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月光下的昭王府中,謝雲祁也還沒睡。

書房自從他今日晨間離開,便囑咐了下人都不要進來。

這樣,當他進到書房中,仿佛感覺到阿雨才剛剛離開。

而不是已經身陷囹圄,在那個他沒有辦法伸手擁住她的地方。

他知道謝景懿可能會用他的安危威脅阿雨,而目下威脅最大的是他與顧昀的關係。

所以今日從大理寺回來以後,他最後去了一趟顧府,與顧昀如月商討良久,回到王府以後,便讓親衛封住了這條用了數年的密道。

亦讓顧昀連夜離京了。

要救出阿雨,他首先要保護好自己。

這個道理他怎麽會不知道。

“逐風,你說我是不是心太硬了,我竟然能看著阿雨在午門廣場上獨自一人敲登聞鼓,能看著她一人深陷大理寺的監牢。”

謝雲祁坐在地上,背靠著臥榻的邊沿,抬起手示意逐風過來。

逐風眼睛轉了一圈,飛了過來落在他手臂上。

它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情緒的低落,此刻很是乖巧,歪著頭看著謝雲祁,不吵也不鬧。

謝雲祁伸手摸了會他硬邦邦的鳥毛,揮了揮手讓他回了自己的窩裏。

與既貪婪頭腦又簡單的豫王相比,太子是個難對付的。他汲汲營營這麽多年,最擅長的倒是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

說實在的,謝雲祁沒有太多的勝算一定能挖出他與沈家軍一案直接的牽連,隻能盡力試試看。

當然,他永遠不可能隻有一個計劃。

最壞的情況下保住阿雨的方法,他已經想好,亦已於今夜去探監的時候開始實施了。

想到這裏,謝雲祁嘴角勾起一個笑容。

...若是阿雨知道了這個計劃,該是又羞又氣,要罵他一句“登徒子”吧?

但是無論如何,他一定會履行今日對陸向明的承諾。

那句“我會救下她的,一定會”,其實也是他對自己的承諾與要求。

他會救下她的,一定會。

在滿室輕搖的燭光中,他抬起手,按住了那個緊緊貼著心髒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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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懿一聲不響地走後,蕭涵睜眼到天明。

她向來眼裏便隻有謝景懿和他們的兩個兒子,朝堂之事都是從旁聽到,並未上心過。

她知道晨間沈家大小姐沈若雨帶著五千沈家軍去午門廣場敲了登聞鼓鳴冤,狀告豫王與太子。

但是她並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她從小被養在深閨,被保護得太好了,雖是出身世家,卻終究不懂得朝堂上的事情。

晨間起身,被下人告知太子一早便出去了,一頓早膳便也食之無味。

蕭涵看著大兒子乖巧地自己吃飯的模樣,吩咐丫鬟道,“午後去一趟興善寺吧。”

她不算是很信佛,但是月餘前謝景懿突然說聽別人說興善寺燒香請願很靈驗,蕭涵便去了一次,還遇上了馮婉璐。

自此馮婉璐便時常約著蕭涵一起去,謝景懿偶爾也會陪她們同去,隻是並不會進去與她們一起禮佛,而是直接去後院廂房喝茶等著她們。

想起昨夜謝景懿莫名的抗拒,蕭涵覺得有點心慌,便想去佛前跪一跪。

坐著馬車出了東府,還沒到興善寺,就聽見前麵路上擠擠攘攘,吵吵鬧鬧的。

蕭涵撩了簾子問丫鬟,丫鬟說前麵好像是大理寺在辦案查抄了一個院子,封了路。

本欲折返繞路過去,卻不料背後直接堵了好幾輛馬車,根本無法掉頭。

“沒事兒,等等吧。”蕭涵溫聲安撫丫鬟,自己心裏卻是莫名地漏跳了好幾拍。

興善寺後麵的那個院子...她沒記錯的話,是蕭家的產業。

路上堵的人越來越多,馬車邊上瞬間便圍滿了步行的百姓。

蕭涵一開始想著自己的心事沒有注意他們在說什麽,漸漸地,有一句兩句的話語鑽進她耳中。

“昨天你去午門廣場了嗎?我的天,沈大小姐那個架勢太可怕了?”

“我昨兒在家呢,倒是聽別人說了幾嘴,是沈將軍的女兒吧?告了禦狀是不是?”

“不止告了禦狀,告的還是豫王和太子!”

“不就是她爹和她哥急功冒進,害了幾萬人?還來告別人?”

“你可別胡說,我看沈大小姐昨天字字句句說的不像是假話,不然她怎麽會去用命敲登聞鼓?”

“我看這回啊,太子和豫王是在劫難逃了,說是要三司會審,不得被扒層皮?”

“哎,我說...咱們旁邊這個馬車好眼熟,是不是就是太子東府的?”

“之前的祭祀活動,太子妃好像坐的就是這輛呢!”

...

蕭涵坐在馬車裏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聽著這些切切實實在耳邊回響的百姓的議論,她這才意識到昨日彈劾之事的嚴重性。

丫鬟撩了簾子上了馬車,想要去捂蕭涵的耳朵不讓她聽,卻被蕭涵攔住了手。

她臉色蒼白,拿起了帷帽戴在頭上,便要下車。

丫鬟趕忙阻攔,“殿下,外麵亂著呢,你這樣直接下去...”

蕭涵對著丫鬟搖了搖頭,“他們已經有人認出了咱們的馬車,再不走不是坐以待斃?”

語罷,掀了簾子便下了車。

“這就是太子的家眷!那是太子妃蕭涵!”

然而不知為何,她明明帶著帷帽,卻被人一眼就認出來了。

“太子陷害忠良,太子妃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大家上啊!撕了這個女人的衣服!”

蕭涵雖然並未見過這樣的場麵,但也心知不可久留,隻顧低頭往人群外麵鑽,卻不料麵前的人已經被指著看見了她。

一個個似是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動手,卻把去路已經堵得嚴嚴實實。

“撕了她!這個婊子!”

“為虎作倀的賤人!”

一雙雙手向她伸來,空中有人扔了蔬菜雞蛋過來砸她。

她想努力保持鎮靜,卻還是慌了神。

在被砸中前,一件披風兜頭而來,將她嚴嚴實實的裹了進去。

蕭涵隻感覺身下一輕,被人橫抱了起來。

那人在她耳邊輕輕說,“涵姐姐,不怕,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