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喜與愁

他說的不是趕到了,而是這次趕到了。

別人聽起來或許不在意,或許覺得語誤。

但君小姐知道他的意思。

那一次她來刺殺皇帝,陸雲旗不知道,被支開,等他趕來自己已經死了,他也沒趕上撈個功勞。

這一次,他趕上了,而且還擋住了她這致命的一擊。

四周舉著刀槍的內侍湧湧而來,殘存的青山軍搖搖晃晃將她護住,擋住了弓弩刀槍,也擋住了她接近皇帝的機會。

沒有機會了。

所以,還是不行嗎?

所以,這是天不亡他嗎?

君小姐站在原地,感覺很複雜,憤怒嗎?絕望嗎?又好像一片空白,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都住手。”陸雲旗的聲音響起。

他的聲音並不歇斯底裏,但喊叫著的內侍們都聽到了,且下意識的停下手。

這讓袁寶有些惱怒。

“你們幹什麽?”他喊道,“還不快拿下逆賊!”

同時他怨恨的看著陸雲旗。

竟然還是被他趕上了。

為了不讓他參與這件事,先前在帝陵竭力的維護寧雲釗,說服皇帝不要讓陸雲旗殺君小姐。

他當然不是在意君小姐的死活,他隻是在意殺君小姐這件事誰來做。

很明顯皇帝對君小姐已經不可容忍了,這時候誰要殺了君小姐,在皇帝眼裏就是大功一件。

這個功勞,當然他要得到。

就在前天皇帝決定對君小姐動手,並且順手解決太後,他好容易說服皇帝支開陸雲旗,隻帶著自己回宮來安排這件事。

眼瞅著大功告成,陸雲旗竟然還是趕來了。

皇帝看著陸雲旗可沒有絲毫的惱怒。

“雲旗,你趕來了!”他脫口喊道。

這聲音毫不掩飾喜悅。

適才他真是被那女人扔過來的尖銳的飛鏢一樣的銀簪嚇了出了一身冷汗。

還以為這次躲不過,沒想到陸雲旗衝出來用鐵傘擋住。

說來說去,這些太監還是不如陸雲旗啊,還是陸雲旗可靠。

至少在武力和反應速度上。

皇帝毫不掩飾的讚賞讓袁寶更加生氣,這生氣讓他又警惕。

陸雲旗可是被皇帝命令守在帝陵那邊,經過這些日子的爭取,他已經讓陸雲旗的錦衣衛變成了守門衛。

他們離開的時候是瞞著陸雲旗的,那現在陸雲旗為什麽會出現?

這算不算是違背聖意?

這樣無聲無息就出現的陸雲旗讓這些逆賊害怕,但何嚐不讓他害怕。

但這時候他也沒膽子跟皇帝說陸雲旗這是違背聖意。

畢竟適才這違背聖意的陸雲旗真的救了皇帝的命。

隻有留著以後再給皇帝吹風了。

袁寶收回怨恨的視線。

“快,殺了這逆賊。”他再次指著君小姐喊道。

君小姐的飛鏢被擊落之後,青山軍也停下了動作,此時被一層層的內侍圍住。

因為近距離攻擊而紛亂的拿著弓弩的內侍們,也趁機重新整理的弓弩對準了他們。

宮殿的大門依舊緊閉,但既然陸雲旗都進來了,可以想象外邊必然也遍布禁衛內侍隻等一聲令下衝進來。

結束了。

李國瑞一手握著盾甲,一手握著長刀,心裏一片冰涼。

其實到現在他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他到底在做什麽?

他想著自己原本是個小小的不入流的武將,但作為一個沒有家世依仗十四歲入伍,靠著真刀真槍殺敵封官的他,也足以值得驕傲。

更不用說接下來他還開始做夢一般的升遷,直到今天站在皇宮裏為天子禁衛,這必將成為他這一生傳奇的經曆。

但現在一切都完了,這傳奇的經曆不會再被記載,關於他李國瑞的一生隻會有短短四字,謀逆被誅。

不知道他現在將手裏的長刀對準這位君小姐,還來得及不?

又或者他直接用長刀自盡更痛快,也免得要遭受淩遲之苦。

縱然是又一次的亂刀砍死,堪比淩遲,君小姐覺得也沒什麽可怕的。

她隻是一瞬間有些恍惚。

她經曆過的這一切是做夢還是真實的?

她是不是在做夢啊。

其實她是剛從陸家走出來,奔赴到宮殿來刺殺皇帝,並沒有被殺死,也沒有重生。

君小姐將雙手放在身前,看向陸雲旗,臉上沒有絕望也沒有驚恐,隻有平靜。

她身邊的青山軍,不管是負傷的還是尚且健全的,亦是神情平靜。

就好像並不在意自己做的什麽事,也並不在意即將要死去。

有得有失,有成功就有失敗,這也是天道,雖然不一定公道。

陸雲旗也正看著她。

他的雙目是熟悉的深黑色,但此時不見底不可測不可探。

現在,隻需要他一聲令下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殺”皇帝重新恢複了冷漠,帶著幾分恨恨開口。

陸雲旗轉身看著皇帝。

“陛下,臣有句話想跟君小姐說。”他打斷皇帝說道。

皇帝微微皺眉。

“還有什麽說的必要?”袁寶在一旁已經喊道,“用不著這種逆賊說話,她隻需要死了就行。”

陸雲旗看也沒看他一眼,隻是看著皇帝。

“朕不打算審問。”皇帝冷臉說道。

陸雲旗應聲是,轉頭看向君小姐。

“有一件事,你一直沒有問我。”他說道。

君小姐漠然看著他。

“我很難過。”陸雲旗接著說道,“我一直等著你問。”

什麽話?

袁寶忍不住走神好奇。

他知道這陸雲旗跟著君小姐有過牽扯,莫非現在是要問問君小姐後悔沒?如果當初從了他,哪裏會有如今的下場。

男人嘛,都喜歡這種姿態。

“什麽話?”君小姐漠然問道。

陸雲旗看著她。

“我的父親是怎麽死的。”他說道。

什麽?

袁寶怔怔。

陸雲旗的父親,不是喝酒喝死的嗎?

君小姐看著陸雲旗。

是的,她曾經是想問這句話,但這句話問了又有什麽意義?

“我的父親是怎麽死的?”她漠然問道。

陸雲旗對她露出一絲笑。

“這樣死的。”他說道,抬手扯下腰帶,轉身纏住了皇帝的脖子。

皇帝還帶著冷嘲的臉瞬時變成了紫紅,雙手下意識的去抓脖子。

但他的力氣在陸雲旗麵前如同不存在。

陸雲旗已經將他帶到了身前,雙手穩穩的將腰帶兩頭拉扯,隨著他的動作,殿內響起骨頭被擠碎的聲音。

“這樣死的。”他再次說道,聲音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