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哪裏有什麽人影。

裏帳中的陳設一目了然,簡單的床榻、衣架、兵器架,根本也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隻有高窗吹進來的風在徐徐浮動。

江聿珩走到高窗前,往外看了一眼,表情瞬間閃過一絲陰沉。

卻還是轉身對著章回笑笑,“聽見裏帳有聲音,還以為是有小偷,不是就好。冒犯將軍了。”

章回在心裏冷笑一聲,並不戳破他,隻問,“不知監軍帶著這位公公來找沈千戶所謂何事?若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末將也可以先代為接旨。沈千戶此行怕是需要幾日才能返回。”

江聿珩和公公對視一眼,“便不勞煩將軍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而此時,方才從高窗裏翻出帳子的沈覓已經騎上馬,向長安城疾馳而去了。

要去找高川,她得回沈府先取樣東西。

取完東西塞進袖囊裏,她想了想,讓管家找出來一卷長安輿圖。

很快找到了宣平侯府所在的清平坊。

坊內隻有三院府邸。

在宣平侯府兩側分別是顧府和…昭王府?

迷迷糊糊的記憶中,她似乎強吻了一人…

還咬破了那個人的嘴唇…

難道,是謝雲祁?

沈覓眼皮跳了一下,問管家,“京中最近有沒有謝…昭王殿下從西境返回的消息?”

此次北境之戰,駐守西境的謝雲祁也屢有支援。

如今北境軍已回京複命,卻遲遲未見他得詔歸來。

“沒聽過啊。”管家搖頭。

那個小心眼的家夥,是真的不討他老子喜歡吧。

沈覓暗自腹誹。

自己方才是中了什麽邪,竟會覺得強吻了的人是他?

搖了搖頭,把謝雲祁從腦海裏甩出去,沈覓將目光移到另一側的顧府。

管家看到她的目光,張口解釋道,“長安最富碩的商賈之家顧氏,和你外祖家在揚州的地位相當。顧家算是半個皇商,西、北境軍有些軍需是他們家供應的。落仙樓就是他家產業。”

又說了一些詳細情況。

沈覓點點頭,心裏已有了定論。

囑咐了管家她回來之事不可告訴任何人,便離開了沈府。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進城前將馬留在了城外。

可就在快出城時,卻遠遠看見江聿珩在城門口下了馬。

這個人,怎麽如此陰魂不散?

沈覓皺了眉要往回走,就見一輛馬車在麵前停了下來。

“上來,我帶你出城。”

馬車裏傳出一個柔和的男聲。

有點耳熟,卻一時反應不上來在哪裏聽過。

“請問閣下是?”男裝的沈覓拱了拱手。

“嗤”的一聲,一物從馬車中被擲出,落入沈覓手心。

是她在軍中的木質腰牌。

能拿著這腰牌的人…

沈覓有了答案,心想著昨日之事還沒弄清,也還沒來得及道謝,便踩著車轅上了馬車。

“顧公子…”

掀簾進去,沈覓正要抱拳道謝,看見馬車裏的人的瞬間卻愣住了。

那人石青色長衫,玉冠束發,朗目舒眉,右眼下一顆淚痣使得他的五官更加陰柔,平添幾分魅色,隻是唇上的傷口格外明顯。

他揚眉,薄唇勾起一個弧度,“那夜那麽激烈,沈千戶轉身就忘,真是讓人傷心啊。”

這語氣風塵味足到有些嗆人,仿佛她是個吃幹抹淨、提了褲子就跑的薄情漢一般。

她已猜到來人是顧家二公子顧昀,卻不料,顧昀便是被她強吻的那個人。

殊不知,眼前的人,不過是披了顧昀馬甲的謝雲祁而已。

謝雲祁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修長的手指觸了觸唇上的傷,嗓音裏含了笑,“沈千戶…力氣大得很呢。”

顧昀玩世不恭的眾所周知,沈覓並不想接他的話,“顧公子出城是為何事?”

“沈千戶仿佛對在下很感興趣啊…”

微微翹起的尾音格外輕浮,上上下下打量著沈覓。

沈覓聽出對方不想輕易翻篇,便決定配合演戲套話。

“難不成,顧公子還想讓沈某負責?隻是,沈某倒不記得真的對顧公子做了什麽…”

沈覓輕浮的笑著,眯起眼睛望著他。

對方像是也來了興致,突然前傾身子,帶著沉水香的味道逼近。

“本公子的嘴唇都被沈千戶咬破了,可到現在都疼著呢。”

他離得太近了,除了沉水香,沈覓還聞到了一股脂粉香。

“顧家二公子,管著顧家手裏的風月產業,以如畫的眉目聞名長安,聽說他甚至會像女子一樣塗脂抹粉。”

——方才管家這麽說時,表情略微有些…嫌棄。

沈覓望著近在咫尺的薄唇,察覺出些微異樣。

伸出手,指腹輕輕擦過他柔軟的唇瓣,又送到自己眼前。

狡黠地笑著,“顧公子出門這麽急?粉都塗了,卻忘記了口脂?”

對方映出了她影子的眸中,神色動了動。

馬車停了下來。

“公子,守門的軍爺說要停車檢查。”

檢查?沈覓眉頭皺了皺。

她以為江聿珩不過是路過,下馬與守城將士寒暄罷了。

為了找她而設卡檢查,不太可能吧?

在她思索之時,謝雲祁卻隻是不緊不慢地說,“還不是…急著與伊人重逢?”

語罷動作敏捷的拉過她按在膝上,又鬆了自己的腰帶,才將簾子掀開一條縫。

“勞煩軍爺快些,本公子今日趕時間。”

沈覓猜到了他的打算,雖然動作羞恥,卻隻能靜靜趴好,聽著外麵的動靜。

江聿珩的聲音響起,“顧公子,這麽巧?”

“宣平候,”謝雲祁語氣裏含了譏諷的笑意,“在下出城辦事。這是怎了,城裏莫不是進了采花大盜,出城都要查?”

“公子說笑了,不過是例行檢查而已。那本官便冒犯了。”

若是別人檢查還好,可若是江聿珩…

沈覓捏住了袖中的短刀,隻要他再有動作,便準備裝作挾持顧昀。

“怎好意思勞動侯爺?在下現下實是不便,不然自是下車讓侯爺查了。”

謝雲祁將簾子掀大一點,讓他看見趴在腿上的人和淩亂的衣裳。

“在下新得了一個小倌,急於寵幸,讓侯爺見笑了。”

謝雲祁的語氣溫文爾雅。

“顧公子倒是好雅興,隻是…”

江聿珩說著,手已經搭上了簾子,就要上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