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彼此相視一眼,便默契的起身,跟林愈拜別,“丞相大人,我們改日再來叨擾。”

說罷,幾人都出了正廳,經過林知晚身側時,也討好的笑著,跟她請安問好,這便匆匆離去。

打了個照麵,林知晚幾乎全都認識,那是江槿雲身邊的謀臣!

林知晚的目光,落到了林愈身上,冷冷淡淡。

林愈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卻盡量裝著鎮定,慢步走出來,隨意地打招呼:“知晚回來了,我回屋裏歇會,你……”

“有沒有想過,你今天背棄慕王,且不說慕王以後會不會東山再起,轉頭除掉背叛他的人……”

林知晚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發出詛咒似的,可這些話卻又無比的真實。

“一旦槿王勢起,你以為他會真的相信半路投誠的牆頭草嗎?如果是槿王奪得了帝位,我敢斷言,父親,你一定是他登基那天,被拿出來殺雞儆猴的刀下鬼!”

林愈似乎是被林知晚這一番冷幽幽的話嚇住了,回過神來,林知晚已經遠去,而他卻出了一身冷汗。

可林愈這心裏慪得很呐,是他在這官場混的明白還是林知晚混的明白?

黃毛丫頭憑什麽來指教他?

可林知晚前前後後說的話,他到底還是聽進去了,打心底裏生出恐懼來。

他也怕……出現林知晚說的那種情況……

一身冷汗下來,林愈趕緊晃了晃腦袋,拉回了他動搖的心緒。

江慕雲都已經被趕到那蠻荒之地,再無翻身的可能,如今的南越是槿王的天下,他不識時務,還怎麽混呢?

剛才差點就被那個死丫頭給嚇住了,一定是這樣!

他就不相信,真的投誠於槿王,槿王還能看不到他的忠心?

那即便是做了皇帝,也是昏君一個!

林愈挺起胸膛,雄赳赳氣昂昂的回了屋。

其實,林愈的固執也沒什麽錯,錯就錯在他對自己和江槿雲的認知上。

他並非忠心不二的賢臣,江槿雲也不是仁善的明君……

夜幕降臨,彎彎的月牙掛在夜空之中,漫天的星辰都成為它的點綴,這是一個安靜而美好的月夜。

紫藤花已經枯萎,花架旁邊,林知晚躺在藤椅上,仰頭望著漫天星辰,淚水毫無征兆的流了下來。

她不想哭的,卻控製不住眼淚湧出來。

隻是想到了,重生後的一切,一陣酸楚就忍不住湧上來。

得以重生,那是她最大的幸運。

隻是,她忽然不明白,重生是為了什麽?

為了複仇?可她並沒有多麽快樂。

為了活著?這樣天長地久地活著,卻像是一具軀殼……

她忽然覺得,像是辜負了老天爺對她的好意。

“小姐,您怎麽還在這裏坐著?晚上很冷啊!”

采蝶在屋裏忙完,倚著桌邊就睡著了,一覺醒來才發現天都黑了,可她家小姐卻還在外麵坐著,便拿了一件外衣,匆匆跑出來。

采蝶給林知晚蓋上了一件厚衣裳,驚訝問道:“大小姐,您怎麽哭了啊?”

林知晚擦掉眼淚,笑道:“沒什麽,你醒了?”

“嗯……”采蝶嘟著嘴,懊悔道:“都怪奴婢,睡得太死了!”

“我又沒有怪你!”看到采蝶這張小臉,即便是犯了什麽錯,林知晚也責怪不起來。

采蝶倒是有備而來,穿著小襖,還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了林知晚身側。

她雙手捧著臉,學著林知晚似的抬頭看星星,卻很快就打了個哈欠。

看到采蝶這副無憂無慮的樣子,林知晚羨慕得很,忽然興起,問道。

“采蝶,你知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呢?”

一個問題拋出來,采蝶的瞌睡蟲都被嚇沒了,小心翼翼問著:“小姐,你問這個做什麽?”

“不是在審問,隻是聊聊天。”

采蝶撫著胸口,鬆了一口氣,想了半天,還嘟囔著:“這麽簡單的問題,小姐你還要來問奴婢啊……”

看了林知晚一眼,發現她認真地在等自己的回答,采蝶這才歪著腦袋想了想。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那就是……想每天見到他,見不到他,心裏就像貓爪在撓癢癢似的……”

話音落了半天,都沒聽到林知晚回應,采蝶這才紅了臉,“奴婢有什麽說錯了嗎?”

林知晚唇角揚起,笑容深深,“樊南真是好福氣啊,能得到采蝶這樣的喜歡!”

采蝶的臉色更紅了,將腦袋埋到臂彎裏,“小姐,你討厭死了!”

林知晚笑著,再次仰頭躺平,仰視著星夜,低聲歎著。

“連采蝶都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可是她呢……

林知晚已然陷入自己的深思,耳邊采蝶的喋喋不休就像是小風吹過似的。

“小姐,您可別小瞧奴婢,雖然奴婢沒讀過幾天書,可是有些……”

世上很多事情,本就很簡單,諸如官場,愛情……

複雜的,本是人心。

夜風輕輕吹過,吹去了林知晚心頭那些浮塵,讓她更能看得清楚,自己的心……

……

時隔三天,皇宮裏專程為江慕雲擺了送行宴,以表對他的重視,對虎嘯營的重視。

上一次見麵,就是在皇宮,再次見到江慕雲,恍如隔世。

江慕雲穿著一身月白色錦衣,闊步走來。

林知晚就站在殿門口,望向他,恍如隔世一般,似乎怎麽看都不夠。

打了個照麵,江慕雲跟她笑了笑,就往席間走去。

笑是笑了,可那個笑容和麵對別的什麽人一樣,普通又平淡。

林知晚就站在殿門口,一時間不知自己該做什麽,往哪裏去。

“你怎麽還在這兒。”

季梓薇躲在別處,滿心期待地看著他們相見,沒想到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你不說話,他不說話,沒有人主動,難道等著真的散夥那天,都躲在被窩裏哭嗎?”季梓薇急得開罵,往日還客客氣氣叫一聲郡主,今天完全顧不上了。

季梓薇這個人心好,可脾氣暴躁,出不了什麽妥當主意,見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就隻能幹著急。

林知晚深深地低垂下眼睫,沉默了半響,“走,去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