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晚稍稍睜大了眼睛,看著江慕雲。

陽光自頭頂傾瀉而下,江慕雲渾身都罩在柔柔的金光之中,挑眉,微笑,每一個動作都那樣慵懶隨意,卻讓人能感到他霸氣又囂野的強大氣場。

江慕雲,是一根可以被人隨意丟棄的野草。

隻不過,他是一根生命力極其頑強的野草,千萬別讓他有機會喘息,千萬別讓他僥幸借了東風,否則,他必定抓住每一個可以利用的時機,趁勢扶搖直上,遮天蔽日!

春風驟起,卷起邊塞的黃塵漫天,幹燥的天氣似乎令人躁動。

邊境上不安分的人,又起了小摩擦。

若是殺人放火這等大事,也算是有的一提,可偏偏是雞零狗碎的小事,還偏偏引發山洪海嘯,這就讓人啼笑皆非了。

邊境處有很多荒山野嶺,兩國的百姓和士兵時常會去那裏狩獵,什麽山雞野兔的,也算是一頓美餐。

往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這次,不巧的是南越的一個士兵用箭射死了一隻兔子,還沒趕過去,就被北燕的士兵撿了漏。

更不湊巧的是,南越和北燕的語言互不相通,這個南越的士兵偏是個火爆脾氣,溝通不了,兩方就打了起來。

那南越的士兵是脫離了隊伍追兔子去了,而北燕卻有十來個人,撲騰了沒幾下,北燕人就把這個南越士兵給扣下了。

明目張膽的扣押人,這不是欺負到頭上來了嗎?

一條人命不足惜,可喪權辱國是大事。

尤其是在邊境地帶,一丁點小火星,都會被放大無限倍來看。

消息傳回虎嘯營,警報拉響,士兵們叫囂著,說是要踏平北燕。

好吧好吧,退一萬步來說,假若江慕雲不怕事……

可他再不怕事,總不至於不長腦子,虎嘯營的兵力加起來,總共還不到七萬,而北燕邊境上就有五萬人在把守,萬一有個什麽事,不消半天的路程,北燕就能從最近的圖賀城再調派十萬兵力。

可南越呢,想調兵遣將,就得派人千裏迢迢去盛京城送折子,一來一去的功夫最快也得十天半個月,還得想想,朝中得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死,根本調派不過來多少援兵……

說到底,江慕雲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況且這本來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能大動幹戈來對待。

消息一傳回來,江慕雲就叫人開了個小會。

“此事可大可小,現在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也談不上誰對誰錯了!”

沈良斂眉,神色凝重的說著。

邊境上成天都有這些煩心事,沈良倒是司空見慣了,因此他按照往常的經驗,提議道:“王爺,要不然,屬下帶人去跟北燕那邊調解調解?屬下倒是北燕在這裏駐守的舒和將軍打過幾次交道,也了解他的脾氣稟性……”

倒也是個好主意,隻不過換個角度來看,沈良這麽一個人物親自去調解,是不是太拿這事當回事了?哪怕是有理,恐怕也變成沒理了。

江慕雲思忖片刻,輕輕笑了笑,從來都是那種天塌了老子都不怕的疏狂樣子。

“派你堂堂一個將軍去,未免太小題大做。”

不符合最初的預期,沈良輕輕皺眉,“那麽……”

江慕雲抬眼,看似隨手一指。

“就他們兩個,結伴同去。”

眾人看向,被點到名的李豐和馮瀅,或多或少的驚訝。

“是。”李豐還算鎮定,但凡是江慕雲交代下來的,除非他死了,否則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倒是馮瀅,眼中滿含驚訝,竟然一時忘記回應。

出乎意料的沈良轉過頭來,滿臉擔憂,遲疑道:“屬下不是不放心他們,隻是李偏將和馮副將都太年輕,沒有跟北燕真正打過交道,也不知能不能應對得了……”

沈良的憂心,不無道理,就連李豐和馮瀅本人都沒有十分的把握。

江慕雲卻勾了勾唇,沒有懷疑:“年輕人更需要曆練,怎麽能讓你事事都衝在他們前頭?就他們吧!”

說罷,沈良舒展眉頭,溫溫一笑:“是,屬下畢竟沒有王爺這份魄力,也需要多多曆練!”

江慕雲的決定可以說是不允許任何人更改,沈良帶著一行大將坐著也沒什麽意思,便先退下了,隻留下了馮瀅和李豐。

前去和北燕那舒和將軍講和,需要注意的地方,江慕雲都一一講述,最後還貼心的問:“還有什麽疑問嗎?”

李豐抱拳:“屬下沒有任何疑問!”

江慕雲點點頭,又看向一直未曾說話的馮瀅,笑問:“你呢?”

看她這個表情,肯定有話要說。

馮瀅的神思被扯回來,猶豫半響這才問:“王爺,為什麽是屬下?”

“需要理由嗎?”江慕雲含笑反問。

馮瀅很是不解,忍不住把話說的更直白些:“王爺難道不認為,屬下和沈將軍才是……才是一頭的,這樣的話的,王爺又為什麽把這麽重要的差事交給屬下?”

馮瀅說著說著,神色黯淡下來。

李豐也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她倒是直言不諱。

江慕雲往後一仰,懶洋洋的躺在虎皮製成的暖榻上,笑意懶散,並不拿這個當回事,輕輕一笑,七分玩笑三分認真。

“無論是你還是沈良,或者是這軍營中的任何一人,都是本王的部下,有錯要罰,有功當賞,有本事的就該重用。”

江慕雲挑眼看她:“你不願意,大可以提出來,本王從不強人所難。”

“我願意!”馮瀅脫口而出,一時間忘了身份,弱弱糾正著:“屬下願意……”

江慕雲仿佛十分了然般的笑了笑,“出去吧。”

出門的時候,江慕雲那一番話言猶在耳。

方才他聲音不大,卻在馮瀅心中震顫良久。

在她心中,江慕雲從來是一個隻會吃喝玩樂的浪**子弟,如果有什麽不同,那就應當是浪**子弟中最高級別的。

正如從前,江慕雲一貫塑造的浪**公子的形象一樣。

馮瀅敬他,一為軍紀,二為林知晚。

可自從進入虎嘯營,江慕雲的種種行事,每一次都讓馮瀅刮目相看……

沈良,是她入軍營的半年之中,親眼所見的仁義、大氣,可江慕雲不是啊!

難不成,當真是她以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