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起來,裴月姝的孕吐反應也越發嚴重。

霍弛又告了假,和裴月姝在城外的別苑住著。

先前還有人猜測,霍弛隻是貪圖這京城第一美人的美色,裴月姝遲遲生不出孩子,怕是遲早都會被他厭棄。

現在著實將那些人的臉打爛。

不久後宮中也傳出一位季氏女有孕。

季氏族人無比得意,根本就不把皇帝放在眼裏。

而霍弛沉溺於溫柔鄉,又沒有送霍氏女入宮,恐怕將來也不會卷進立儲之爭。

這大晉的江山遲早都是季家的。

這日裴霖帶著一家人前來看望女兒。

裴月姻快十四了,與幾年前唯唯諾諾的樣子大相徑庭,出落得越發漂亮不說,氣質也越發沉穩嫻靜。

“伯父,伯母。”

霍煬正好要出門,熟練地打完招呼,他的目光便聚到了裴月姻身上,但隻是對她笑了笑便走了。

裴月姻揪了揪帕子,想著上次霍煬悄悄帶她出去戲園子的事,都有些不敢去看爹娘。

“大熱天的,怎麽還過來一趟。”

裴霖看完了女兒,和霍弛一同出去說話。

劉氏向來不敢插手裴月姝的事,就算前些年她一直沒有身孕,裴霖是男子不好和問及,她也同樣沒有過問。

除了外麵那些風言風語,裴月姝並無受任何影響。

這會子總算是能交代她幾句話,裴月姝細細聽著,這麽些年她們雖然沒有母女情分,但總歸她是個老實安分之人。

隻是對裴月姻的事情上有些糊塗。

“月姻還有一年多及笄,母親可有為她開始相看親事。”

劉氏被她這聲母親驚到了,她嫁到裴府這麽多年,裴月姝叫過她的次數寥寥無幾。

“我......我還沒有打算。”她出身低微,外頭的夫人都不怎麽和她走動。

“大小姐在外交際多,不如替姻兒選一選吧。”

裴月姝等的就是這句話,她擔心劉氏在裴月姻婚事上犯糊塗。

“長姐,你現在懷著身孕,還是不要操心這些了,等小侄兒生下來也不急的。”裴月姻臉頰微紅。

裴月姝說了聲好,見裴月姻好奇得緊,拉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已經隆起些弧度的小腹上。

安置好她們,霍弛也回來了。

“爹交代了我好些事情,最近朝堂動**,他來這躲躲也是好的。”

霍弛扶著裴月姝起身,在外麵的園子走了一圈再回來。

這兒的空氣好,也比城中涼快,裴月姝晚膳多食了一些,也沒有吐出來。

原本她剛診出有孕時,杜嬤嬤便提議讓他們分房睡,隻是霍弛死活不肯,說要親自看著她和孩子方才安心。

裴月姝知道他有分寸也隨他去了。

夜裏,徐徐清風從窗戶吹進來,有了霍弛這個暖爐子在,也不怕夜深著涼。

霍弛每晚睡前都會將耳朵貼在她的小腹上,仔細聽孩子的動響,隻是他現在還這麽小,哪就會動了。

和霍弛說了好幾遍他也不聽,等聽得差不多了,他就開始念書,從《三字經》到《千字文》,如今已經念到了《孟子》。

腹中的小兒聽沒聽到她不知道,反正每次是先把她哄睡著了。

一晃到了秋日,二人和裴霖一家一同回城。

裴月姝的肚子越來越大,裴霖愁得整晚整晚睡不著,回去之後又安排了好幾個懂生養的婆子讓劉氏送過去。

裴月姝如今的身份地位在京城數一數二,劉氏覺得女兒跟著她會更好,便將裴月姻也留下了。

不過此舉得到了裴霖的訓斥,以為劉氏起了什麽不該有的念頭,還親自去要把女兒接回來。

裴月姝攔下了她,好好為劉氏解釋了一番,裴霖這才作罷。

隻是這樣裴月姻就不好意思在霍宅待下去了。

她怕外人看笑話,在霍宅住了幾日就說想回家,裴月姝攔不住,隻好隨她。

卻不想被回來的霍煬阻了。

二人在裴月姻的院子門口說了好一會的話,被下人看到了,消息自然很快就傳到了裴月姝的耳朵裏。

她放下書,頗有幾分目瞪口呆。

霍煬雖說年少時衝動武斷了些,但在霍弛毫不留情的管控下,這些年成長飛速,已經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

裴月姻常來霍宅小住,這三年間與霍煬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產生感情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都這麽久了,她這個做姐姐和嫂子的竟是才發現,這一對倒是有趣。

等霍弛回來,裴月姝叫退了下人,她坐在他腿上,雙手毫不客氣地在那張俊美的臉上肆意揉捏。

“當初怎麽就那麽巧呢,你才說讓我妹妹來府上陪我,你弟弟就也來了,你說你是不是早有預謀,就像要娶我一樣?”

霍弛護著她的腰身擔心她摔下來,裝傻充愣道,“夫人在說什麽,我沒有聽明白,不過夫人說什麽都是對的,想什麽處罰我絕無怨言。”

她輕哼一聲,卻突然使壞地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她又跟個沒事人一樣從他身上下來,故意叫來了丫鬟進來搬弄東西。

霍弛緩和了片刻,走到裴月姝身邊,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裴月姝扭頭睨了他一眼,他笑得越發放肆。

立冬這日,宮中傳出噩耗,季氏女連人帶孩子都沒有保住,季氏族人怒不可遏,查來查去竟查出真凶是季皇後。

皇帝本就不喜歡這位惡毒專橫的皇後,當即說要廢後。

季氏當然不同意,皇後再不好那也姓季,廢後等同於是在打季氏的臉,可這好好的孩子沒了,不給季宜靈一點教訓,她怎麽知道收斂。

真是蠢婦啊,這個孩子關係著季氏的未來,和她太後的尊榮,竟是就這樣被她毀了。

也不知是誰在朝上提出,反正皇後之位隻能是季氏女,那何不廢了她,再立一個為皇後,這樣也可以緩和與皇帝之間的矛盾。

最後季氏家主被說動,親自上書要陛下廢了自己的女兒。

蕭玄譽念及舊情,並沒有將季宜靈貶為庶人,隻是降為妃子,至於新的皇後人選,則是季宜靈的親妹妹季宜雪。

以季宜靈的性子,怎麽可能會讓人踩著她的血肉上位,就是親妹妹也不可以。

後宮可見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所以剛立後沒多久,新後就在除夕宴上鬧了笑話,讓皇家和季家都丟了顏麵。

蕭玄譽和季氏之間的矛盾一觸即發。

恰好此時,後宮中一位才人傳出有孕,皇帝欣喜若狂,親自為她安排的宮殿和伺候的人,若不是怕季氏的人不滿,恐怕他就要將她接入甘露殿親自照顧了。

得知蕭玄譽將那女人安排進了景陽宮,霍弛冷冷一笑,又交代了手下幾件事情,他回了寢居。

“你去哪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裴月姝翻了個身可把霍弛嚇得不輕,蓋因她現在的肚子太大了,再有兩個月,他們的長極就會降世。

他在她臉上和肚子上分別親了親,“後宮有人懷孕了。”

“你安排的那個?”

“嗯。”

“來得好啊,不過光蕭玄譽的保護怕是不夠。”

“我已經交代人去辦了,這個孩子一定會平安生下來。”

裴月姝突然一笑,“說的好像是你的一樣。”

霍弛在她臉上咬了一口,裴月姝睜開眼睛,一雙含情目流動著粼粼的水光,霍弛險些看癡了。

“胡說什麽,這才是我的。”他在她臉上的牙印處親了又親。

隻是到了後麵,兩個人都有些氣喘,尤其是霍弛。

往日胃口大到嚇人的男人,硬生生餓了快十個月,平常都是刻意與她保持著距離,今日真是被她的話氣到了。

“要不要我幫你?”裴月姝笑得極壞。

可這隻磨人的壞狐狸哪裏會這麽好心,不過是懲罰他剛剛咬她罷了。

“不要,快睡覺。”

霍弛說是這樣說,可卻將她胸前的衣服解開,埋著頭許久才紅著眼起身。

裴月姝握住他的手指,他挑眉,還是沒有抵擋住**。

抱著她叫了一晚上的心肝。

二月十二,她準時發動,被丫鬟和接生嬤嬤手腳利落地送進產房,

霍弛想進去但是被接生嬤嬤以他會礙事攔住,他就站在門口,親耳聽著她的慘叫聲,親眼看著一盆盆血水被端出來。

他已經許久沒有摸過那串紫檀佛珠,此時卻顆顆在他手中化作糜粉。

暗七生怕少主會撐不住端來了椅子讓他去坐著等,霍弛不為所動,依舊固執地站著。

天空突然烏雲密布,片刻間就響起驚雷,這在上一世是沒有的事。

許是他的逆天改命讓上蒼不滿。

他的妻兒都會平安無事,霍弛沒有什麽可懼怕的,這四年間的種種,即便上蒼現在要了他的命,他亦無怨無悔。

終於,雷聲停歇,屋內也傳出嬰兒的啼哭聲。

所有人麵露喜色,唯有暗七愣愣地看著少主的身影。

隻因他方才的樣子太過陰鷙可怕,就算要與這老天爺鬥上一鬥也絲毫不懼。

裏麵還未收拾幹淨,霍弛就迫不及待地進去看妻兒。

鳶尾坐在床邊給裴月姝擦臉,霍弛伸手接過。

鳶尾說夫人現在不宜挪動,霍弛沒敢碰她,小心翼翼地為她擦拭。

“睡一會......我在旁邊守著你。”

裴月姝雖然累極,但還撐著一點力氣想看看孩子,聽見霍弛語氣中的顫抖,她笑了笑,將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等她睡著了,孩子才清洗好送過來。

是個男孩,看到那張有些黑紫的小臉,霍弛眼眶有些濕潤。

“長極。”他小心翼翼地親吻他的頭頂。

因為裴月姝是晚上發動,裴府眾人得知消息連夜趕了過來,霍弛讓她們把孩子抱出去給裴霖看,自己繼續守在裴月姝的身邊。

得知霍弛喜得貴子,蕭玄譽有些繃不住了。

散了早朝,他便去了景陽宮,這裏本來是他給一個人留的。

可現實告訴他,他沒有機會了。

若眼下在保不住這個孩子,他的後嗣就隻可能會從季氏女的肚子裏出來,那也是他最不希望看見的。

新封的宋婕妤性子很是文靜,進宮兩年了,宮中都查無此人,前些日子他在被皇後氣到,這才隨意找個人新人臨幸,沒想到她這麽爭氣竟是懷上了。

看著景陽宮三字,蕭玄譽心中唯有可惜,若是他早一些下手,就不會是今日這樣的景象,或許她生下的會是自己的長子。

說來也怪,霍弛隻念叨過長極這個小名,至於大名他卻是提也不提,若不是裴霖問起來,裴月姝自己也險些忘記,實在是長極叫習慣了。

“小名既是我取的,大名就讓卿卿取吧。”

反正裴月姝坐月子無聊,讓人取來了詩經和楚辭慢慢挑選。

最後擇了一個琛字,霍琛。

無論她取個什麽樣的名字,霍弛都隻會無比高興地同意。

長極滿月的那日,京中權貴都來祝賀,還有一個很多年沒見的人也回來了。

“恭喜。”

虞鶴川曬黑了許多,但身上那股讓人如沐春風的氣質還是沒變。

他打了勝仗歸來,如今已經朝中有名的大將,明明當初眾人都以為他會從文。

“什麽時候回來的?這麽多年,怎麽一封書信都未曾送回來。”

“是我不懂事了,我聽說他叫長極。”

裴月姝讓銀翹把長極給他抱抱。

長極也格外給麵子,並沒有哭鬧,虞鶴川伸手逗他玩時,他還抓住了他的手。

“很有勁,將來是學武的好料子。”

“承你吉言了。”

“倒是更像你。”他眉眼含笑看她的樣子像是回到了當年。

裴月姝卻不知該如何接話了,身後靠上來一具熱源,霍弛臉上寫滿了春風得意。

“表兄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打聲招呼,我們好去城門迎一迎。”

虞鶴川臉色不變,看樣子是已經放下了。

霍弛和虞鶴川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裴月姝搖搖頭,都是當爹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小氣呢。

這些年虞府變故頗多,不過有他回來,應該都會好起來。

“啊嗚~”

懷中的長極突然吐了個小口水泡,咧著小嘴對娘親的笑的樣子可愛極了。

裴月姝不禁莞爾,低頭親了親他的臉。

隻是沒一會長極就被他那小氣的父親抱走,見他還要和虞鶴川說話,裴月姝搖搖頭去招待旁的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