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平康坊內,禦史中丞陸向明的府邸。
“昭王殿下放心,老臣一定會想法套出太子妃的話。”
陸向明已經恢複了作為一個言官的穩重,不似敲登聞鼓當日一般。
“麻煩陸大人了。如果能從她這裏有所突破自然是最好,萬一不能...”謝雲祁眼眸沉了沉,“本王也有法子先保阿雨三年。三年的時間,一定能查出來太子的罪證。揚州懷英橋的那條線索,本王的人一直在追。”
陸向明點頭,並未問他用什麽法子保,“隻是,若是此次太子毫發無傷的脫身,昭王殿下如何能順理成章地去查懷英橋之事?”
去歲冬季揚州城郊那段大江爆發了幾十年不遇的洪水,淹了無數農田和民宅。
揚州刺史李澤泉帶百姓修建堤壩抗擊洪水,終於保住了揚州主城區不受洪水侵襲。
為紀念在抗洪中獻身的英雄,永寧帝於今歲初春下令修建懷英橋。
如今已經到了收尾竣工的時候。
而他們查到的,是太子作為監工,在整個過程中從中謀利,中飽私囊一事。
謝雲祁眼神冷了冷,“他是有機會脫身,但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
陸向明似也是想到了什麽,隻是垂眸頷首,不再言語。
“如此,本王便不叨擾了。”
謝雲祁起身頷首示意,正要開門走出去,門卻被陸家家丁急急地敲響了。
“急什麽,慢慢說。”陸向明眉峰微蹙,目光深沉。
家丁喘了幾口粗氣,“大人,走水了,太子東府走水了。”
謝雲祁與陸向明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是心念如電,深知謝景懿為人,瞬間便從無數種可能中過濾出了可能性最大的。
謝雲祁先開口,“陸大人,本王去東府探探情況,勞煩陸大人去一趟大理寺地牢。”
東府此刻走水,很難讓人不聯想到明天對於太子妃蕭涵的問話。
不知這太子,到底是緩兵之計,還是要徹底封了蕭涵的嘴。
若真是蕭涵出事的話,便可借此機會挑撥已經入獄數日,但是就是不肯供出謝景懿的蕭振江與謝景懿間的關係。
也許會是新的突破口。
“好。”陸向明頷首,起身便往屋外走去。
待陸向明帶著院內所有家丁走了,謝雲祁翻身上了屋頂和等在上麵的親衛匯合。
“去東...”
話還沒說完,謝雲祁腦中閃過一道寒光。
不對,謝景懿不可能隻想到這麽簡單的一層...
垂眸片刻,謝雲祁繼續道對屋簷上的兩個親衛道,“你們兩個去東府,遠遠探聽一下情況,切記不要靠太近了。探聽消息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莫要被發現了蹤跡。”
待親衛領命走了,謝雲祁便點足往著相反方向的西市去了。
自從十日前謝雲祁被永寧帝罵出了勤政殿,白日裏正常上朝處理軍務,夜間便裝作日日去落線樓喝花酒,以此為掩護,暗中去調查太子、與陸向明會麵。
西市離陸向明的府邸並不算遠。
他熟練地從一個窗戶翻進落仙樓,方才脫下夜行衣要往床底下塞,就聽見背後響起了敲門聲。
“昭王殿下怎麽這麽快便不盛酒力了?外麵有篝火表演,你快出來和我們一塊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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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麽?”
東府對麵院子裏,一座黑暗的小塔樓上,謝景懿負手看著火勢迅猛的東府,聲音冷冰冰地問身後跟著的親衛。
他問的是謝雲祁。
“昭王殿下沒有來。”親衛搖頭,“看著落仙樓的兄弟方才傳回消息,昭王殿下似是在那裏和人打了起來。”
謝景懿冷哼了一聲,知道謝雲祁怕是已經看出來他的預謀了。
他將目光從火光中收回,自袖中掏出兩個信封,拿出寫著“罪己書”的一封交給親衛,親衛會意,反身便消失在黑暗裏了。
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折子,將另外一封寫著“檢舉書”的燒掉了。
昨夜他便已經決定不管她是否叛變,絕對不能留下蕭涵。
她太軟弱,就算此次不壞事,之後也難說。
而且...她竟然不知為何與六弟有所關聯,這不會是好事。
今日午後親衛傳回來信兒,說蕭涵在興善寺見了高如月和謝懷仁,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
但是如何除掉她,讓此事有更大的利用價值,他想到了兩種可能性。
謝雲祁為了救出沈若雨,近日一定在悄然多方遊走,明日便是蕭涵被問話之時,若是今日東府出事,那麽他一定會來探。
此時他讓親衛截下他,在現場留下偽造蕭涵筆跡寫下的檢舉書,便可順理成章的說謝雲祁為了救出沈若雨,逼迫蕭涵寫下檢舉自己的書信,怕逼迫之事暴露,便一把火燒死了蕭涵。
如此,不僅可以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還能把他那一直企圖置身事外的四弟拉下水。
可就現在的情況看來,謝雲祁比他預想的冷靜多了。
也對,自從沈若雨敲響登聞鼓,他明麵上除了看似感情用事地惹怒了父皇,根本沒有別的動作,可見定力非同一般。
隻是,他不來,他雖然栽不在他身上,卻也有辦法借此脫身。
留下那封罪己書,便可將所有的一切都攬在蕭家身上。
至於獄中的蕭振江,他早已經打點好了。
他是疼愛蕭涵這個長女,但是他蕭家還有其他兒女。
謝景懿扔掉手中燒到最後一角的檢舉書,看著它隨風飛走,消隱進暗夜裏。
方才去書房放置那封罪己書的親衛匆匆趕回來,“殿下不好了。”
謝景懿一記眼刀飛過去。
親衛喘著粗氣,“我方才出府的時候,聽到府中人說,兩個小皇孫今日是和太子妃殿下一起睡的。”
“什麽!?”
謝景懿手上的火折子倏然墜地,周身瞬間隻剩下迎麵而來的,東府裏燒起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