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聽了,微微地皺了皺眉:“嬋兒,這個……你吃了好嗎?畢竟是大街上買的東西,想吃什麽我讓廚子做就行了。”
“額娘不用擔心,我就是一直不想吃東西,那天看到揆敘拿著冰糖葫蘆,便想起這個酸酸的,倒是可以開胃,所以便饞起糖葫蘆來。”
容若一邊也說:“額娘,您也太小心了些,街上多少人吃這些?哪裏會出什麽事!”
看著夫人還是一副懷疑的表情,容若幹脆拿了一串塞到了夫人的手中:“耳聽為虛,您自己嚐一點不就知道了?”
夫人猶猶豫豫地拿著糖葫蘆咬了一口,容若連忙問道:“額娘,怎麽樣?”
“酸酸甜甜的,倒是不難吃。”
容若撇了撇嘴:“難吃的話我會拿回來給嬋兒吃麽?又不是您一個人心疼嬋兒。這些都是我親眼看著人家做的,絕對幹淨!”
嬋兒見他這麽說,趕緊瞪了他一眼,對著夫人笑道:“額娘,沒關係的,我知道分寸,嚐嚐就好,不會多吃的。”
“那就好,吃多了畢竟不好。好了,你們歇著吧,我也該回去了。”婦人說著便想起身,身邊的小丫頭趕緊過來扶。
走至門口,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頭說道:“容若,快到臘月十二了,你的生辰想怎麽過呢?”
容若愣了一下:“我都要忘了這件事了,您也知道,我不喜歡熱鬧的,生辰這件事也不必要折騰的過大。”
夫人遲疑道:“我和你阿瑪原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你可別忘了,自從嬋兒有了身孕,很多人都想要來賀喜,嬋兒生辰時顧及到她的身體,就沒有辦,你生辰這天估計躲不過去了。很多人都打著這個主意呢!”
容若臉上的笑容斂了下去,但隨即又恢複常態:“那就按阿瑪的意思來辦吧,隻是還是不要過大,畢竟,畢竟府裏開支也不小,這些沒有必要的事情就節省一些吧!”
夫人見他這樣說,點了點頭:“好,我再和你阿瑪說說。”
說罷,她便回去了。
容若歎了一口氣,嬋兒知道他最不希望連生辰都要讓那些心懷不軌的官員都利用,但是他卻沒有辦法去拒絕,她什麽都沒有說,隻是
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
容若攬住她,緩緩地說道:“我隻是不想讓阿瑪為難,雖然我最厭惡的就是這些,但是阿瑪身居要職,如果這次拒絕了,那些人還不一定怎麽在背後編排他呢。雖然我和阿瑪的觀點有時並不相同,但是我卻不能讓他為難。”
嬋兒對他微笑道:“我都明白的。”
容若將頭埋在她的頸間,好一會兒才說話:“多虧有你在我的身邊……”
短短幾個字,卻讓嬋兒的眼淚瞬間決堤,她悄悄地轉過了頭,心卻如刀絞般疼痛。雖然容若在外麵是一個時而威風凜凜的三等侍衛,時而是風度翩翩的瀟灑公子,但是在她的眼中,容若卻是一個內心很脆弱的人,需要理解,需要包容,而她便是充當了這樣的角色。若是過去容若這樣依戀她,她不知道會有多麽的欣慰與開心,但是現在,她心中卻著實難過。等她離開了,容若一個人會不會變得堅強?會不會再有這樣一個人可以去包容他,理解他?
臘月十二這天,天氣陰沉沉的,烏雲如同一頂大大的氈帽一般扣在每一個人的頭上。但是明府中卻是熱鬧非凡,從巳時起便門庭若市,車馬絡繹不絕。容若穿著一身新衣,外麵披著一個大氅,站在門口迎接客人。他時不時地便向裏麵看上一眼,因為嬋兒正大著肚子站在院中接受人們的道喜。後來,嬋兒好像有些疲憊了,夫人便讓玉兒送她回去休息。看到嬋兒離開後,容若的心才放了下來。
回到房中之後,嬋兒便趕緊讓玉兒回到外麵幫夫人接待客人,自己則一個人進了裏屋,坐在榻上繡著一個亮紅色的荷包,今天晚上之前可一定得弄完的。
就這樣,她靜靜地繡著,直到過了午後,覺得有些累了,才抬起頭來,揉了揉自己已經發酸的脖子,盯著手中的荷包發呆。
突然,門外有人進來了,嬋兒急忙將荷包放在了軟墊的後麵,隻見容若徑自挑簾走了進來。
嬋兒奇怪地問道:“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他們在後麵聽戲,我得了空便溜了回來。”容若笑了笑。
“這樣不好吧,今日來了那麽多人,你這個壽星偷溜,人家會怎麽說?”嬋兒有些擔心。
“沒事
的,大家都剛酒足飯飽,正興致勃勃地聽戲呢,誰管我在哪裏?何況,他們來此最主要的是找阿瑪,不是我。所以啊,我樂得清閑!”容若一邊說著,一邊靠在了嬋兒的身邊。
突然,嬋兒輕輕地“哎呦”一聲,容若嚇了一跳,急忙翻身起來,嬋兒笑著說道:“沒事,不用急,是……是孩子踢我呢!”
容若一愣,隨即道:“他……他會動麽?”
“這個問題真是可笑,當然會動了!”嬋兒笑著拿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過了一會兒,容若果然覺得手微微一顫,頓時覺得欣喜若狂:“嬋兒,他真的動了,我感覺到了!”
他幹脆將頭靠了過去,用耳朵輕輕挨著嬋兒的肚子,感受著她腹中胎兒的蠕動,一種將為人父的喜悅與自豪不禁猶然而生。而嬋兒一手支在**,一手輕輕地撫著容若的發辮,臉上始終帶有溫和的笑意。隻是眼底深處依舊帶有著一絲憂傷。
良久,嬋兒輕輕地推容若說道:“好了,你該出去了,現在戲應該也要結束了。”
容若悶悶地答應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起身:“那我先過去了,你好好歇著。”
容若走之後,嬋兒又從軟墊之後抽出了荷包,呆呆地對著它出神,金黃色的線清晰地繡出了一首馮延巳的《長命女》:
“秋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讀著這首詞,嬋兒心中一片苦楚。若是真的可以這樣,該有多好啊!不,其實她根本就沒有這麽貪心,“長健”不必,隻是想要多活幾年罷了,但是,現在連這樣一個願望都將要落空了……
緩緩地歎了口氣,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嬋兒起身走到了窗前。推開窗子,一陣冷風迎麵吹來,嬋兒不禁打了個寒顫,環起了雙臂。天依舊是陰沉沉的,甚至還飄著一些不知是雪還是雨的小顆粒。
嬋兒愣了一會兒,又關住了窗扇,走到了桌邊,見上麵有一首隻寫了兩句的《玉連環影》,於是便提筆將它續完了:
“何處。幾葉蕭蕭雨。濕盡簷花,花底人無語。掩屏山。玉爐寒。誰見兩眉愁聚倚闌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