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關柏不自覺地把手塞進了兜裏,“幼不幼稚啊?”這傻子究竟知不知道直接摸暖寶寶容易燙傷啊,可他把手塞進去的時候卻發現,溫度剛好,大概是他先貼在自己兜裏散了會熱,等到溫度合適才給他的。
傅楊也不戳穿他的口不對心,笑眯眯的看了他一回兒,然後與他並肩往前走,天氣預報說今天夜裏要下最後一場雪,所以風刮得格外凶狠。
前頭一個賣烤麵筋的攤子排隊排得熱火朝天,傅楊問關柏,“這是什麽當地特色嗎?”
關柏瞧了一眼,“也算不上吧,但是我記著老人從我小時候就在這邊賣了,年頭夠久,怎麽都能成當地特產。”
傅楊想象了一下還是個小蘿卜頭時的關柏,歪歪扭扭擠在人堆裏,吃得滿臉紅油,他就覺著好玩,笑得停不下來。
關柏先是覺著莫名其妙,然後又覺著傅楊這麽笑特別傻,最後也跟著笑了起來,兩個人最後笑得在路邊停了下來,傅楊擦著眼淚道,“小柏,我跟你打個賭,你一定會好好的。”
關柏直起了身子,帶著笑意,“好好的什麽?”
傅楊慢慢停止了笑,眼神從歡喜變得深邃,他的眼瞳是深褐色近乎純黑,像是一汪湖泊那樣靜靜地注視著關柏,“你會跟你愛的人,白頭偕老。”
關柏愣了一下,不可思議道,“傅楊你在跟我的調情麽?”
傅楊卻像是耍賴那樣眨了眨眼睛,“你就跟我賭吧,要是你萬一答應我了,我賭你跟我白頭偕老,還是你不敢?”
關柏被這人拙劣的演技氣笑了,“賭什麽?”
傅楊笑著道,“5串烤麵筋。”
關柏,“……”
兩人回了家,把對聯利索得貼在了門上,明天就是除夕,家裏也沒什麽人,也就不用準備什麽菜,晚上傅楊從冰箱裏端出兩盤菜,放在正對著落地窗的一條長桌上。
關柏開了桌上吊燈,傅楊坐了下來,高腳凳顯得他的腿很長,米白色的毛衣在燈光下染上了一層暖色。
他一條腿屈起來踩在高腳凳上,另一條腿垂在地上,“來吃飯吧。”
關柏順手拎了兩罐啤酒放在了桌上,傅楊感到意外,“你居然喝酒?”
關柏眯著眼開了一瓶,喝了一口然後跟著歎了口氣,“以前沒少喝,有一段時間喝多了,我爸以為我不學好,下手那個狠。”
關柏說得半真半假,傅楊沒由來覺得多半都是真的,他伸手開了另一瓶,湊過去跟關柏碰了一下,“我爸倒沒打過我。”
關柏又喝了口,“不是棍棒底下出孝子麽?”
他這句話裏還帶著點笑意,眯著眼看窗外的路燈,傅楊伸手自然的搭在了關柏的肩膀上,“還不如棍棒呢。”他將自己的一部分重量放在了關柏身上,關柏渾不在意,一口一口慢慢喝啤酒,天氣預報還是準了一次,窗外飄起了鵝毛大雪,在燈光下輕飄飄地飛舞。
傅楊放下手中的啤酒,側頭看向關柏,“下雪了。”
關柏沒回頭,他喜歡雪,柔軟的冰涼的,一碰即碎,他眯著眼,“你樂意講講他們嗎?”
傅楊挑了眉,“有什麽好講的,我爸跟我媽,自由戀愛,後來我爸太忙了,我媽覺著我爸不愛他,兩個人經年累月的在家鬧。”
關柏這次轉了頭,傅楊漫不經心的簡要敘述了一遍,他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他們現在還是這樣嗎?”
傅楊低聲笑了一聲,“總有人要服軟吧,但從沒人在意過我。”
關柏伸手舉起啤酒,傅楊會意上去碰了一下,“反正都不怎麽樣,湊活過吧。”
關柏仰頭喝完了最後一口,傅楊卻沒動,隻是靜靜的看著他,他的視線貼著燈光映出的關柏的側臉,盯得時間越長,他就覺得心裏多一份歡喜,直到關柏放下酒杯。
關柏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怎麽?”
傅楊搖了搖頭,又笑了,“就覺得我自己有點傻,小柏,你看又是新的一天了,這一天我的好好記著。”
“為什麽?”
“因為你在我身邊。”
關柏無從言說,他身側的少年帶著和煦的微笑對他說,這一天是特別的,因為他,這一天才是特別的。
此時,傅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關柏如夢方醒,有些狼狽的側過臉,“接電話吧,萬一是急事呢。”
傅楊也不勉強,伸手接了電話,電話那頭是淩亂的腳步聲,人群嘈雜到他一度無法聽清那人在說什麽,他有了些不詳的預感,過了一會,電話裏傳來,“傅哥,你幫幫我。”
兩人什麽都明白了,傅楊起身摘下了衣服,“小柏,你晚上好好睡覺,我去醫院一趟。”他正想走,手腕卻忽然被人握住了。
關柏拉住了他,也摘下衣服,然後站在門口轉頭看他,“我跟你一起去。”
傅楊盯了他片刻,忽然就笑了,他的笑像是一片星河緩緩在眼中散開那樣,“小柏,你考慮考慮我們那個賭約吧,我說的是真心的。”
關柏麵上看不出表情,伸手在口袋中掏出了手機,然後把顯示屏朝向傅楊,“走吧,叫的車到了。”
第十八章
2016年除夕前夜,大雪鋪滿了整個關西市,在外遊**的人早已經回家了,雪地平平整整沒有一行腳印,沿途的單元房中亮著一盞又一盞的燈。
關柏跟傅楊都坐在出租車後排,傅楊輕輕皺著眉,有些焦躁的輕輕跺了跺腳。
關柏側目,斟酌了一下,“是情況不太好麽?”
傅楊也轉頭看向他,低聲道,“文旭輕易不求人,尤其是家裏出了事情以後,他都到了這個田地,怕是……”
傅楊沒說完,可關柏卻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也不再多說,其實誰都明白,文旭媽媽的情況是凶多吉少,到頭來這樣的結局其實也是一種解脫,可這解脫不是對文旭和文叔叔來講的。
醫院裏的人也沒平日裏多,年根和年初人們總是避免待在醫院,以免把災病帶到新的一年,生老病死,從不由人。
醫院腫瘤科的大廳裏空空****,手術室的燈還亮著,“家屬請勿進入”的牌子紅得紮眼,而走廊盡頭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那人消瘦得像一根柴火棍,脊背弓著兩手撐在自己的腿上,一動不動。
“文旭,醒醒。”傅楊走了過去,矮身蹲了下來,伸手輕輕推了推文旭,文旭身上還穿著秋天那件大衣,整個人瘦得厲害,手腳卻像是突然抽長了那樣,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凍得雪白,他的臉頰都陷了下去,頭發有些長落在額頭前遮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