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嬉笑打鬧著,另一邊,裴綰綰已經帶著建平等去了嚴府。

沁心的父親嚴侍郎掌管兵部,對將軍選拔流程知曉頗多。裴綰綰叫建平拉著一車豐厚禮物,一大早就到了嚴府門口。

今日是休沐日。嚴賦武收到裴綰綰的修書後,就帶著一大家人守在門口了。

裴綰綰遙遙看見沁心一家如此隆重地迎接自己,當即悲從中來,距離嚴府還差五步時,就哭著下了轎子,對嚴父嚴母行了叩拜大禮。

嚴氏一家忙走過去拉起裴綰綰。

嚴沁心用帕子擦了擦裴綰綰的眼淚,嚴母也哭著拉住裴綰綰的手,嗔怪道:“你這孩子,也不曉得來看伯父伯母一眼……”

嚴賦武眉目端方,不怒自威。他雖未靠近裴綰綰,但看到她與故人如此相似的臉,也禁不住悲從中來:“孩子長大了啊,元修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幾人入了嚴府,立時就有人將裴綰綰愛吃的糕點端上桌來。

裴綰綰和嚴氏一家互相寒暄了幾句,道:“綰綰誠心將伯父伯母和姐姐當成一家人,明人不說暗話,綰綰想問此次忠遠將軍一職,女子參選可有說法嗎?

說到這兒,嚴賦武暗暗變了臉色:“你要參選忠遠將軍?”

裴綰綰重重點頭。

他讚歎一聲:“好,不愧是裴家的女兒!隻是……”

嚴賦武暗暗變了臉色:“女子參選沒有先例,此事是由大皇子一力促成,但朝中仍有不少老頑固堅持女子應三從四德,相夫教子,怎可上戰場的想法。提督太監張雲穀就是其中之一……”

“此次忠遠將軍的選拔,評判不止是我,還有張雲穀,以及禦馬監掌印太監蘇承玉。承玉對女子參選的態度不明。”

“我們三個先選出三個人,再帶給當今聖上裁奪最終人選。”

裴綰綰敏銳地抓住重要訊息:“所以女子參選,難度要比男子更大?”

嚴賦武麵色沉重地點點頭:“雖說副將不用比試騎射,但將軍不僅需要考核武力,還要考核策論。女子在體力上跟男子比起來並不占優勢,可以說是困難重重。”

裴綰綰道:“伯父不用擔心。無論困難與否,綰綰都願一試!”

“好樣的,”嚴賦武讚許道,“但是……”

他話鋒一轉:“我們評判三人,我這邊不成問題,張雲穀定不會選擇女子,所以最主要的,是蘇承玉那邊……”

“若他是癡迷權財的人倒也好說了……”嚴賦武“唉”了一聲,“可惜他效忠於大皇子殿下。大皇子坦**,他麾下的人也都是品行端正、剛正不阿的人。所以給蘇承玉送禮的事,想都不要想。”

裴綰綰沉吟一聲。

“現在最主要的,是武藝如何了!”嚴賦武道,“綰綰,你雖出身將門,但嫁入沈宅多年,可還會舞刀弄槍?”

裴綰綰道:“綰綰不敢生疏,閑暇之餘,也會修習裴家槍法。”

當年裴綰綰的父親裴元修就是以一杆槍帶五十人殺入西戎軍營,直接端了一千餘人,從此一戰成名。

雖說大慶的女子母家技藝大多傳男不傳女,但裴元修十分寵愛這個女兒,不僅教她兵法,還將裴家槍法改善為適合女子的技藝,傳給了她。

嚴賦武慎重地點點頭。

嚴沁心擔憂道:“但無論如何,刀劍到底是不長眼的,我很擔心……”

裴綰綰握住她的手:“姐姐不用擔心。世人都知道我大哥十六歲封侯,幼弟也在年幼時便上了戰場,但是其實我也在十三歲時就隨父親上過戰場了……”

嚴沁心倒還記得:“我記得那次與西戎一戰,陛下體恤,特地許裴家女眷隨軍。原來那次你也上戰場了嗎?”

裴綰綰回憶道:“那次戰事焦灼,父兄遲遲沒有回軍。我和母親放心不下,眼見母親快哭瞎了眼睛,我便帶著剩下的將士前去營救了。”

那時的裴綰綰雖年幼,但已經展露了極高的政治軍事天賦。她先以武藝服了眾,之後便在夜黑風高時,勒令人含棍,馬摘鈴,直取西戎軍老巢。

那夜,她燒了敵軍一個措手不及,之後挾持了將領烏托爾,套出來父兄和弟弟被他們唯圍堵在了沼澤地裏,九死一生。

父兄和弟弟也雖處於不利地位,但因著父親威名,西戎軍也遲遲不敢向前,想等冰化之後,慶軍全部陷入泥沼裏,再來個甕中捉鱉。

裴綰綰立時沉著思考對策。她先自己帶著三個兵士去探索地勢,默默記在腦子裏後,帶人在寒冷惡臭的泥地裏趴了近五個時辰,愣是一聲不吭。

然後,趁著敵軍放鬆警惕之時,將他們迅速剿滅!把父兄和幼弟一舉營救出來。

經此一役,裴家軍對裴綰綰心服口服。裴元修也喜不自勝,誇讚了女兒無數次。

隻是在這個世道,女子從軍到底要受很多詬病。

而且戰場凶險,他不想連女兒也進了軍營。

於是他思慮再三,將軍功記在了大哥裴照影的名下。叫裴綰綰隱去功名,將來找個好人家安穩度過餘生。

回憶至此,大家都感慨萬千。

嚴沁心驚訝道:“五個時辰……綰綰,你有如此耐力,那個沈修白和葉芝芝到底哪來的臉麵,天天以軍功欺壓你!”

裴綰綰道:“好姐姐,不用因為他們生氣。而且我想進軍營,不是因為他們,隻是想繼承父親衣缽,守護百姓,而且也不想裴家槍法後繼無人……”

眾人陷入沉默。嚴夫人也心疼地拍了拍裴綰綰的肩膀。

“不過,”嚴賦武道,“縱使戰場多變,但元修和照影到底也是久經沙場的名將,一夜之間全部被滅……我一直覺得此事有蹊蹺。”

裴綰綰眯起眼睛:“伯父的意思是……”

“我見你嫁了人,本也不想告知你,但你既然還有如此心性,我不告訴你,反而是對你的不尊重了!”

裴綰綰豎起耳朵。

嚴賦武滿麵沉重:“你父兄的死,我也私自調查過,這件事可能與當時的西洲太守——葉穹和他的女兒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