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覓霍的抬起頭,去找謝雲祁的視線。
謝雲祁卻低著頭沒去看她,不知是不是亦想到了當年的事情。
“且就算不從玉佩上判斷,朝中唯一有動機的,目下看來便隻有太子了。”
謝雲祁再次抬頭對上沈覓的目光,神色已恢複正常,讓她無法看出些什麽了。
“嗯,那便先去東府探探吧。”
沈覓不想再追究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玉佩在他手上是不是意味著那時候他真的就在府上卻不願意見她。
沒有深究謝雲祁的話語是否合理,說完這句便起身拱了拱手,往密道那邊去了。
看著沈覓的背影消失在密道裏,顧昀咂了咂嘴,推了謝雲祁一把,“你怎麽回事,就不能跟媳婦說實話嗎?”
謝雲祁忍耐的看了顧昀一眼。
說實話?
告訴她,他那時因為太子派出的殺手性命垂危,無法與她相見,隻能讓下人謊稱他不在府上?
且在她趕赴西境之時,北上的父兄也遭到了殺手的追殺,因為謝雲祁出事後提前預警,才幸免於難?
而太子對於他,對於沈家,早早就有了殺心?
以阿雨的性子,當時若是知道了,怕不是要立馬衝回長安,衝進東府直接把刀架在謝景懿脖子上?
隻是,這陰差陽錯的,便丟失了他們第一次和好的機會。
也是唯一一次,驕傲的她主動去找他。
顧昀無奈搖頭,“昨夜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見謝雲祁並未回答,“都記得吧?...或者說,其實你酒品沒有那麽差,昨夜根本就是故意的?”
謝雲祁看了他一眼,未置可否。
“宣平候府的花廳也是你派人燒的吧?還專門等到弟妹回京,當著她的麵燒?倒是嚇死我了,還以為謝臨嶽那廝來燒我們顧府呢。”
謝雲祁這才挑了挑眉,“那你希望我向你道歉?”
顧昀一個人穿過長長的密道時,氣歎了一口又一口。
這兩個人,明明都已經相認了,還要玩這樣的遊戲,到底有什麽意思?
明明心裏都惦記著對方,因著誤會,搞得人在對麵不相識...
若是昨夜他端去醒酒湯慢那麽一點,兩個人怕不是都要滾在一起了...
哎。
早知道他就慢點去了。都“坦誠相見”了,還能再披上麵具不成?
顧昀真是不懂這一對苦命鴛鴦。
也暗自罵了自家夥房一聲,平日裏幹活也不快啊,為什麽偏偏昨日醒酒湯熬得那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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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肖涵的帖子是午後送到顧府的。
如月看著帖子有點緊張,想起還沒來得及說那日和太子妃之間發生了什麽,才捋了捋,跟沈覓和顧昀說了。
顧昀疑惑不解,“就這些?”
如月點頭,“嗯,攏共就說了不到十句話。”
“沒事兒別緊張,我會陪著你的。”沈覓安慰的拍拍如月的手背,“我和你一起準備。”
顧昀請了顧家資曆最老的嬤嬤來認真的教了一遍宮中禮儀,他又再詳細的講了硯家的現狀,且讓她將硯漓寫給他為數不多的信都讀了一遍,才算準備結束。
相比之下,沈覓去大理寺監牢便不需要準備那麽多。
帶個帷帽,連易容都不用。
雖此事是謝雲祁安排的,但他始終不方便與顧家在麵子上走得太近,所以還是顧昀送沈覓去的。
大理寺在長安城東,顧昀在馬車上已經開始琢磨著一會結束了去東市新開的那家古玩店淘點東西了。
沈覓看了他半晌,最終還是沒有再問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眼他大哥。
馬車停下,顧昀下車接了沈覓,輕快地吩咐道,“表妹我就在馬車上等你,你快去快回。”
沈覓點點頭,轉身走向等在門前的謝雲祁。
他是下了早朝直接從宮裏過來的,身上還穿著深紅色繡著龍紋的親王冕服,玉冠束發,腰間也束著玉帶,襯得整個人氣宇軒昂,又幹淨又明朗。
“硯大小姐。”謝雲祁微笑著拱手回了沈覓的福身禮,示意她跟上自己,“這邊請。”
大理寺內回廊與建築的布局非常複雜,與尋常宅子府邸完全不同。想來大理寺監牢多關押重犯,如此設計大概是便於控製和防範犯人逃脫吧。
待兩人走到一段無人的抄手遊廊,謝雲祁輕聲開口,“刺客家屬我已經移交給大理寺了,想來顧家的宅子總還是保得下來的。最近在顧宅裏橫行的那些官吏,應當不多久便會撤掉了。抱歉我回來得晚了一些,讓你在顧府受苦了。”
沈覓跟在謝雲祁身後,眼睛望著這個院內的石陣,腳步未停,半晌才開口,“殿下不必多慮,我從小長在軍營裏,那些個官吏的醜惡嘴臉倒是嚇不到我。”
謝雲祁沒有再接話,麵前的路一轉,出了一個垂花門,兩人來到了一小片空地麵前。
小小的空地上有二十幾個帶刀侍衛把守著,氣氛都比別的院子陰沉好幾分。
謝雲祁帶著沈覓上前,對著獄卒說明來意,獄卒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沈覓跟他一塊進去。
沈覓跟謝雲祁點頭示意,跟著獄卒進了那透著冷風的大門。
不愧是長安城最嚴防死守的牢獄,進了門,要再通過兩扇緊鎖的大鐵門才能到內部。
那兩扇大鐵門設置了機關,不能同時開啟。保證了不管是進是出,都不能**。
第一扇鐵門在身後關上,第二扇鐵門開啟,沈覓這才能看清監牢裏的樣子。
從他們進門便一直在走下坡路,整個監牢都是半地下的。
裏麵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不知是什麽混了黴的味道。
沈覓不由的便皺了眉。
她在軍中不是沒聞過難聞的味道,夏天軍營裏那些糙漢子的汗味感人到可以熏哭她,但與這裏是不同的味道。
軍營裏的氣味是活的,而這裏,是死的。
獄卒帶著她在離入口不遠的一間監牢門口停下,“硯姑娘,到了。”
沈覓隔著生鏽的鐵欄杆望進去。
顧皓坐在幹草堆成的榻上,目光沉沉的投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