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才出門就遇上了一群同學,在人群中險些被撞得沒站穩,他踉蹌兩步險險穩住自己。
這一刻他才真正接受了傅楊突然在上一年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又在上個月突然消失的事實。
高三的課比高二還要多,他似乎並沒有多少時間去感懷這件事情。關柏忙到無暇去思考傅楊與他打的賭有幾分真心,隻是在有一天夜裏,他寫卷子一不小心睡著了,他是在頸椎酸痛之中醒了過來,手機在一旁靜靜地閃爍。他坐直了身體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然後睡眼惺忪得拿起了手機,隻有一條短信。
“早點睡吧,都幾點了,燈還亮著。”
關柏突然就清醒了,他幾步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可街上空空****沒有一個人,隻有燈光安靜得鋪滿整個路麵,就像上個除夕那場悄無聲息的大雪。他突然就很想聽聽傅楊的聲音,於是他也就這麽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三聲,然後被接了起來。
對麵的聲音清醒且帶著笑意,“看見短信了?”
關柏仍望著窗外,沒有挪動腳步,“你怎麽還沒睡?”
傅楊的聲音像是貼著話筒傳了過來,他低低笑了一聲,耍賴道,“你不是也沒睡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關柏被逗笑了,可他又不能直接說“你別半夜來看我”這話,未免太過自戀,可直覺告訴關柏傅楊真的有可能專門繞到小區底下來看他的房間一眼。
傅楊在電話另一頭洞穿了他的心思,“想什麽呢?我去辦了點事情,排隊排到了現在,繞過你家小區都兩點了,就你一盞燈亮著,小柏你明早真的不會遲到麽?”
關柏沒由來就覺得心情很好,勾了勾嘴角,“不小心睡著了,對了,籃球賽延期了,你能來麽?”
這句話問得像個廢話,可他就這麽問出來了。
對麵也沒嫌棄,“打球是打不成了,到時候看時間吧。”
關柏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什麽,輕聲道,“昂……那行吧,你早點睡。”說完就想掛了電話,可傅楊笑了笑,及時補上了一句話。
“過一段時間我去看你。”然後手機屏就亮了,顯示通話結束。
關柏閉了閉眼,心道,那行吧。
一中向來對高一高二的學生極為嚴格,到了高三倒是放鬆了一些,可這群學生卻毫無放鬆的意識,老鄭在班裏巡視了一圈,黑板右上角的倒計時剛剛換了新的一天。
“哎?你們怎麽不出門去上體育課?對了今天聖誕節,你們年輕人不要這麽死氣沉沉啊!晚上晚自習不上了,回去補覺吧。”
眾人在底下回應得寥寥無幾,大多數不是在書堆裏睡覺就是在埋頭刷題,老鄭更滿意了,背著手搖了搖頭,嘴裏念叨著,“太不讓人省心了。”然後一步三晃悠出了教室。
下課鈴響起,同學們三三兩兩背起書包,像一條條喪屍那樣遊出了教室,關柏斟酌了一下還是覺得待在教室自習比較好,於是碼了碼書本幹脆下樓就直接去食堂了。
晚上留下的人大概隻有十個人左右,關柏翻出了另一套新卷子轉了轉筆,教室門口有個人影走了進來,他並沒理會,大概是哪個臨時決定留下上自習的同學才進來吧。
可這人卻徑直向他走來,最後停在了關柏旁邊。
後麵有同學跟他打招呼,“傅楊你怎麽回來了?”
聽見這麽一句關柏猛然抬起了頭,就見傅楊笑眯眯看著他,然後回答,“走了這麽久,回來看看。”
他嘴裏並沒說來看看誰,可眼神卻早已將答案遞了出來,傅楊低頭看著發呆的關柏,“怎麽愣了?年初不是答應你了麽。”
傅楊長高了,他的頭發比一年前稍微短了一點,大概是來見他之前剪了頭發吧。
關柏這才想起那個深夜裏的電話,“我還以為沒下文了。”
傅楊眨了眨眼,“怪我,來晚了。”然後自覺得坐在了關柏旁邊。
他們分開其實已經將近七個月了,關柏想。傅楊側靠在桌子上看著關柏,“聖誕快樂,小柏。”然後從包裏掏出一個裝在禮盒裏的蘋果。
關柏嘴角抽了抽,“你不會在樓下小賣部買的吧?”樓下小賣部賣的平安果皺巴巴小小一個,三塊錢不能再多了,可就是因為沾了一個平安,價格猛翻。
傅楊笑了,“哪兒能呢?我可是專門買的。”
關柏半信半疑打開了盒子,裏麵的蘋果果然看著很漂亮,“你最近怎麽樣?”
傅楊晃了晃脖子,手上撿起關柏的筆轉了轉,“考語言考試呢,看見英語就腦仁子疼。”
關柏卻沉默了一會兒,抬頭問他,“你要出國嗎?”
傅楊看著他的神情,然後伸手輕輕揪了揪他額前的頭發,“也許吧,我還在想,我爸建議我出國。”
關柏沒了言語,隻是眼中神色黯淡了一些,傅楊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關柏瞥他,“沒什麽,牙疼行不行?”
傅楊對關柏這突如其來的火氣感到有些新奇,卻也不想再惹他,“你想好去什麽學校了麽?”
關柏再次收回了視線,低頭翻起了卷子,“大概學物理吧。”
“去叔叔在的學校麽?”傅楊問,他記得當時徐蓉在飯桌上跟關柏提過這麽一句,可看著關柏的樣子卻並不願意。
果不其然關柏搖了搖頭,“大概去北京吧。”他說得溫和而篤定。一年過去了果然都是在長大的,關柏也慢慢在褪去一年前的消沉與排斥,慢慢變得鋒利起來。
見傅楊一直不說話,關柏抬頭看他,“怎麽?”
傅楊笑著搖了搖頭,“好。”
這句話隻有一個字,此時關柏尚且還聽不出這句話是一句承諾還是一句稱讚。
春日過的很快,離高考就剩下兩個月了,自上次聖誕節關柏再沒見過傅楊,隻是偶然會收到一些電話和短信。三點一線的日子快到了盡頭,關柏時常也覺得自己想像是被繃到極限的弦,但看起來也隻是更沉默了些,他不為人知的壓力都在深夜裏一點一滴的漏給了傅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