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眼神,裴綰綰便知道,想來謝晏青被謝晏衡打傷的事情已經傳到德惠皇貴妃的耳朵裏了。
“起來吧。”皇帝用帕子擦了擦手指,隨意道。
“臣等遵旨。”眾人平身謝恩,起身尋到自己的主席坐下。
秋風輕拂,行宮內楓葉如火,落葉鋪滿了曲折的小徑,每一步都踏出了細碎而清脆的聲響。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斑駁地灑在琉璃瓦上,金光與紅楓交相輝映,美不勝收。遠處,一座精致的涼亭隱於楓林之中,亭中石桌上擺放著幾盞溫熱的清茶,嫋嫋茶香與周遭的桂花香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副靜謐而溫馨的秋日畫卷。
隻是,裴綰綰卻無心欣賞這幅美景。她隻知曉暴風雨要來了。
“上歌舞——”魏忠誠見眾人都坐了下來,便吩咐早已經準備好的胡姬,起來獻舞。
胡姬們輕盈步入場中,身著色彩斑斕的異域服飾,輕紗曼舞,仿佛從壁畫中走出的仙子。她們手持銅鈴與輕紗,隨著悠揚的胡笳聲緩緩起舞,步伐輕盈而神秘,每一步都踏出了大漠的韻律與風情。
月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這片被燈火點綴的草地上,為胡姬們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柔和而迷離的光輝。領舞的胡姬眼眸深邃,眼波流轉間仿佛能勾人魂魄,她旋轉、跳躍,輕紗隨著她的動作翻飛,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流星,劃破寂靜的夜空。
銅鈴隨著舞姿的變換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與胡笳的哀婉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動人心魄的西域樂章。周圍的空氣似乎都隨著這舞蹈變得柔軟而富有彈性,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忘卻了周遭的一切。
絲竹管樂中,風起雲湧。
“陛下,秋獵是我們老祖宗留下的規矩,難保會受傷一二。”果然,過了沒幾息,德惠皇貴妃就著樂聲,出聲道,“但也沒有規矩說,要皇子可以手足相殘啊!”
皇帝豎起耳朵,看向德惠皇貴妃:“什麽手足相殘?”
德惠皇貴妃見狀,十分浮誇地擦了擦眼淚:“陛下不知道,方才青兒不服氣,頂撞了謝晏衡幾句,謝晏衡就把咱的青兒打了!”
眾人一驚,紛紛看向謝晏衡。
謝晏衡的喉結上下滾動,沒有說話。
隨著一陣悠揚的胡笳聲起,一名身著流光溢彩胡服的胡姬輕盈步入場中,她的眼眸深邃如夜空,閃爍著異域的光芒。舞台上的燈光逐漸匯聚,將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淋漓盡致。胡姬輕啟朱唇,吟唱著古老而神秘的曲調,每一個音節都仿佛能穿透人心,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醉。
隨著旋律的攀升,她的舞步也愈發急促而熱烈,如同狂風中的火焰,肆意而張揚。她的手指輕揚,手腕翻轉間,輕紗飛舞,如同彩雲追月,絢爛奪目。胡姬旋轉、跳躍,每一個動作都精準而充滿力量,仿佛在與無形的力量對抗,又似在訴說著一段遙遠而悲壯的故事。
“錯了。”裴綰綰突然出聲道。
德惠皇貴妃沒想到裴綰綰敢出聲質疑自己,當即惡狠狠地瞪了過去。
裴綰綰卻指桑罵槐道:“我是說,胡姬的腳步錯了。上一步沒有踩出鼓聲,卻偏偏要怪鼓皮不行,真是奇也怪哉。”
“裴綰綰,”饒是德惠皇貴妃變蠢,也能聽出裴綰綰是在拐著彎罵她,當即怒道,“你什麽意思?”
“回陛下,娘娘。”裴綰綰起身出席,走到眾人麵前,“綰綰沒有頂撞娘娘的意思,隻是想說,大殿下和二殿下乃是公平比武。比武就會受傷,怪不到大殿下頭上。”
隨著裴綰綰的淡淡一瞥,周遭的喧囂似乎都靜止了。就在這微妙的瞬間,一陣悠揚的胡樂從遠處的營帳中傳來,打破了四周的寧靜。樂聲纏綿悱惻,如同細流匯入江河,漸漸匯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魅力,牽引著眾人的目光。
不遠處,一頂裝飾著華麗綢緞的帳篷前另一位胡姬,身著斑斕彩衣的胡姬款款而出。她麵若桃花,眼含秋水,身姿曼妙,宛如自畫中走出的仙子。隨著音樂的節奏,她輕盈地抱起琵琶,那鼓麵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輝,更顯神聖非凡。
“那你是怪我,”德惠皇貴妃冷笑道,“是非不分,善惡不明了?”
裴綰綰道:“未曾。二殿下晌午獵了這麽多的猛獸,向來是勞累了,輸給大殿下,也在情理之中。”
回想起上午的比試,謝晏青位列第二,謝晏衡才位列第三,德惠皇貴妃終於堪堪消氣,露出一絲笑容來。
她哪裏知道,謝晏衡許多獵物都記在裴綰綰名下了。但為了平息德惠皇貴妃的怒氣,免得她回宮後為難謝晏衡,裴綰綰隻能這麽說。
“也是,”德惠皇貴妃扶了扶鬢發,“我家青兒,向來是驍勇異常的。”
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貞婕妤突然嬌嬌一笑。她掩住唇:“二殿下隨了先祖風采,自然驍勇異常。而且二殿下好勝心也極盛,也不知是不是隨了娘娘,見誰都要比試一番,宣揚大慶風采。”
“你!”德惠皇貴妃知道她在陰陽怪氣自己,當即大怒。
行宮內,秋日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斑駁地灑在青石地板上,卻絲毫未能驅散空氣中彌漫的緊張與劍拔弩張的氛圍。其餘幾位身著華麗宮裝的妃嬪,或立或坐,彼此間目光交錯,宛如無形的利箭在空中碰撞。
貞婕妤輕撫著手中精致的團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那笑容背後藏著不為人知的算計。
她緩緩踱步至德惠皇貴妃的麵前,看似不經意地一句:“貴妃可願意賭一下,最後是哪位殿下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