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六年,四月二十,一道聖旨降於明府。聖上要起駕霸州行圍,著容若扈從。
接到這道聖旨,明珠一家心裏著實有些為難。按日子算來,嬋兒即將要臨盆了,產婆也早早地便住進了明府,以備不時之需。太醫說,因為嬋兒的身子底子太弱了,所以臨盆之際可能會有危險,聽到這些,府中所有人的心高高地吊了起來,而容若更是忐忑不安,心裏七上八下。
於情於理,他這個時候都不該出府的,但是聖命難違,他一個侍衛,如何能拒絕皇命呢?
接過聖旨,走進房中,容若的眉頭緊緊地皺著,一臉的無奈。
“容若,你,要隨駕圍場了嗎?”嬋兒躺在**,吃力地說道。她從四月初開始就不能下床走動了,現在更是顯得非常虛弱。
容若看著她,緩緩地點了點頭,眼中有些泛紅。他的心中越來越不安,以嬋兒的身子,她是否能平安地產下孩子還是個未知數。而他,在這個重要的時刻,竟然要離開嬋兒,遠赴霸州圍場,這讓他如何放心的下?
嬋兒的眼神瞬間便黯淡了下來,她無力地看著他,眼中充滿了淚花。
容若看到這種情景,心裏更是難過,他張了張嘴,卻最終什麽也沒有說出來,隻是走到床邊坐下,然後輕輕地撫了撫嬋兒的額發。
“什麽時候回來?”
“五月二十。”
嬋兒合住雙眼,睫毛微微顫抖著,淚水瞬間滑落了下來:“我還能見到你麽?”
“胡說什麽?等我回來,孩子就已經出生了。你們兩個可以一起等著我回來。”容若勉強笑了笑。
嬋兒睜開雙眼,定定地看著他,眼中是滿滿的不舍與依戀,仿佛容若這一走,就不能在與她相見了一般。這種眼光,突然讓容若的心中沒來由的產生了一種慌亂。
最終,容若還是出發了。
自從容若走後,嬋兒的心好像一下子便被掏空了。她時時都感到一種絕望,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等到容若回來,是否還能再看容若一眼。可是,她又不能絕望,因為
自己拚了命留下的孩子還沒有降生,她一定要讓孩子平安地來到這個世上。這樣的話,即使離開了容若,至少還有孩子能夠陪在他的身邊,為他減少一分孤單。
嬋兒的狀態實在是讓人擔心,明珠夫婦更是心急如焚,尤其是夫人,幾乎天天都陪在嬋兒的身邊,生怕一個不小心,出了什麽意外的狀況。要知道,嬋兒肚子裏的可是納蘭家的嫡親血啊!
五月十五,一大早,張太醫便過來為嬋兒請脈,而夫人在旁邊焦急無比。
“張太醫,嬋兒身子現在什麽情況?”剛走出裏屋,夫人便焦急地詢問著。
“恕老夫直言,少夫人身子骨弱,這個,實在是不好說啊!”張太醫有些躊躇地說道。
夫人聽罷,心內更加焦慮:“太醫,求求您了,無論如何,都要保他們母子平安啊!”
張太醫歎了口氣:“夫人,老夫自當盡全力,可……”
“您的意思是?嬋兒生產時會有危險?還是孩子……太醫,有什麽狀況,您就直說吧。”
“這……是這樣,少夫人體弱,又是頭胎,所以……”
“我明白了,唉!那就隻能是求菩薩保佑了。嬋兒這孩子心善,又孝順懂事,老天會保佑她的。太醫,這些話你別告訴嬋兒,別讓孩子害怕……”夫人拿起帕子拭了拭眼眶。
“少夫人冰雪聰明,她什麽都清楚的。剛剛她還說,無論如何,她都會把孩子保住的。”
“什麽?這……這個傻孩子啊!唉……”夫人聽了這些,心裏更是難受。
送走太醫,夫人進了裏屋,坐在了嬋兒床邊。已經快要到時候了,此時嬋兒臉色蒼白削瘦,虛弱無比,好像連氣息都弱了很多。她見到夫人,輕輕彎了彎嘴角:“額娘……”
夫人見到這種情況,眼圈又紅了:“嬋兒,額娘知道,你受苦了。”
“嬋兒是明府的媳婦,為納蘭家開枝散葉是應盡的本分。可是嬋兒的身子太不爭氣了,還要額娘為我費心。”
“傻孩子,這是什麽話,你剛進府的時候額娘不就和你說
了嗎?會把你當成親閨女一樣疼的!看著你受罪,額娘心疼啊!嬋兒,你一定要好好的,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然後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那樣,也不枉受了這麽大罪啊!”
嬋兒苦笑:“就怕嬋兒沒這等福氣了……”
“什麽叫沒有福氣?傻閨女,哪個女人不生孩子?生完了還不是好好的?別擔心,沒事的。”夫人低語安慰道。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匆匆地從外麵跑來喊著找夫人。
夫人站起身來,向來人喝斥道:“做什麽慌慌張張的,若是驚著了少夫人,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來人慌忙跪下,然後說道:“夫人,老爺要我告訴您,他現在要趕去霸州,讓您好好照顧少夫人!”
嬋兒心裏一驚,硬是探起了半個身子。
夫人也是一愣,急忙問怎麽了。來人卻支支吾吾,嬋兒一急,顫聲問道:“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是,剛才霸州來人說公子在圍場,不小心傷著了……”
話音還未落,嬋兒心裏好像是被什麽重物擊中了一般,身子也隨即一沉,重重地落在了**。
“情況怎麽樣?”夫人心中焦急,連忙發問。
“來人著急,也沒有說清楚什麽,所以老爺才要跟過去看清楚。他讓您不要急,好好照顧少夫人……”
夫人還未緩過神來,隻聽玉兒一聲尖叫:“夫人,少夫人不好了!”
“快,快去叫產婆過來!你們,趕緊去張羅熱水,少夫人要生了!”夫人猛地緩了過來,快步上前看了看之後,連忙向丫鬟們吩咐道。
嬋兒雖然已經足月,但是卻是因為驚慌而動了胎氣,情況不容樂觀。夫人在房門外麵坐立不安,既要擔心房裏的嬋兒,又要為霸州的容若牽心。嬋兒的痛呼聲更加使她感到焦急,在看到丫鬟們端出一盆盆血水之後,她終於不顧丫鬟的阻攔,推開門走了進去。
豆大的汗滴凝在嬋兒慘白的麵頰上,雙手緊緊地抓著身下的被褥,因為用力過猛,連指甲都折斷了,紮在手上,滲出了血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