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誤會了,我隻是聽說你病了想來看看你。”
他隻是立於窗前,並無做什麽出格舉動。
“看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他的目光太炙熱,裴月姝趕忙撇開視線。
雖然有少時之恩,但現在他們都已經長大,昨日他還說了那樣放肆的話,她實在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當初......為何不辭而別。”
“總是要走的,我怕小丫頭會在我麵前哭鼻子,我就舍不得走了。”
裴月姝臉色一紅,已經不太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不是特別喜歡哭。
“那這塊玉玦為何又到了你手上?”
“陸府的七姑娘與你堂妹交好,她趁你沒注意偷了去。”
至於她是怎麽分辨出陸暄妍不是她,她也隻當小時候告訴了他自己的家世。
“那你為何現在回來找我?”
不過剛問她就後悔了,他分明是霍氏子弟,那時卻落到那樣狼狽的境地,否則也不會被她撿到。
他回到霍家一定吃了很多苦頭,為了有尊嚴地活下去,難怪外人會那樣評價他。
“很快就是你十七歲的生辰,我怕我再不來,你爹會給你相看夫君。”
怎麽又扯到這件事上了。
不過看來他這些年像是一直在關注自己。
她看向他用眼神詢問,誰料霍弛會錯了她的意,竟然大搖大擺走了上來,就坐在她身邊。
“呸,得寸進尺的登徒子。”
她在心中暗罵。
“我知曉你打算去西北避開七皇子,可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不如......”
“我困了,要歇息了,你快走吧。”
知道他在意自己的感受,裴月姝也不再怕他,站起身往裏麵去。
霍弛哭笑不得,得到想要的答案就毫不留情地趕人,她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
“生辰那晚,我來找你,想帶你去個地方。”白日裏她定是要應付賓客。
可離她生辰還有小半個月,他就不再來了?
果然他進京並不全然是為了自己,想起那日他的兄長莫名其妙打了七皇子一頓,她便知霍弛的誌向並不於此。
若是等他成為了霍氏的少主,想要什麽要不到,怪不得他那日大言不慚,說可以保護她。
被人當做物品爭搶,裴月姝心中不適,也不告訴他那日舅舅會帶她去清泉山慶生。
她雖不拘禮,但她一個女子哪有大晚上和他單獨出去之理,他要來也該白日來。
“你別來,我是不會跟你去的。”
可霍弛隻是笑笑,看上去胸有成竹。
她哼了一聲,反正她已經告訴他了。
時間一晃,很快便到了那日。
周長風和周時章提前了幾日進京,這日一同用了家宴後,便帶著府上的小輩去了城外好幾十裏的清泉山。
至於虞鶴川兄妹,他們會自行前往。
裴月姝掀開車簾,見出了城門,不知怎麽地突然笑了一聲。
“姑娘在笑什麽?”
“在笑有小賊要走空了。”
鳶尾一頭霧水。
清泉山是個好地方,又恰逢桃花盛開時節,整座山落英繽紛美不勝收。
每個小院都通了山上的溫泉,又鑿了大池子。
裴月姝本想先去泡泡,緩解路上奔波的疲倦,虞鶴川卻讓人來請。
她去了之後,看見他在桃花樹下撫琴。
一身天青色的袍子,眉目疏朗,氣度出塵。
“我這曲《關山月》改得可好?”
“好是好,但總覺得沒原曲那般悲壯,氣勢上也弱了些。”
他看她的眼神倒是和霍弛看她的如此一轍,“托情之曲,要什麽悲愴與氣勢。”
托情?
裴月姝想起霍弛的求娶,瞬間就想明白了。
怪不得表哥從小到大都愛黏著她,可是她一直當他是親兄長。
她掩下眼中的驚慌,裝傻道,“托情?什麽情?”
他失望地歎了口氣,複而又撥動琴弦,朗朗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這句就更加明顯了,裴月姝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夜裏,一群人給她慶完生,裴月姝喝了一點酒,回到屋子想泡一會溫泉再睡。
“鳶尾,你說表哥如何?”
鳶尾立馬想明白了關竅,笑道,“自然是好的,對姑娘也體貼有加,想來這世上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子了。”
裴月姝沒有反駁,可如今七皇子看中了她,若是他直接求陛下賜婚,那她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要不就和表哥定下婚約?
反正嫁誰都是嫁,不如找一個自己已經看順眼的。
可那樣,若是七皇子一朝得勢,怕是不會放過他們兩家。
他們雖同為國公府,但還是不夠格與皇家鬥爭,除了那三家外。
想起那日霍弛同她說的話,裴月姝迷茫了。
她那日就不該出去踏青,若不是被七皇子盯上,也就不會有這麽多事。
她砸了一下水麵,鳶尾問她怎麽了。
“沒事,你去取潤膚膏來吧。”
裴月姝伏在池邊不知在想什麽。
突然,外麵傳來了幾聲細微的聲音,裴月姝以為是鳶尾回來了,直到腳步聲到了自己跟前卻一言不發,她才意識到了不對。
“你!”
她捂著胸口向後靠,但被他抓住了下巴,微涼的吻也落了下來。
好在他隻是親了一口就放開了她。
她忙躲到另一側,借池麵漂浮的花瓣遮掩水下的春光。
“登徒子!”
霍弛臉上的笑容也沒了,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她,似乎是在怪她的戲耍。
從京城到清泉山,怎麽說也要幾個時辰的路程,他怎麽就這麽快到了呢。
“當然是快馬一路疾馳,路上還下起了雨,我身上都濕透了。”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委屈。
“滾出去!”裴月姝怒目而視。
霍弛卻隻是背過身,“我不知你在......沐浴,不是故意闖進來的。”
“我的侍女呢?”
“睡了。”
裴月姝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又說了一遍讓他出去。
霍弛見好就收,乖乖去了外麵等候。
裴月姝換好衣服,就見霍弛站在妝台前,對台子上的瓶瓶罐罐動手動腳。
她還沒說什麽,他便將她抱到軟榻上。
“你......”
“噓,當心吵醒了你妹妹們。”
霍弛目光幽深,她臉上還泛著水光,露在外麵的肌膚被泡得粉粉嫩嫩,渾身散發出一股清香,他能這樣老老實實地抱著她說話,已經用盡了所有意誌力。
“你放開我。”
她掙紮著但被霍弛困住了雙手牢牢摁在他的懷裏。
“我想你了。”
裴月姝索性放棄了,也不搭理他。
“說讓你戲耍我的,我在澹陽湖放了那麽多花燈,都是我親手做的,結果你也不來看,白白被水泡爛了。”
他泄憤似的在她額頭上親了幾口。
裴月姝惱怒至極,“我都說了我不去!”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那你陪我說會話好不好?”
這是在詢問她嗎?還有說話便說話為何總是要親她?
察覺到她是真生氣了,霍弛鬆開了她,他捏了捏她略有些圓潤的臉,笑道,“現在扯平了。”
裴月姝迅速離開了他的懷抱,拿帕子擦起了臉。
霍弛隻是用寵溺的目光看她。
能見到這個年歲的她,每一瞬間都是上天給他的恩賜。
“有件關於七皇子的事,我想你應該會想知道。”
裴月姝手上的動作一頓,在離他較遠的地方坐下。
“你說吧。”
怪不得他胸有成竹覺得她會跟他出去,原來是在這等著她呢。
霍弛今晚得夠了好處也不賣關子。
“季氏想扶持他當上太子,屆時再送季氏女進宮為後,他若有朝一日真成了皇帝,你說他會怎麽對你。”
自然是全憑他的良心。
若他執意想要,哪怕她嫁了人也無濟於事。
“你想用這個威脅我嫁給你?”
“不是威脅,隻是我不忍你往後受辱。”
威脅就威脅吧,先把人娶到手再說,他可不想和虞鶴川一樣,溫水煮了十多年都未能得償所願。
她本就是個不開竅的,不上點手段怎麽能行呢。
“或者,你隻當這是一個機會,在你沒有喜歡上我之前,我不會碰你,若是一年後,你還是無法接受我,我便放你自由,你想嫁誰便嫁給誰,如何?”
嗬,怎麽可能,除非他死了。
她眉頭緊擰,似乎是在思考他話裏的真假。
而後她竟朝自己走了過來,還十分大膽地抬起他的下巴,居高臨下端詳他的臉。
“霍三公子一表人才,年輕有為,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為何這樣執著與我,就因為我曾經救過你?”
“因為我們有緣,我找大師算過了,我們生生世世都注定會成為恩愛夫妻。”
裴月姝委實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這樣虛無縹緲的話他也信?
而且既是大師預言,那他眼底這濃重的情意又是從何而來。
“不急,還有時間你慢慢想,我會一直等你。”
他抓住她的手,趁她不備在她手心親了一下。
裴月姝隻覺渾身酥麻,甩開了他的手。
霍弛麵上帶笑,從袖中取出了一份放妻書。
都還沒成親呢,連放妻書都準備好了,她怎麽覺得他是別有預謀呢。
他還將手上的玉扳指一同放下,“這是信物,也可以調動我名下一切私產。”
“卿卿,你還有什麽顧慮,可以一並道來。”
她又沒有嫁過人,怎麽會知道該注意哪些事情。
等等,她怎麽就默認要嫁給他了。
“你先走吧,我會考慮的。”
他上前一步想拉她的手,但被她躲過。
“好,別太久了。”
不然他會忍不住強娶。
霍弛走了,除了那兩樣東西外,他還留了一個錦盒,看樣子是給她的生辰禮物。
裴月姝沒忍住好奇打開看了,卻不想是裏麵放著的是大晉的江山圖。
他莫非......想謀朝篡位?
而他將這個給自己,應該不隻是暗示她,畢竟她爹也幫不上他太大的忙。
那他是何意。
裴月姝心中隱隱有個猜想,但又覺得太過大膽,他才見自己幾麵,為何就這樣信得過她,究竟是怎樣神通廣大的大師,讓他這般信任。
她們在山上住了七八日便回去了,周長風又留了幾日便要帶著兒子回西北。
裴月姝原是打算跟著他們去的,可近來爹爹的異常讓她意識到,七皇子已經來探過他的口風了。
隻要有皇帝的聖旨,她躲到哪裏都無濟於事。
於是她送別了舅舅和表弟,而聽舅舅說,她外祖母前些日子聽了一位大師的話,突然為周時章定下了一門親事。
隻是那姑娘年紀還小,怕是要等上好幾年。
周時章如今也剛滿十七,他笑得有幾分羞澀。
又是大師,裴月姝情不自禁想起了霍弛。
回到府上,裴霖將她叫了過去,問她願不願意嫁給虞鶴川。
裴月姝也索性開門見山,問起七皇子是不是上門提親了。
裴霖震驚,“他是不是已經......”
裴月姝幹脆將那日她的失蹤安到了七皇子身上,借口是霍弛救她時無意間聽見的。
“真是欺人太甚!”
裴霖也顯然意識到了七皇子不是一時起意,恐怕日後還有的糾纏。
“卿卿,不如你和你舅舅......”
周長風還沒有走遠說不定現在還來得及。
“沒用的,爹還是把我嫁出去吧,否則我們家也會不得安寧。”
這邊是權利的好處,他們是皇家人,要什麽便有什麽,旁人即便再不情願也得感恩戴德。
話題又回到了虞鶴川身上,裴霖對他還是極為滿意的。
可裴月姝已經知道了季氏要扶持七皇子的事,若是他真能登基,這樣的做法也不過是連累虞家罷了。
她心裏已然想明白。
“爹,讓我嫁給霍弛吧。”
“什麽?!”
“我對表哥並無男女之情,反倒是霍弛,他能護得住我,也能護得住裴家。”
裴霖還沒來得及多問什麽,管家就急匆匆來報。
那位霍三公子又來了,還帶來了好幾個媒人,說是要上門提親。
可提親便提親,也沒見過帶十幾箱禮物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下聘。
裴霖也被那些東西震住了。
裴月姝聽著下人的回稟,不禁露出一個笑來。
他怎麽就這麽會挑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