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主子,但是這次奴婢們可不能再由著您了,您總是說自己沒事兒,不舒服也不說。要是不看著您,您肯定又不好好休息!”珠兒開口說道。

“死丫頭,嫁了人,嘴倒是愈發厲害了!好了,我休息,休息還不成麽?丫頭們,來,趕快扶我躺好,我這就睡下,行不行?”

兩個丫頭聽她這樣說,才笑著上前扶著她躺了下來,給她蓋好被子,見她安然地閉上了眼睛,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外屋。

嬋兒聽她們走出去了,笑容頓時便凝在了臉上,她睜開雙眼,眼淚已然充滿了眼眶……

任憑淚水滑落在枕畔,她隻是喃喃地低語著:“容若啊,嬋兒究竟還能陪你多長時間呢?若是有一天,沒有了嬋兒在你身邊,又有誰來好好地照顧你,陪伴你呢?到那個時候,你會不會難過呢……”

靜靜地休養了一段時間之後,嬋兒已經能夠起身了,隻是整個人又消瘦了不少,頗有些怯不勝衣之感。無論誰看了,都會生出一種深深的憐惜之情。

這天,正是農曆七月七日,乞巧節。

晚上,當容若回到房中之時,發現嬋兒正在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地看著外麵的夜空。輕輕地笑了笑,拿了件披風過去給她披在肩上。嬋兒回頭看到他,臉上便帶上了笑容。

“嬋兒,你這是在看什麽?怎麽如此入神?”

嬋兒淺笑道:“我在等著看牛郎織女相見啊,今天晚上他們便可以在鵲橋相會了,不是麽?這樣美好的時刻,我當然要去偷看一眼了。”

“你信這些?”容若反問她道。

“信啊,隻要是美好的事情,我都願意去相信,因為它們值得我去相信。”嬋兒說罷,又重新回過頭去,看著窗外的星空。

容若聽後歎道:“我並不覺得牛郎織女的故事是美好的,兩人一年隻能見上一次麵,片刻即要分離,那是多麽令人痛苦的事情啊!”

“我並不這麽認為啊,我覺得,有缺憾的美才更能打動人心,也最能留在人的記憶深處,使人難以

忘懷,不是麽?遺憾有的時候也是一種美好啊!”嬋兒沒有回頭,隻是靜靜地說著。

容若笑著搖了搖頭,雖然並不認同,但是卻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站在她的旁邊,陪她一起仰望著星空。

良久,嬋兒才緩緩地說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容若,你看,這首詞寫得多好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啊!看來,最深的愛並不是一定要相守在一起的。隻要兩人心意相通,即便是分離,愛也永遠不會消失,不是麽?”

容若疑惑地看向了她,有些奇怪地問道:“嬋兒,為何今夜你如此地傷感呢?總是說一些讓人感到憂傷的話……”

嬋兒怔了一下,然後笑著答道:“是嗎?可能……可能是想到了牛郎織女的故事,覺得有些感慨吧,所以才會這樣。”

容若伸手攬她到身邊:“看看,我說得沒錯吧?你啊,心裏想得全是旁的事,自己身體這樣弱,卻是絲毫不放在心上。淨為一些有的沒的事情勞神!”

“嗬嗬,我本來就沒什麽事啊,隻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

容若搖了搖頭,也不再堅持下去,對她說道:“若說起七夕,我倒是很喜愛這幾句,就是‘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嬋兒歪頭道:“不就是唐明皇和楊貴妃的七夕盟約麽?”

“是啊,其實這樣的愛也是令人扼腕啊!原本可以是一雙佳侶,隻因為是帝妃,卻落了個陰陽相隔的局麵。看來,還是我們這等平凡之人來得幸福啊!”容若搖頭歎道,並隨手提筆寫下了一首《浣溪紗》:

“鳳髻拋殘秋草生,高梧濕月冷無聲,當時七夕有深盟。

信得羽衣傳鈿合,悔教羅襪送傾城。人間空唱雨淋鈴。

嬋兒拿著詞讀過之後若有所思地說道:“若不是這樣,後人又怎能欣賞到如此唯美

的故事呢?也許大家之所以喜愛,就是因為它的淒美吧。真的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可能也就不會廣為流傳了!”

二人正在讀詞,窗邊突然傳來了一聲清亮的聲音,有模有樣地吟道:“幾為愁多翻自笑,那逢歡極卻含啼!”

兩個人都吃了一驚,連忙回過身去看,隻看見玉籠中的鸚鵡正在上躥下跳,撲棱這翅膀。見二人向它望過來,歪了歪小腦袋,又尖叫道“嬋兒,嬋兒!”

容若驚喜不已,歎道:“沒想到,它竟然真的能念詩了!嬋兒,你太厲害了!到底是如何教的啊!為什麽我教了那麽長時間都沒有效果?”

嬋兒也笑了,然後搖頭道:“這隻小東西,教了那麽多句子,怎麽偏偏學會了這麽一句……”

容若這才反應了過來,壞壞地笑了:“娘子啊,這不是‘洞房花燭夜’之後,為夫寫下的詞麽?看來,娘子平日裏很是喜歡這樣……”

話還沒說完,嬋兒便紅著臉擰了他胳膊一下:“你說的都是什麽胡話!我不過是將你的詞都念了一遍罷了,誰知道這勞什子竟學會了這句!真是什麽人買什麽鸚鵡!”

“哈哈,這怎麽是胡話呢?好了,連鸚鵡都提醒我們該休息了,咱們還是就寢吧!”容若大笑,一把抱起了嬋兒。嬋兒一聲驚呼,卻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任由他將自己抱至床前。

紅羅帳中春光旖旎,今日不知為何,嬋兒一改往日的羞澀,竟然主動而熱情地迎合著容若。她定定地看著他,眼神中是滿滿的眷戀與不舍,隻是容若於意亂情迷之中絲毫都沒有察覺。

“容若,我們……要個孩子可好?”嬋兒低低地呢喃道。

“你的身體……”容若猶豫著。

“沒關係,我隻是好想有個孩子……真的好想……”

“那好,我們便要一個孩子……”

牛郎織女該是會麵了吧?因為天空已不再晴朗,好像是在為這對苦命鴛鴦低泣著,歎息著……

注:《浣溪沙》出自於納蘭性德《飲水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