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金光與青光碰撞,天搖地動,掀起一陣狂風。三百睜開眼睛,隻見眼前一個黑色背影替她擋下了碎石,少女瞬間忘了自己身上的傷痛,從後麵一把摟住了無風的脖子:“師兄!”
她這一聲喚,帶著絲絲委屈,還有些許驚喜,就像久別重逢的妻見了郎一般。君落麵具下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餘光瞥了一眼地上的虞天和,一道青光轟然襲來,把她逼得驟退出好遠——“分心?”葉般若幾乎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抬手又是一道青光,君落被他刮中了肩膀,身子一抖,一腳踏空便要墜落,卻被一道金線纏上了她腰身:“謝了。”
一白一黑二人並肩而立,君落看著殺紅眼的葉般若,眯了眯眼睛:“能打麽?”
“打不過。”無庸說的沒有一絲猶豫。
“......”君落無語了一下,手中刀甩出花來才算打落那竹葉:“那夏充他們怎麽打得過?”
“失策了,不該讓他回來的。”無庸看了一眼瘋漲的竹子,心裏暗暗懊惱。他原本的算計就是讓竹妖發現被三百騙了,他們再把三百救出來,然後引夏充過來;夏充現在一定非常想殺竹妖滅口,讓他們死鬥去,竹妖最恨的一定是夏充。
當然,現在這裏這麽多人,如果竹妖一生氣直接抖出來夏平崖偷開鎖妖塔,虞天和這個老實人一定會給他們作證。除非夏充把他們全殺了滅口。
然而,現在局勢有些失控:他們逃走也不太容易。
眼看著君落又一次被打飛,清遲無奈地歎息一聲:“弱了太多了啊,主子。”雖然知道她是因為顧忌身份不敢太過放肆,不過從身法和力道上來看,君落確實不如當年初見的時候了。
她心裏的鬥勁兒,已經被世事消磨不少了。
“喝啊——”
青光暴漲,君落幾乎想到沒想擋在了無庸麵前,這次不止竹子,仿佛漫山遍野的所有植物都在被葉般若催動,他們用生命補充著他的靈力:“天羅地網!”
“迷夢四式——凝冰!”
寒霜忽至,巨大的冰刃對著葉般若的胳膊砍下,隻聽噗嗤一聲,那手臂竟真的被夏充砍斷!君落震驚之餘,手中的九節鞭轉了個圈,直纏上葉般若的脖頸,用力一扯——“呃啊啊啊啊!”
“不好,快鬆手!”瞄到葉般若手裏的青光,無庸忽然一驚,君落想要鬆手,卻被一股大力扯住,白衣男子一記手刀劈在君落手上,他沒有留情,君落悶哼一聲放開了手,小臂卻也軟軟垂了下來。
“多謝。”縱然語氣有些虛弱,無庸還是能感覺到君落咬牙切齒的怒意:“撤吧。”
“嗯。”無庸點點頭,手中眾生扇卻迎風而漲,金線如蛇亂舞,直擊葉般若;後者冷哼一聲,單手一揚,隻見叢竹驟然高漲,化作一道竹牆,生生攔下了無庸的攻勢;竹牆封閉了葉般若和夏充的身影,無庸收扇落地,高聲道:“夏少主,無邪和虞家主重傷,我們先回去了,此妖法力頗強,你一定要量力而行,切莫戀戰!”
君落挑了挑眉,並不想評價無庸敷衍的獨白,見無風背起了三百,走到虞天和麵前。虞天和一句‘你到底是誰’說到一半,就被君落一記手刀安排了,扛在肩上就跑,離開前,還深深看了一眼那黑煙之中走出的水紅衣裳的女子。
“我馬上就來。”清遲笑了笑。
“你最好別惹我。”君落淡淡道,黑衣飄動,跟著無庸等人消失在夜色之中。清遲收起了笑臉,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那密不透風的竹牆上:“是嗎?我這個人,就喜歡看別人不舒坦......”
竹牆中。
“嗬,迷夢夏氏......你們祖宗如果知道你們都是德行,非要從墳裏起來把你們都殺了不可!”葉般若被斬斷的手臂上,竹葉慢慢匯聚成手臂的形狀,夏充屢次想靠近,奈何這些竹葉和是不是竄出的竹子太過煩人,努力了許久也近不得他的身。
“如果在黃泉見到我夏家先祖,你恐怕要再死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猖狂小兒。我與夢夫人相識同遊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兒放牛呢!可惜,夏氏不輸蓬萊的幻術卻在夢夫人之後代代沒落,你們更是恥辱,竟然要靠吸收妖的力量來維持自己的力量?所作所為,又哪裏正派!”
“你知道的太多了。”夏充淡淡道,看著閃現在葉般若身後的黑影,眸光深沉;“去跟閻王爺說吧——”
噗嗤!
方應天震驚地看著穿透自己心髒的蛛腿,周身忽然飄來一股淡香,他顫抖著回過頭去,正對上一雙妖冶的紅色眸子:“小哥~我帶你去尋極樂~”
“呃啊!”清遲抽出蛛腿,看著墜落的屍體被竹葉削成血塊,麵不改色地掩了掩鼻子:“嘖嘖嘖,平日人模人樣的還給佛祖上上香,凶起來還真是讓人害怕。葉般若,你真是個道貌岸然的妖。”
“是你!”夏充立刻明白中計了,隻是眼下對麵兩個人,自己......嘖,外麵的人也靠不住,如今一擊必殺的方應天也死了,隻能先撤了。打定主意,夏充目光一凜,手中仙劍挽了個劍花,葉般若眯了眯眸子,手中青光一閃,就聽轟的一聲,夏充一擊全都轟在了竹牆上,生生轟出了一個洞——“嘖!跑了......”清遲遺憾地皺了皺眉,看向那墨綠長衫的男人,嫣然一笑:“不過跑的好,不然我看你也快撐不住了。”
仿佛是應和著她的話一般,竹牆頃刻消失,葉般若緩緩落回廢墟之中,噗嗤一聲吐出一口逆血。
“你就在一旁看著?”葉般若咬牙切齒。
“不然你想讓我送你一程?”清遲反問:“嘖嘖嘖,也不知道是他真的知道你的弱點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竟斷了你左臂。若我沒記錯,那是你木靈所在。你們植物化妖,木靈藏於身,木靈毀則魂魄易散......在這山中,你雖然多了無數眼睛耳朵,可是葉般若,你到底不是神仙,你隻是一個修為深厚些的妖罷了。被那兩個人牽製了所有的精力,之後誰再進入這裏你都不知道......看來鎖妖塔關了一百年,你們倆都是越來越差勁了,嗯?”
唰!八根蛛腿猛地刺向葉般若,清遲微微俯下身子,平日隻有戲謔和怒意的眸子裏滿是恨,她的嘴角抽搐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話來:“葉般若,你殺阿言的時候,那般氣勢,去哪兒了?”
清遲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把那人抽飛了出去,葉般若撞在石牆上咳出一口血來,忽而一笑:“嗬嗬,小清遲......我不殺了你的阿言,你怎麽替瀾去死呢?你是瀾撿回來的,是我們養大的,你的一切包括命都是我們的!愛?你配麽?”
“你難道就配?”紅衣女子冷笑一聲;“你以為你為什麽沒保住那個尼姑?就因為沈岩嗎?我告訴你葉般若,她是被你連累死的,因為你不配得到愛。我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我眼裏沒有別人對我的好,任何人,我都想看著她們得到又失去,再得到再失去,看她們恨啊怒啊,我開心!”
“曾經我以為我什麽都有,可是後來我發現我什麽都沒有過。”
老天最見不得人幸福,何況妖呢?
周圍安靜了。葉般若看著自己的斷臂,愣了片刻,緩緩望向清遲。那張臉上找不到一絲當年的痕跡,可那個活潑的虛影就是與眼前的妖媚女子重合,隻是那個人最喜歡笑,而眼前這個,再也不會那麽開心地笑了。
就像失去了清遲的瀾。
可是再喜歡,人都是自私的。死都死了,怎麽談喜歡呢?
也許他們欠清遲的,確實太多了。
男子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看著臉上淚痕交錯的女子,輕輕歎了口氣,伸出了手:“清遲——”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木靈是在我的左肩頭。”
客棧。
“你先給他們先治傷,我去看看清遲。”將虞天和扔到**,君落說道。無庸眉頭一皺,攔住了她:“那竹妖的實力你我都看到了,清遲既然留下一定可以脫身,你回去反而添麻煩。”
“不。”君落搖了搖頭,目光堅定:“我有種預感,我不去才是給自己找麻煩。”她戴上麵具剛要出門,門卻被一人推開,那一身水紅色衣裳的女子眼眶微紅,看了看屋子裏的人,微微一笑:“怎麽都看我?這麽盼著我死?”
無庸愣了一下,看向君落,後者打量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沒事,回來就好。他沒為難你?”
“夏充瞎貓碰上死耗子,這斷臂似乎讓他和難受,我幫了他,他放了我。”
“他沒懷疑你?”
清遲聞言冷笑:“主子,除了我們,哪有千年修為的妖還給人賣命的?他有點腦子都不會懷疑。那竹妖已經和夏家結了仇,斷臂之仇,肯定要報,你們也算目的達成了。”
君落微微點頭,沒有再說話,並無人注意清遲耳垂上一閃而過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