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天夜裏,傅楊做了一個夢,他夢見兩年前那個夏天,接過情書的人微笑著注視著他,他驀然發現自己坐在他的對麵,手裏的信紙刹那間化成一道道流光,順著他的手臂纏繞而上,傅楊控製不住地伸手撫摸上那一張臉。
“阿楊。”
皮膚的溫度像是燙了手,傅楊縮了一下手,緊接著就整個人穿過了刻著字的書桌,闖過了彌漫著紫藤花的花架,經久而過,他終於夙願得償,死死得將那人摟進了懷裏。
長河貼著地盡頭的落日,餘暉舔舐著最後的天光,山巒匍匐。明暗的光線沒了那條分明的界限,雪白的指尖在一朵雪白的玉蘭花上劃過,卻摸出一道血色,他困惑不解,低頭卻看見自己心頭有紅色氤氳而出。
那是他的心頭血。
關柏輕輕在他對麵眨了眨眼睛,可傅楊卻沒放開手,體溫會交融在一起,呼吸也會在貼近的方寸間混亂,他不厭其煩地親吻著那人眼角的淚痣。
“傅楊。”
他又聽見這人這麽叫他了。
傅楊猛地坐了起來,冬日裏,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像是浮著一層霧氣,他愣了一會,“操!”然後伸手捂住了眼睛。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麽不跟謝青桐在一起,傅楊在**靜坐了一會,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他是個異類,第二,他喜歡關柏。
閱曆騙得了人,規則由著你去遵守,唯獨方寸間那塊軟肉不受控製,傅楊下了床,站在衛生間洗了個冷水澡。
冬季校服在立冬後一天做好了,班裏總有幾個男生極其費衣服,不是膝蓋破了一個洞就是衣角開了線,連帶上某些沒有校服的新同學,關柏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領校服,他抱著七八套校服走回教室。
按著名單給每個人把校服分了下去,傅楊站在旁邊,拎著雪白的冬季校服問關柏,“班長,這校服幾天洗一次啊?”
關柏將一隻腳踩在講台上,“看你是想穿成吳楓那樣還是我這樣了。”
傅楊順口就接,“你這樣?比較賢妻良母。”等到話出口才覺得自己撩這人的性別好像不太對。
關柏冷笑,“傅公子,那你嫁妝準備好了嗎?”
傅楊時隔多年,還不太習慣關柏式嘲諷,他愣了一下,一時間腦子卡殼,半分鍾後他看著關柏的背影,喃喃道,“為什麽我要準備嫁妝?”
關柏也是隨口一接,渾然不覺得身後那人的不自在,自顧自坐回了凳子上,向敏見他回來了,抄著一個表格就向關柏走過來,“關柏!春季籃球賽你來不來!”
關柏接過表格,“怎麽,又沒人去了?”
一中這麽個神聖的祭壇,學霸就像是池子裏的錦鯉,數不勝數,這種事生物隻適合放在水裏觀察,讓錦鯉去打籃球,很明顯這不合適。關柏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轉頭看見傅楊拎著衣服正向座位走去,偏頭跟向敏說,“把傅楊寫上,讓他當總教練,然後我再忽悠幾個人過來。”
向敏微微低著身子,以一個隱蔽的角度跟關柏豎了個拇指,然後悄悄說,“傅楊大帥哥要是上的話,隊員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是你們即將看到最盛大的拉拉隊!”
關柏決定直接先斬後奏,偏過身子叫了一聲剛坐下的傅楊,“傅楊,你跟二中籃球隊有什麽感情嗎?”
“?”傅楊不明所以,“啊?還行,我在那邊打過一年球。”
“不會通敵叛國吧?”關柏繼續問。
“?”傅楊。
“行,那準備準備成為咱們年紀籃球隊隊員之一吧。”關柏帶著笑意扶了扶眼鏡。
傅楊挑眉,帶著點驚愕的笑,“這怎麽還先斬後奏?”
關柏,“你就當人道主義了,一中打籃球慘成什麽了,你又不是沒見過。”
傅楊回憶了一下去年二中跟一中的那一場籃球賽,“……好吧。”那年關柏一個人帶著整個池子的錦鯉死在了複賽第二場,與跟二中那群土匪對上隻差一場,體育老師楊康業在場上涕泗橫流。
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參加籃球賽的人終於在繁重的學習任務中有了逃晚自習的機會。
關柏總覺著哪裏不太對,李哲一個球傳過來他隨手接住在地上拍了拍,“今天時間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走吧都。”
籃球隊裏一個個大錦鯉們長時間不出來放風都有些吃不消這運動量,傅楊站在關柏身後,他低頭瞄了眼關柏的頭頂,他好像長高了點。
“一起走?”
關柏正尋思這球看著好像快沒氣了這茬事情,冷不丁聽見傅楊在身後念叨,下意識退了一步,正撞在他肩膀上,一刹那間他突然明白了哪裏不對勁,這人怎麽總粘著他?
“行吧。”
校門外買關東煮的小商店門口的人已經不剩下幾個了,傅楊覺著有點餓,並且不對家裏是否還有人這件事報希望。
“吃東西嗎?”
關柏被那點隨風飄來的味道勾得有點心動,當即同意,“吃!”
於是兩人走到攤子上選串串,關柏看了一眼好像也不剩下什麽了,慈眉善目的老板拿著空杯子看著他倆,“你們是出來完了,要是早一點還能多點吃的。”
傅楊笑,“沒辦法趕巧了不是,關柏你先選。”
關柏沒跟人寒暄這個習慣,挑了幾個感興趣的,轉頭問,“你吃什麽?”
傅楊看都沒看,“跟你一樣。”
兩個人捧著杯子坐在商店門口低矮的桌子上,抽著啃,插著空還聊了兩句。
“今年過年你還在西方過嗎?”
傅楊嚼著一塊魚豆腐眯了眯眼,“誰知道呢?”
關柏點了點頭,他們都沒注意到不遠處的箱子裏斜靠著幾個流裏流氣的黑影。
“哥,就他?”
“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