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開卷有不識

他們以為是在路上等著,沒想到少爺竟然是要一直接過去。

這要走多遠啊,這也太…

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這有點太孩子氣了吧?家裏人知道嗎?

護衛們對視一眼要勸,卻見方承宇猛地勒住馬,似乎有些緊張不安。

“快快掉頭。”他說道,帶著幾分急促,有幾分慌張,似乎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怎麽了?護衛們愣了下旋即聽到前方嘈雜,再看大路上出現一隊人馬,人似乎很多,還有高牌彩旗。

“是寧狀元回來了。”方承宇說道,“我們快避一避。”

中了狀元的寧十公子啊,護衛恍然,看著漸漸走近的人馬,認出其中被擁簇的年輕人。

不過,大家鄉裏鄉親的,遇上了不該道賀一聲嗎?怎麽要避開?

是因為寧家和方家的舊怨嗎?

護衛們不解,方承宇已經向小路上駛去,直奔不遠處的一個村莊。

“論情論理,我都該對他道賀。”方承宇說道。

他幫助了君小姐,解了她的困局,他應該感激。

他也的確感激,很感謝,但是……

“但是我就是不想見他。”他說道,帶著幾分委屈。

護衛們聽不清他的自言自語,但少爺說什麽就是什麽,他們緊緊跟隨著離開了大路,聽得身後的喧鬧聲由遠及近又由近漸遠。

…………….

寧雲釗抵達了陽城附近,方承宇離開陽城來迎接,而君小姐此時還在路上不急不緩的行駛。

這一段走的是官路,平整穩穩,馬車的搖晃也緩和了很多。

柳兒在車內的小書架上翻了一遍。

“小姐要看哪本書?”她問道。

君小姐看著小書架。

“今天是第幾天了?”她忽的問道。

“十三天了。”柳兒說道,“七掌櫃說還有五天就能到陽城了。”

君小姐哦了聲點點頭。

“走了這麽久了。”她說道。

走了這麽久是說這書架上的書都看過了嗎?柳兒想到,見君小姐伸手拿過藥箱打開了,從其中拿出一本書。

是要看醫書嗎?柳兒便不再問了,靠著引枕玩從路上買來的泥人。

走的夠久了,錦衣衛始終沒有再出現,已經夠安全了,可以拿出這本書了。

君小姐手有些微微的顫抖,將這本厚厚的有些粗糙的自製的本子放在幾案上。

自從拿到之後,遇到那麽多事,她都沒有機會看這本書,唯恐被人發現。

如果這本子裏有張神醫的標記,她的身份就更讓陸雲旗生疑了。

現在好了,離開京城了,接近陽城了,沒有窺探了,可以再次見到師父了。

師父啊。

君小姐深吸一口氣,掀開了書麵。

第一頁上一行字闖入視線,她的神情不由一僵,看著這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

這字寫的很好,字的內容也很獨特。

“我是一個傻瓜”

我是一個傻瓜。

君小姐做夢也想不到書的扉頁會寫這麽一句話。

當初翻師父這本手劄的時候,她是直接劃拉看到中間,內裏都是密密麻麻的字,也沒看清寫的什麽。

她一直認為是醫書,師父自己的行醫心得。

記錄著師父真正的本事,沒有教給她的本事。

師父肯定沒有真正的教她啊,要不然不是下棋就是投壺的,要不然就是背別人寫的醫書。

而她也並沒有真正的想要學師父的醫術啊,她隻是想要學到救父親的辦法。

父親死了,她也將這一切都封存。

沒想到重來一次才發現原本認為這些沒用的東西,竟然對她這麽大的幫助。

父親雖然死了,但她還可以用師父交給的技藝救助自己,救助弟弟,以及拿回父親失去的江山。

這對於父親來說,應該也是一種救助。

師父隨隨便便教的這些就能讓她做到如此,那珍藏著的不讓看的手劄裏又有什麽奇珍秘技?

沒想到神仙般的師父竟然給了自己這樣一個稱號。

她以為扉頁上要麽不寫字,要麽寫稱號蓋著印章,比如清風居士脫俗先生之類的。

當然她從未聽過師父有號。

但不管怎麽樣,也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句話。

我是一個傻瓜。

在世人眼中神仙一般的張青山,原來給自己的是這樣一個評價定義?

君小姐看著扉頁呆呆一刻,噗嗤笑了,旋即又眼眶發紅。

就算是個傻瓜,傻瓜也不在了。

那就看看這個傻瓜寫了些什麽吧。

君小姐伸出手再次翻開一頁。

她再次愣了下。

這一次不是扉頁大小的一頁,而是折疊起來的一張大紙。

君小姐將這張紙抽出展開。

而且紙上依舊不是字,而是…輿圖。

不過輿圖的話也不驚訝。

師父會畫輿圖,這個她倒是見過幾次。

不過這個輿圖……

君小姐的手撫上。

上麵山川河流城鎮鄉村詳細標識,密密麻麻的地名很多都不認得,最頂端標注州府名字。

涿州。

這個名字她認得,她在史書中見過,在皇祖父的書房裏的輿圖上見過。

君小姐呼吸不由急促,她伸手再次翻過一頁。

依舊是折起來的大張紙,依舊是輿圖。

這次是幽州。

再翻。

儒州、檀州、薊州、應州、寰州…….

直到雲州,一共翻了十六頁。

十六頁,十六個州府。

這就是燕雲十六州。

這就是曾經屬於大周,但在百年前奪去,後被成國公奪回六州,至今駐守阻擋著金人的侵襲。

因為始終處於兵家相爭之地,又多次被金人占據,所以對於燕雲十六州,就連皇宮大內珍藏的輿圖上都隻有寥寥幾筆。

當成國公奪回六州後,花費了人力財力勉強繪製了六州的輿圖獻給了皇帝。

成國公獻圖的時候她看過,雖然記不清,但可以肯定完全沒有師父手劄中畫的這麽詳細,至於精準不精準,她沒去過,不知道。

師父,去過嗎?

要不然師父怎麽畫出來的?

輿圖多麽耗費功夫難畫她知道,而且這其中好幾個州府都還在金人手中呢。

師父的年紀也不過四十多歲吧。

這可是十六個州府的地域。

難道師父真是神仙啊?

這當然不可能。

又或者這是古時候傳下來的孤本,師父獨有的?

可是看這紙張,這墨跡,還有這字裏行間的行文習慣,這分明就是師父親手畫的。

這真是太出乎意料了,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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