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緩的音樂聲響起,主持人快步走向舞台,宣布晚宴正式開始。

到處都是酒杯相碰的清脆聲響,江渺渺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些失神。夏小可要陪上司應酬,說是一會兒就回來,喬南身邊又圍了一堆人,她百無聊賴地起身,走向自助台。那邊有新擺上去的酒。

她已經喝了兩杯莫吉托了,仍然覺得喉嚨發幹。

“小姐,自己一個人嗎?”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江渺渺一個回身,發現這人與她隻有一步之遙。她已經倚在了自助台上,退無可退,來人卻有往前逼近的趨勢。

江渺渺往後仰了仰頭,有些厭煩地伸手擋了擋,一個側身,從側麵閃了出來。

“不是自己一個人。”一隻手從她的腰間穿過,喬南微微用力,把她攬到自己的身邊,“給秦總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伴,江渺渺。”他微微低頭,看向江渺渺,用半責怪的語氣對她說:“怎麽到處亂跑。”說著,抬手捋了捋她的頭發,衝對麵的人揚了揚下巴,“喊人。”

“秦總好。”

江渺渺雙手疊在一起,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好讓自己保持冷靜。喬南單手環著她的腰,跟被稱為秦總的人寒暄了起來。他話裏話外都是調笑,被喬南打太極拳一樣地一一化解。

似是不經意地側過頭,喬南瞥見江渺渺似乎已經開始走神了。

他尋了個由頭跟秦總分開,待人一轉身,就鬆開了放在江渺渺腰間的手。

“你自己一個人在這兒,還敢喝這麽多酒。”他微微蹙眉,把江渺渺手中的酒杯接過來放在邊上,眸色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轉瞬便換上渾不在意的表情。

江渺渺酒喝得急,她本來就酒量不好,加上喬南的出現太過突然,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喬南環顧四周,落在江渺渺的眼裏,她以為他是想走。“你先別走。”江渺渺有些著急,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細細的,上麵纏了一圈黑色珍珠手串。

“跟我來。”他聲音低低的,往前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又倒回來端起江渺渺剛才喝過一口的酒,快步走向宴會廳的拐角處。

沒想到這麽隱蔽的地方還有個陽台,江渺渺一路小跑跟過去,本來就喝酒喝得頭重腳輕,又不太習慣高跟鞋,她的步子有些晃。在陽台門口停住後,她扶了扶門口邊上擺著的龜背竹,捋了捋頭發,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狼狽。

宴會廳是在酒店的八層,他們所在的位置能看見酒店的空中花園,因為是在夜裏,空中花園亮著橘色的燈光,映照在陽台上,連龜背竹都泛出橘色的光。

喬南雙手都架在平台上,旁邊放著江渺渺抿過一口的那杯酒。

因為背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江渺渺低頭咬了咬下唇,抬起頭時,喬南已經側過頭,像是在看空中花園的景色。

她走到他麵前,坦誠地仰頭看向他。

喬南低頭。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江渺渺瘦得就像是隨時會被風吹走一樣。

“你想說什麽?”他低聲說。

熱情洋溢的音樂聲傳來,江渺渺抿了抿唇,“我們之間算什麽?”沒等喬南回話她就接著說:“你不要告訴我是我自己會錯了意,我今年23歲,第二次想開始一段感情,第一次把這樣的話說出口。”她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她的臉頰泛出淡淡的粉色珠光,“接下來的話我隻說一次。喬南,我沒有過經驗,但是我不傻。如果你真的隻是想消遣一下,怎麽會挑我這種性格的人下手?如果你是想挑戰一下自己,那我還沒上鉤,你怎麽會收手?如果你是欲擒故縱……”

“怎麽樣?”喬南猛地低下頭,此刻,他與江渺渺之間,隻有一根手指的距離。

兩個人呼出的氣都帶著淡淡的酒味,江渺渺覺得醉得厲害。她輕聲開口,“那恭喜你,你贏了。”

如果說漫長的時光裏有什麽是值得被永遠銘記的,那對於喬南而言,一定有江渺渺此刻的眼神。

一陣風吹過,帶起了她的一縷發絲。

他眯了眯眼睛,伸手握住她的腰,用力把她帶到自己懷裏。

江渺渺不受控製地往前踮起腳,嘴角有陌生的觸覺,涼涼的,軟軟的。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閉上雙眸。

連睫毛都在顫抖,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落到他的眼裏,喬南的手往上移,摟住她的肩,沉溺一般地把她壓在牆上。

江渺渺隻覺得越來越喘不過氣來,她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這樣的聲音讓喬南一下清醒了過來,停住所有動作。

他鬆開自己的手,輕“嗬”一聲,“那麽,我現在算是得手了吧?我們可以兩不相欠了嗎?”他勾唇一笑,轉身離開,雙手插在褲子兜裏。沒有人知道,他的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深深的月牙印記。

宴會廳裏觥籌交錯。

喬南麵無表情地進場,迎麵看見靠在邊上的陳彥宇。

“你這又是何必呢?”陳彥宇把一杯酒遞到他的麵前,“再來一杯?”

陳彥宇與喬南自幼相識,他是江渺渺昏迷時被送去的那家私人醫院的創辦人。

喬南接過他手中的酒杯,一口氣咽下整杯酒,他拿手背擦幹嘴角處殘存的一滴酒水,頹然地說:“我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

他是家裏的第三個孩子,開始讀書的時候哥哥姐姐都已經上大學了。

那個時候他的父親忙於工作,沒時間管他,他就整天粘著自己的叔叔。也是因為叔叔——一位建築師的耳濡目染,他才對繪畫產生了興趣。

年幼的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整日拉著叔叔問東問西,卻沒想到,無意間成全了自己母親和叔叔的一段孽緣。

他還記得那一夜的那場大雨,以及父親、母親和叔叔三個人在雨中爭吵的身影。

如果他能早一點懂事……

喬南抬手捏了捏額角,從桌上又拿起一杯酒,一口氣灌了下去。

陳彥宇搖了搖頭,“你怎麽就是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與你無關。”

他何嚐不知道這些事情與他無關,但是就像他說的那樣,他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陳彥宇立在原地沒動,半晌,他鬆了鬆領結,長舒一口氣,走向拐角處的陽台。

江渺渺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迎風站著,手邊放著空空如也的酒杯。

聽見身後有聲音,她轉過身,見不是喬南,低了低頭,往拐角處走去。

“是我。”陳彥宇開口道,“陳彥宇,陳醫生。”

江渺渺愣了愣,見他有什麽話要說的樣子,停住腳步。

“喬南從來沒有這樣過。”他直截了當地開口,“請江小姐務必再努力一下,給他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我能怎麽辦呢?”江渺渺反問一句,“我都已經……”說著,她苦笑著搖了搖頭,又輕聲說了一句“我能怎麽辦呢”。

與陳彥宇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突然出聲:“明天去一趟景山。”

江渺渺回過頭疑惑地看著他,隻見他目色沉沉,篤定道:“他明天一定會去景山半山腰的瀑布那兒。”

從晚宴出來,江渺渺意外地在酒店門口看到了程遠之的車。

她和夏小可一出門,車窗就搖了下來,程遠之衝她招了招手。也是,林曉怡也來參加了晚宴,他來接她再正常不過了。

江渺渺拉開車後門,果不其然,林曉怡坐在裏麵,眼睛閉著,看上去已經睡著了。

她衝夏小可比了個“噓”的動作,繞到駕駛座邊上,低聲跟程遠之解釋說自己要跟夏小可一起回家。

程遠之衝著副駕駛揚了揚下巴,“一個坐副駕駛,一個坐後麵,我送你們回去。”

江渺渺跟夏小可對視一眼,見她沒什麽反對意見,就按照程遠之說的,坐在了副駕駛。

車門開了又關,即便聲音再小,林曉怡也醒了過來。

她跟夏小可打過招呼之後,倆人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前座上的兩個人沉默著,在江渺渺已經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麵倆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畢竟是同生共死過,算是比普通人關係更近一點吧。”夏小可打著哈哈,想要把話題繞過去,卻見江渺渺突然轉過身來,目色誠懇地看向林曉怡,“曉怡姐,你跟我哥是怎麽在一起的?”

程遠之瞥了她一眼,“去,別瞎打聽。”

就聽林曉怡輕輕地笑出聲,“他呀,什麽也不肯先說,是我追的他。”

這要是被別人知道了,肯定是頭版頭條的新聞。

夏小可“嘖嘖”兩聲,“果然大美女就是有優勢,這麽快就把江江她哥拿下了,這要是換個別人,指不定要追到猴年馬月呢。”

“哪有這麽誇張。”林曉怡笑著看向後視鏡,裏麵映著程遠之的大半張臉,“女追男隔層紗,但凡男孩子對女孩子有一點點意思,追起來都很容易的。”

紅燈亮起,程遠之輕踩刹車,側過頭看向江渺渺。

她的雙眉擰在一起,像是有什麽事情想不明白一樣。驀的,她抬頭對上林曉怡的視線,“那如果明明男孩子對女孩子有意思,但是他卻怎麽也不願意接受呢?”

“那就是他心裏有鬼。”綠燈亮起,程遠之踩上油門,一個加速,車子又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