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山野不獨行

兩把長刀對準了金十八,兩把長矛對準了金十八的馬,前後左右整齊的隊列此時看起來,如同銅牆鐵壁。

不止金十八,其餘的四個錦衣衛也是如此被夾困在隊列中。

“這就是你們說的同袍情深?”金十八冷冷說道。

雷中蓮笑了笑。

“你殺過敵負過傷,我們怎麽能扔下你,當然要進京一起受賞。”他說道。

雖然說話且動作,但他們的馬匹都沒有停下,隨著隊列的行進依舊保持著肅正,從外邊看不出半點異樣。

“她去哪裏了?”金十八不死心的問道。

雷中蓮衝他搖搖頭。

“君小姐行事一向不可測。”他說道。

在成國公率將官兵馬熱熱鬧鬧出發的時候,君小姐一人一馬已經疾行在山路上。

她行走的不是官路,也並非是向南直下,似乎漫無目的又似乎在尋找什麽。

白日行路,夜間露宿,翻山越嶺,下丘陵探溝壑,有時候一日行百裏,有時候又三日不動地方。

比如現在,她在這座山下已經住了三天了。

這一番戰亂對於山區的影響遠沒有外邊的城鎮大,山腳下的村落顯得很是悠閑。

“姑娘,你又要上山去啊?”石屋門口坐著的老婦人問道。

君小姐將包袱在馬上搭好,拍了拍馬頭應聲是。

“山這麽大,又草長樹綠了,找個藥草,那得多難啊。”老婦關切的說道。

“不難。”君小姐含笑說道,對這個老婦沒有不耐煩,而是認真的答複,“這個藥草長在特定的地方,不是漫山遍野隨便找的。”

老婦點點頭叮囑她小心蛇小心野豬野狼絮絮叨叨,看著君小姐上馬前行而去。

在山下將馬拴好,君小姐背著包袱認真看了眼四周,就徑直向一個方向奔去,就像很久以前師父帶著她做的那樣。

“苦嗎?你以為學醫那麽容易啊,要行八千裏路,嚐世間百味。”

他蹲在山石上神情肅重,一麵順手扯下一支藤蔓遞給她,其上長著一串鮮紅的珍珠大小的果子。

“嚐嚐。”

她接過來毫不猶豫的吃了,再抬頭便見他一臉好奇的盯著自己。

“能吃嗎?”他問道,“好吃嗎?”

她沒有來得及的回答,因為舌頭已經麻了,人也渾身酸軟的跌坐在地上。

“看看,嚐嚐就知道了吧,不是什麽都能吃的。”他還蹲在石頭上,一臉肅重的說道。

想到這裏君小姐停下腳,抬頭看著前方,一叢藤蔓出現在眼前,其上綻開著米黃的小花。

等到秋天的時候就會掛滿一串串鮮紅的果子。

就如同師父帶她走過的那些山林溝壑中見到的一樣。

那時候她以為師父帶著她往深山老林裏跑,是故意刁難嚇唬她,好讓她吃不了苦放棄跟隨。

現在看來他其實也是在追尋著自己渴求的,奔波並不是隨意的,而是有目的的,汗青的病需要的藥草就在這種地方生長。

君小姐將藤蔓折斷一把,輕鬆熟練的將其編成一個花環戴在頭上,直奔更高處。

越過一片密林,視野便頓時豁朗,山風在懸崖上盤旋,當視線裏終於出現一朵紫色的小花時,君小姐忍不住哈的大叫一聲。

有些粗魯的喊聲隨著山風散開。

反正也沒人聽到。

君小姐深吸一口氣向花草的所在走去,不過走了幾步之後她就停下來,用腳輕輕的踩著地麵。

腳下傳來微弱的軟觸感,如果不仔細根本就察覺不到,隻會認為是踩在草上的緣故,事實上這是因為其下是稀鬆的山石。

這一次她是不會再大意了。

君小姐後退一步,剛解開包袱,就聽得身後有聲音響起。

“喲,這裏有朵花。”

這話,這聲音

君小姐扭頭看去。

樹叢後有人投下陰影,緊接著腳步聲響,朱瓚走了出來。

“嚇到了吧?”他挑眉說道,“以為又要被搶了。”

君小姐恢複了平靜。

“你怎麽來了?”她說道,“你一直跟著我?”

朱瓚衝她抬手。

“你別多想。”他說道,“別以為我是因為關心你在意你,看到你一個人出來不放心,才跟來的。”

君小姐看著他似乎有些無奈。

“我真沒有多想。”她說道,“你放心。”

朱瓚明顯的一臉不放心。

“你這麽急著出來獨行,是為了找紫英仙株給那姑娘治病,我是為了早日還債。”他說道,“你千萬不要多想,這隻是一筆生意。”

君小姐將手裏的繩子晃了晃。

“朱瓚,我不能不多想。”她說道。

你看你看,朱瓚頓時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

“你跟著我找紫英仙株。”君小姐說道,“那這找到了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朱瓚一怔。

“朱瓚,生意,不能這麽做吧?”君小姐說道,“你已經占過我一次便宜了,這次還要這樣嗎?”

“什麽叫我占你便宜?”朱瓚瞪眼喝道,“你說話注意點。”

“你方才也說了,嚇到了吧?以為又要被搶了。”君小姐眨著眼,攤手說道,“又,那就是說上一次我是被搶咯。”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朱瓚伸手點著她。

“你真是胡攪蠻纏。”他氣惱的說道,“忘恩負義,你怎麽不記得是誰救了你。”

“你不是說不是救命之恩,隻是一筆生意嗎?”君小姐眨眨眼認真的看著他,“原來你真是救我啊。”

她說著雙眼閃亮,神情歡喜又激動,握著手向朱瓚邁去一步。

“世子爺,你對我有真有救命之恩,我必當以”

她的話沒說完,朱瓚就呸了聲。

“姓君的,算你厲害。”他喊道,“我們各找各的,誰也別占誰便宜。”

說罷轉身架著肩頭揮著胳膊,三步兩步走開了。

看著麵前似乎從來沒有人出現過,君小姐歪著頭想了想。

“看起來很生氣?”她自言自語,“我這不算欺負人吧?我也沒說什麽啊。”

比起師父當年對她的冷嘲熱諷,她簡直太友善了。

她搖搖頭,看著朱瓚離去的方向。

到底是個嬌生慣養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