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保持沉默的吳靈均忽然起身,在江慕雲跟前鄭重一拜,勢在必行的請求道。

“王爺,屬下此生願全力追隨王爺,效忠王爺,但求……無論何時,屬下都要衝在第一陣線,為了王爺霸業可成,舍棄一己之身也在所不惜!萬望王爺恩準!”

此言一出,季崇澤都有點驚了。

別的那些將領之才,再忠心也希望主上能夠功成名就,然後他們自己也能做個高官,沒有像吳靈均這麽實在的!

江慕雲深深凝望著吳靈均,悠悠一笑:“成全你。”

該醉的全都醉了,大家各自回家,林知晚毫無意外的落到了江慕雲手裏。

嗯,送她回家。

皓月當空,地上厚厚的積雪反射著光,讓夜晚的小路也十分通亮。

“夜風,真舒服啊!”林知晚呼吸著,眼前便是一片白霧。

許是因為喝了酒,她感覺渾身都放鬆下來,張開雙臂,銀狐皮小襖都從肩上滑落了,還不自知。

江慕雲將小襖從雪地上撿起來,拍掉了雪,皺眉斥道:“這麽冷的天,你想生病嗎?”

看林知晚走路搖搖晃晃,都不走直線,江慕雲一直在推著她的肩膀,不讓她晃。

可林知晚根本就是喝醉了,笑著,晃悠著。

一時氣急,江慕雲直接拉住她的手,將她冰冷的小手緊緊握在手掌心,好好的牽住她。

感覺到手心裏傳來的溫熱,林知晚似乎也有幾分清醒,不再傻笑,隻是沉默。

她沒有掙脫開江慕雲,隻是感覺此時,氣氛剛剛好,她不想再把關係鬧僵。

林知晚輕輕吐了一口氣,溫熱的呼吸在冰冷的寒夜裏化作一縷白霧,她輕聲問。

“北燕邊境,很苦嗎?”

江慕雲睨了她一眼,看她半醒半醉,笑了一聲,緊了緊她的手,這才不緊不慢道。

“北燕是個好地方,水肥草美,牛羊成群,北燕人過得很安逸……隻是邊境地帶涉及國土紛爭,北燕和南越早年間就不太和睦,都抱著想要吞並對方的心思,邊境地帶亂了些,待在軍營裏的士兵自然苦一點,不過,在那裏磨練出來的士兵,盛京城中五個都抵不過。”

江慕雲也知道,林知晚這樣問,也是關心馮瀅的未來。

那麽,他就說一些可見的光明未來。

“那瀅姐,可以大展拳腳了!”林知晚笑著,忽而偏頭,笑望著他:“聽說,北燕也是王爺一戰成名的地方!”

據說北燕那一戰,江慕雲違抗軍令,貿然進攻,卻大敗敵軍,讓南越打了一場大勝仗。

雖然江慕雲還是因為違抗軍令,而被調回了盛京城,自此做了個遊手好閑的王爺,但那一戰,至今還為人唏噓感歎。

江慕雲混不在意的笑笑,望著明月繁星,眼中也有光彩熠熠生輝:“我遲早,都會擺平那裏,將北燕歸於南越的版圖。”

這種野心說出來,任何一個人都會驚著。

可聽到江慕雲說出來,林知晚沒有任何疑問,反而像是在接受一個既定的事實。

無論她和江慕雲之間如何,但她肯定江慕雲的實力,莫說區區蠻荒的北燕,就連富庶強盛的後蜀,也不是不可以想的。

林知晚笑笑,“在此之前,是不是該擺平朝中的關係?”

眼前的糟心事就一大堆,比如虎視眈眈的張家和花家,哪一個不盯著風頭正盛的江慕雲?

此時,江慕雲把林知晚的手好好的塞回袖中,然後繞到她另一邊,握緊另一隻冰涼的手,一切都很自然。

林知晚心中觸動,此時江慕雲開口了,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朝中的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花家張家要針對我,我能如何?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林知晚的注意力一下子轉移在這些事上,“他們有什麽動靜嗎?”

“花家暫且沒有,倒是張家,又開始興風作浪了,”江慕雲鄙視的笑了:“戶部侍郎張德讓的女兒,名叫張緲渺的十六歲少女入宮了,父皇很喜歡她,越級晉封為夢嬪,如今正是盛寵。”

“夢嬪……”林知晚重複著這個封號,夢……似乎有點熟悉的感覺,她卻想不起來。

隻聽江慕雲冷笑道:“皇後怕是被逼急了,連遠房親戚家的侄女都弄進宮,想給父皇吹耳邊風!父皇會怎樣,我尚且不知道,可唯一能肯定的是,張緲渺分了父皇的寵愛,花令宜一定視她為眼中釘,沒等我們動手,花令宜一定能把她收拾得哭鼻子!”

花令宜一直盛寵,怎麽能接受有人分了她的寵愛?

如此想來,倒是可以稍稍安心。

江慕雲忽然轉頭望著她,抬手將她的碎發勾到耳後,笑道:“如今已經攤牌,局勢一發不可收拾,隻能和他們兩家對著幹了!隻是你跟著我,怕是也會受牽連,要辛苦你了……”

這話聽著,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林知晚怔怔然,隨後輕輕掙開手,手掌再次暴露在空氣中,感覺到冰涼時,這才讓她更加清醒。

她搖頭笑了,“王爺說的哪裏話?買賣不成,仁義還在,我會幫王爺渡過這一段艱難的處境,再著手退婚一事,到時候再全身而退,也算是感激王爺一直以來的照顧。”

丞相府就在眼前,林知晚擺擺手,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府裏走去。

江慕雲默然望著林知晚,手還沒收回來。

半握拳的手空了,他的心裏也空了。

江慕雲略勾勾唇,轉身離去。

一陣夜風吹來,黑狐皮大氅也被吹得翻飛起來,他的背影孤獨落寞,像是狂野之中獨自狂奔的野馬。

進了府門的林知晚,趴在冰涼的大門邊,偷偷望著江慕雲的背影消失在寒風夜色中,心裏也堵得發慌。

她忽然想起馮瀅,那樣大膽肆意,卻是飛蛾撲火,獨自一人承受著苦和痛。

那她呢,還是別學馮瀅了。

她不想再傷痛一次,她實在是承受不起了……

也就是第三日,馮瀅隨著大軍離開,趕赴北燕邊境。

此去,或許是成就她的偉大理想,或許將所有的天真和夢想都埋覆於北燕的沙塵黃土中。

無論是哪一種,終究是成長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