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沈覓這次倒不算是提起褲子不認人了。

她留下了簡單的信箋,說她先帶著如月和逐風,去揚州查懷英橋的案子了。

謝雲祁望著王府空****的寢屋,歎了口氣。

永寧帝留給他迎娶盧清泙的時間本來就不多,近日裏府中的下人已經開始張羅了。

她嘴上說著不在意,一天天看在心裏,還是難受的吧。

要納正妃這事兒,沈覓在的時候,他還能逃避一二,沈覓一走,日日回府便是麵對這樣的糟心事。

讓謝雲祁甚至直接想宿在宮中。

然而,事情竟然是莫名的,就有了轉機。

——盧清泙病了。

這盧家第二女盧清泙,從出生的時候便被道士說五行缺水,從小便體弱多病。

也是因此,她的名字沒有延續姐姐盧青染的“青”,而是給這個字加上了三點水,變成了“清”。

即便如此,卻仍然是從小體弱多病的。

及笄之後的兩年好了一些,卻不料這回聽聞皇上賜婚,不知怎的,又病下了,且病得來勢洶洶。

婚期隻得無限延遲。

盧家人無奈,準備將她送往南方氣候潮濕的魚米之鄉養病。

她走之前謝雲祁礙著麵子終究還是去看了一眼。

本隻想著隔著屏風問幾句話,卻不料那十七歲的少女竟是屏退了下人,光著腳走到了他麵前。

她確實麵色蒼白,一臉的病容,卻笑得十分燦爛。

“昭王殿下,我去了南方就不回來了。”盧清泙歪著頭看著謝雲祁,“我知道你有心上人,等我走了,她回來了,你娶她吧。”

盧清泙長得和盧青染極像,謝雲祁卻從她臉上莫名地看出了點沈覓的模樣。

怔愣一瞬,謝雲祁也笑了,“謝過盧姑娘。”

而太子自從蕭涵和他們的兩個兒子葬身火海之後便一蹶不振,因著沈覓彈劾之事,也多少被永寧帝冷落了幾分。

所以沒了婚事絆腳,最終代替太子去揚州主持落成儀式的,便成了謝雲祁。

他於六月二十五啟程,七月初四便心急如焚地抵達了揚州。

抵達揚州的那日是個細雨朦朧的日子,謝雲祁從船艙內邁出,接過親衛遞過來的傘,便看見了岸上站著的沈覓。

她穿著一件簡單的淺紫色千水裙,打著一把畫著山水圖的油紙傘。

他們隔著輕柔的雨幕互相對望,仿佛看到了彼此互相纏繞糾結的二十多年光陰。

即便曾經有過誤會齟齬,他們終究未曾錯過,何其幸運。

船尚未完全靠岸,謝雲祁便一個箭步邁上了岸。

他扔了傘,伸臂擁住了沈覓。

明明曾經十年不曾相見,如今隻是分開月餘,他卻想念她想念得快要瘋掉。

他巴不得一天兩封信地寫給她,逐風卻隻是悠悠的十天回去一次,帶回她語氣不鹹不淡的信箋。

他知道即便太子已經如同廢人,她也不敢冒險在信中多提所查之事,但是哪怕是隻有一句報平安也是好的啊。

“阿雨,阿雨。”謝雲祁緊緊抱住她,不顧清晨的碼頭周圍還有人,低頭就想尋找她的唇。

她手上的傘也被撞掉了,手撐著他不讓他把自己抱得太緊,難得的語氣有些嗔怪,“你怎麽跟個小媳婦似的。”

謝雲祁放開她一些,沒找到她的唇,隻能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你跑得我都怕了,萬一你對我始亂終棄我可怎麽辦?”

細雨蒙蒙中,她抬頭望著他的臉,他的眼圈竟是莫名地就紅了。

沈覓笑了,“怕是想棄也棄不了了。”

說著,她拉著謝雲祁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語氣格外溫柔,“這回,你是真的要當爸爸了,雲祁。”

謝雲祁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不是喝了避子湯...?”

沈覓白了他一眼,“我走的那日太著急,生怕你下了朝急吼吼的回來找我,就給忘記了...”

謝雲祁的眼圈又紅了紅,“這個孩兒倒是會鑽空子,也來得是時候...定是和我的阿雨一樣聰慧伶俐。”

此時謝雲祁的婚事作罷,不用再迎娶盧清泙為王妃。

沈覓已經收集夠了太子貪墨的證據,也竟然在這個過程中偶然搜到一封太子親筆的密信,承認他就是當年沈覓父兄一事的主謀,待回了長安,她身上的死罪也便可以洗掉了。

他們的麵前,突然間便全無阻礙。

從此,隻剩下彼此...還有肚子裏那個小小的“漏網之魚”。

謝雲祁唇角勾著繾綣的笑意看著沈覓許久,於小雨中低下頭,深深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