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神像
一連已經有一個多月過去了。
江陵城的一場大火刺痛了孫權的脆弱而敏感的神經。剛稱王不久，就連遭了兩場慘敗，一場是和張遼，逍遙津，另一場就是這場。孫權都要瘋了。
知道關羽帶重兵回援了，偷襲荊州失敗，變成了明取，形式對孫權急轉直下，孫權他目前可以選擇的方案仍有三條，一是偷襲失敗直接退兵；二是集中優勢兵力，先攻取較遠處的零陵，作為大本營，然後蠶食荊州其它地方；三是集結所有兵力，和關羽在江陵城下展開決戰。
結果孫權采取了第三個方案。
決戰這個方案的選擇，也有孫權的理由，他有可驕傲的，他目前有兵力優勢，有製江權，盡管是逆流運輸物資，但江東水軍在那時候戰力是最強的。
孫權他真受不了了，一下子死傷了那麽多人，江東的人都要疼瘋了，再說都被趕到了這一步，什麽叫騎虎難下？什麽孫劉聯盟，臉都已經撕破了，大仗又怎麽能不打？就像一場桃花奇遇，房間都開好了，壯陽藥都吃好了，澡也洗好了，萬事俱備，你跟人說，我們還是聊天吧，我聊你大爺！
孫權也沒有選擇了，不報這個仇？你問他手下人讓嗎？
結果有近五六萬餘兵馬，戰船近千艘，陳於江上，大小戰船往來穿梭於江上，眼看這場仗是非打起來不可的了。
在外交方麵，在劉備軍的多路強攻攻勢下，曹操新敗，兵力集結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於是連結孫權，曹孫兩家原本是最大的仇家，反而現在是很親密了。
於是孫權在江淮一帶的防守壓力也鬆了下來，得以調集重兵來和關羽硬拚。
關羽真陷入了兩線作戰的泥潭，和曹軍的爭奪，一旦開始就難以停下，奪了荊州舊地，兵鋒直指中原一帶，現在極需要穩固防線，必然要防備曹操大軍的反撲，此外襄陽、樊城、葉縣、郾城一帶剛收複的地盤，極為需要派兵源穩固防線，安撫受戰火波及的百姓。
被大洪水衝毀的農田村鎮也有不少，有不少百姓因此流離失所，把這些百姓拉回來，好生在當地屯田，是當前最主要的任務。
因此關羽在後方，在回救老家江陵上，下了最大的力度，能帶回來的兵力人數也僅有這一萬精兵，並且，江陵城內一把大火，燒毀的自己的糧草也不少了，何以在接下來的苦戰中求得勝利，二爺也是頭疼不已。
盡管荊州軍方麵近日來士氣高昂，接連的大勝仗容易讓人頭昏腦脹，盲目樂觀，不過對於冷兵器時代的戰爭而言，士氣這東西就如同身上打了興奮.劑的運動員，能發揮的能量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數次交鋒。打得這個慘烈，殘忍，其實戰爭就是這樣子，看上去詭諛神秘，什麽天機軍師、無雙猛將，你看到了千古風流，智慧神奇，多少英雄的傳說，但是普通人的流淚流血，威尊命踐的事實被湮沒在多少書卷，多少青史的字跡的縫隙裏。
雙方暫時勢均力敵，已經接連打很多仗了，互有傷亡，互有勝負，數天過去了，二爺臉上的煞氣是一天比一天重，他已經是不止一次的說過：“俺要和孫權這小子拚了！”
“拚”這個字所有人都在說。拚的結果就是這樣：
江陵城內的傷員人數越來越多，死傷的將士們別說一場像樣的葬禮，死後連件合體的衣服也都沒有功夫顧得上給你換，死的有些官職的，還稱得上給一張軟床，一麵蘆席給蓋在臉上，小兵就那樣橫七豎八的，往坑裏那麽一堆，不管你是荊州的還是江東的兵，把你身上的那塊士兵牌子摘下來，將來按牌給家屬點錢糧，就算不錯！
但是江辰和馬謖還有馬良等等所有人，都知道此仗一起來，便遠非一朝一夕間能解決的問題。
因為孫權手下的文武眾多，像甘寧、呂蒙、韓當、周泰、蔣欽、丁奉、徐盛、潘璋等等等等，那真是猛將如雲，文官也多名士，魯肅、顧雍、虞翻、嚴峻等，不可勝數，更不必說文武雙全，像幾年前故去的周瑜之流的超級英雄人物，因此……
孫權盡管他有這麽多的大將保護，也不是沒有打過大敗仗，就在不久前，被曹軍的張遼還差點活捉或者陣斬，那段書叫“張遼威震逍遙津”，因為這種餘悸猶存，所以孫權再打仗的時候大將不離左右，身邊護駕的絕對不能少的，所以關羽想再學張遼搞突襲那一套取勝，顯得異常的艱難。
“二君侯，以在下的愚見，兩下罷兵，約下互不侵犯之條款，才是今後長治久安之大計也。”
馬良在關羽手下當謀士，協助二爺處理各個方麵的正經事兒已經有多年，他知道二爺驕傲的脾氣，但想講和的意見不說真的也不行，於是馬良自然是壯著膽子才說這話。
“唔……”關羽對手下這種論調並不言辭怒叱，這在很大程度上算是默許認可了，摸得透二爺脾氣的人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是時候該一些有文采的文官出頭了。
於是馬良、伊籍、龐統、馬謖等人開始湊在一起這仗“和”怎麽和，若對方要價太高，非要打下去不可，又怎麽辦。
“若我軍實行長久作戰的方案，屯兵屯田，封鎖江麵，和孫權耗下去未必不可。隻是這樣一來，民乏兵疲，對我們沒有好處，當然對孫權更沒有好處。長久下去，無非這樣子發展演化——”
馬良是老於謀國的賢臣，他這話說的在理，提出了的方案，也得到了所有文官的點頭認可，甚至不小掛彩了的武將，什麽馮習，張南，身上都裹著繃帶，都靜靜的聽他往下說道：
“以咱們現在，整個荊州三郡，加上二爺剛收複了曹軍占領的地盤，原荊州九郡咱們現在可以說已經占了六個了，江東占去的僅有三個郡，長沙，桂陽和江夏，以六比三，有其優勢；且其民心未穩；從前孫堅孫策還活著的那個年頭，江東兵和荊州兵打了數十年的仗，也未見得討得太大的便宜。料他現在亦應如此。”
“實在萬不可解，二爺把取中原的方案暫時擱置，把前線的部隊再調回一些來，那也可以；”馬良老謀深算，繼續說道，“而孫權逆流取江陵，原本想偷襲卻未成功，銳氣已經失去，如今他們久攻江陵而不克，其實他們比我們還要著急，他還怕曹操南下，因此我料想他們不久就會派來人的，目前隻是在麵子上還下不去的小問題。”
“對，先生您說的太對了，既然這樣，務實要緊，咱們又何必太要麵子？”
江辰打量著馬良，這位先生年紀經經，還不到四十歲，但他那付白眼眉，老讓江辰聯想起武俠小說裏的“白眉大俠”來，一個叫徐良，一個叫馬良，他想見真人才明白，論起才學論從政能力，人家馬良都不比他龐統差，在很多方麵都高於自己！隻有在軍事用兵上更穩重點而已，但誰說這一定是缺點呢？
有這人留在關羽身邊，守土則足矣！
“那由誰去孫權大營，做這個談和的說客呢？雙方早都殺紅了眼睛了，這恐怕真的是件很有風險的事，要不，我去吧。”江辰冷靜的說著。
“萬萬不可！”江辰沒想到他的話剛出口，瞬間遭到了其餘所有人的一致反對，他們的激烈程度實在讓江辰意外。
江辰愣了疑惑道：“你們這是……”
“哎呀軍師！”
馬謖、馮習、張南這些一直跟隨江辰身邊左右的人物，反對之聲最激烈，馬謖帶著人跪下懇請道：“軍師您是我軍中的精神砥柱，您的安危已經不僅是個人問題，而關係著主公的整個宏圖霸業的成敗，因此屬下懇請您，這等話語您千萬莫要再開口說……”
“不僅如此，”馮習雖不會說文言詞，但也喊道，“軍師您再想冒險幹什麽，咱老馮可不讓，您的身份地位太重要了。不行不行，這件事我替你作主了，絕對您不能想了，絕對不行。就是不行……”
再看別人，也全都誇張成了跟見了鬼似的，江辰很疑惑，怎麽了這是？以前自己冒險的事兒少麽？怎麽像一夜之間人們對自己的態度好像變化了好多？
其實他早就注意到了，現在無論他走到了哪裏，總有種受人們仰視感覺。自從他從前線回來，人們私下裏“軍師”的稱呼都叫得少了，私下裏很多人用“仙師”來代指“軍師”，這讓江辰莫名其妙，他心說莫非怪自己在前線裝仙師裝得有點過火了？何止有點過，真是神化了一個人！但這種事真的可能！
影響不止於此。前幾天，他府上給他端茶倒水的一個小丫頭一個不小心，把一盞熱茶灑他身上了，江辰也沒有往心裏去，下意識的隨口說了句“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哪知道這小丫鬟心理承受能力太脆弱，回去後的當晚就懸梁自盡了！
你以為這就完了？這小丫鬟的家人聽說是做過的這種錯事，一個個心理能力全不行，一商量，全都跳江了！
這事兒鬧得江辰都不再敢輕意和下麵人瞪眼，什麽“怒哼一聲”全都不行，臉色稍微有點變化，誰知道下麵人怎麽想？江辰可是累苦了自己！
這就是成神的煩惱嗎？等到了江辰明白過來一切結果，他當然是鬱悶不已，問題是自己以後還怎麽辦？天下遠未統一，僅這一點點開端，將來要走的路還很長好不好？知道這樣子，真不想當這樣子的仙師！
現在別說馬謖、馮習等等老部下，就連關羽，馬良，對他說話也客客氣氣的，這種敬而遠之的抬高人的感覺，讓江辰異常的難受，至少不太適應，別的人，像兩個夫人，小吳小馬，柳氏二姐妹等等等等，全一樣！
下麵其他的人的想法，這次驚人的一致：不再同意江辰從事任何冒險的行為，哪怕風險很小也不行！他們說軍師您已經不代表您自己，而代表整個天下！
然而就在雙方相持不下，戰亦沒有結果，和亦沒有結果的時候，一場意外終結了一切的爭端，一場大瘟疫來了。開始少數人感覺身體不爽，漸漸的好多都上吐下泄，最後一個營一個營的死人，大瘟疫程幾何當量在整個江陵一帶蔓延。
但凡是個誰，都被籠罩在一片死亡的慘霧中，這個時候，江東人馬身在異鄉，戰亦沒有結果，竟然在某天坐船夜晚蔫溜了！江陵這邊也沒有力氣追，仗打得實在太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