京的憤怒發在顧昀身上。

畢竟顧昀與謝雲祁是表兄弟一事雖知道的人很少,但想要查得有心人也並不是完全查不到。

他這樣子...倒是暴露了他對謝雲祁的恐懼。

按理說,豫王和太子鬥了這麽多年,這麽大一個把柄,他日日在豫王麵前,怎麽會沒找到?

他沒有以此發難,怕一是擔心護短的永寧帝因此惱了他,二是擔心豫王倒台,謝雲祁便要歸京吧。

念及此,沈覓低了頭,笑著開口,“回太子殿下的話,我們大小姐從小在渝州長大,硯家不似長安城的富貴人家,大小姐如今便是第一次進京。沒有見識過此等宴會,才想來探一探的。”

一句話,將謝雲祁母家硯家如今的窘境說的一清二楚。

謝景懿將目光挪到她身上,玩味的看了一眼,扇著扇子走了。

待他拐了彎,三人對視一眼,往茶宴走去。

茶宴中,現下有一個女夫子在教古方做茶。

顧昀與硯漓在人群的最後麵坐下,沈覓站在身後,趁著女夫子和所有人拆茶包之時,偷偷溜進了後院。

侯府大部分仆役現在都在前院忙碌,後院裏沒有幾個人,但沈覓還是小心翼翼看清了狀況才一點點往過挪。

密道的那個入口,在江聿珩書房後院的一個柴房裏,越接近那裏,沈覓便更加小心,生怕有留守的暗衛。

然而,一切順利的有些不正常。

沒有暗衛,那個小房子裏甚至連個守著的人都沒有。

沈覓心裏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能讓江聿珩戒備如此鬆懈,隻有兩種可能,其一,這是陷阱,其二,高川並不在這裏。

沈覓在黑暗中猶疑了一瞬,現下還沒有正式開宴,江聿珩和盧青染應當還在花園那邊那個臨時的門前迎客。

陷阱不是不可能,隻是概率小一些。

而江聿珩不會知道她已經查清了這條密道的起始,若是真的是陷阱她被發現,又或者最好的結果高川就在裏麵,她可以走昭陽坊破門而出。

——雖然太子那日在昭陽坊見過她,但她是相信太子所說的當做沒有見過她的。

所以,她決定冒著風險去試試看。

又再仔細觀察了周圍,確定沒有人,沈覓一個閃身進了那個小屋子。

屋子很小,有一個博古架,上麵稀稀拉拉地放著幾樣東西,架子右邊掛著一幅山水畫,山水畫下麵的地上放著一個大木箱子。

沈覓撥開山水畫,後麵隻是普通的牆。

那麽,便是在木箱子下麵了。

木箱子雖大,但是裏麵似是沒有裝東西,很輕。沈覓推了兩下便推開了。

露出一個活板門,上麵有一個鑰匙孔。

沈覓退後一步,打量著屋子裏的陳設。

看了幾息,她拿起博古架上的一個花瓶,伸手進去掏出了一把鑰匙。

——這個博古架整體都覆蓋著一層淡淡的灰塵,唯獨這個花瓶附近一圈露出些許沒有灰塵的部分,應當是常常挪動。

拿出鑰匙以後,她又認真地聽了聽外麵的動靜,確定無人才走過去,輕輕打開了門。

下了幾步台階,又靜靜聽了聽密道裏的動靜,她這才從懷裏拿出一個火折子,擦亮,走進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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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宴那邊。

如月認真地跟著老師的步驟一步一步地學做茶。

她雖聰慧,但畢竟隻是農家女,不免有些手忙腳亂。

顧昀在她身側坐了一會悄聲叮囑他去場子裏走走,幫沈覓把把風,便起身離開了。

打茶粉這一步,卻是怎麽都弄不好。

如月也不著急,用巾子淨了淨手,準備再試一次。

“姑娘。”她身邊,一個輕柔的聲音喚她。

如月抬起頭,隻見離她半丈的位置,一個身著緋裙,烏發雪膚的女子正含笑看著她。

女子已經完成了女夫子教的所有流程,此刻水蔥似的纖手輕輕捧著打好的茶。

如月頷首,回以一個微笑。

女子放下茶盞,蓮步輕易走到她麵前,伸出纖手幫她將茶餅固定好,“這樣,你試試。”

如月拿起茶錘,輕輕敲擊茶餅,果然打出來的粉末比方才要好很多。

“嗯,這樣就對了,我以前學的時候也總是這步學不好。”女子仍是盈盈地笑著。

如月起身要行禮謝過,便見有一丫鬟蓮步輕移走了過來,“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喚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