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流血的幸福
“妹的！衝動了！”華揚躺在道奇公羊座的真皮座椅上，透過天窗看著滿天星辰，一閃一閃仿佛嘲笑自己的愚蠢。
“我早就說過衝動是魔鬼！”奧普滿是怨念：“你不光衝動，還死要麵子！現在怎麽辦？”
“涼拌！”死要麵子的華揚，這時隻剩下嘴硬：“就那三條小蚯蚓還想吞下我，撐爆它！”
奧普的聲音忽然顫抖：“你不是在打那個瘋主意吧？我不會同意的！”
“如果沒有別的辦法，也隻能用這個辦法。樂觀點，也許沒你想的那麽糟糕。”華揚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閉上眼睛。
清晨陽光撫摸著大地，風兒輕柔，搖動樹葉沙沙作響。亂石灘上炊煙嫋嫋。三口大鍋下燃著熊熊烈火，霧氣騰騰中野菜香味四溢。華揚搖開車窗深吸一口，肚腹中腸胃鳴叫。
“我餓了！”後座上原本還打鼾的華安，嗅到野菜香，立刻睜開眼睛，看著對麵的大鍋說：“我一個人能吃一整鍋。”
“你真是個吃貨！”華揚推開車門，從後裏麵拉出布袋。華安跟在華揚身後往對麵走。原本還有些喧囂的亂石灘，頃刻間靜悄悄的，每個幸存者都瞪大眼睛，看著華揚與華安這兩個外來者。
“站住！”莉安站在華揚麵前：“吃的就這麽多，每個人正好一碗，沒多餘的不能勻給你。”
小心眼的小女人！看著莉安冷若寒冰的臉，華揚沒言語，嘴角噙著冷笑。讓華安去找枯枝，自己在地上立三塊石頭，把大號的牛肉罐頭起開，立在石頭上，點燃枯枝，橘紅色的火焰跳動，不一會兒牛肉罐頭燒開，空氣中飄**著似有似無的肉香。
幸存者的生活本就清苦，能吃飽就已經是萬幸，想吃好無從談起。兩三個月的顛沛流離，饑一頓飽一頓的三餐不繼，嘴裏早就淡出來個鳥味。現在嗅到牛肉的香味，幸存者們狠狠的呼吸，吸著帶有肉味的空氣。就連驕傲的莉安都在吞口水。
“好燙！謔謔！”貪嘴的吃貨往外吐著猩紅色舌頭，滾燙的牛肉落在地上，滾了幾滾沾滿塵土。
唔！一道道黑影衝過來，高個女人像餓狼般撲在牛肉上，不顧上麵的塵土，塞到嘴巴裏，下巴拚命狂嚼。周圍的黑影見肉進高個女人的嘴巴，立刻對她拳打腳踢。高個女人護著頭顱，任由他人拳風呼嘯。
“夠了！”莉安羞得麵色血紅，發出尖銳急促的怒吼。十指震動，透明光罩把人群推開，高個女人蜷縮成團，渾身上下布滿腳印。手臂下完好的腦袋上嘴還在拚命的嚼，那塊滿是泥沙的牛肉，已經成為高個人生的全部。
這裏都發生了什麽！！！華揚的眉頭緊緊的皺起，就為了一口肉拳腳相向，就為了一口肉下了死手？
“什麽是幸福？”華揚看著莉安，一字一頓說：“是一頭獅子帶著一群獅子，去征服一個又一個種族。永遠活在食物鏈頂端，主宰別的種族生死。而不是一頭獅子帶著一群獅子，餓著肚子去學綿羊們吃草！”
看著高個把整塊肉都吞下去，看著高個被噎的直翻白眼。看著一身腳印本該痛苦的高個，臉上卻洋溢滿滿的幸福，莉安所堅持的世界崩潰了！一直高昂的頭顱緩緩下落，高傲的眼神變得渙散，輕聲的喃喃自語：“難道我錯了？”
“你錯了！”華揚發出金鳴之聲：“人類本就是萬物之靈，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傳承自己的文明，人類之所以能用雙手改變世界，是因為欲望的大手一直撩撥人類奮進。你卻用偽善閹割他們的欲望。把他們變成和你一樣偽善的聖徒，在饑寒交迫中埋怨世界不公，永遠是怨天尤人的廢物！”
“難道我真的錯了？”世界觀被顛覆的莉安一步步的往前，蹲在高個麵前，用手捧起她瘦脫型的臉，沙啞著問：“你幸福嗎？”
高個看著莉安，嘴角泛起一抹發自靈魂的微笑，慢慢點頭，嘴角不停往外流淌著鮮血。
幸福簡單直白的滿是快感，一塊肉，一個眼神，嘴角洋溢的微笑，就能把幸福傳遞。當幸福真來的時候，一定要抓緊它！
莉安抱著高個感覺到她的幸福，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弱，心跳越來越慢，身體越來越涼，滿是肉香的嘴角流淌出更多的玫瑰色，看她上翹嘴角邊依然**漾的微笑，感受到靈魂解脫肉體時的喜悅與自由，莉安緊緊的抱著高個，深深的嗅了口空氣中的肉香，這一刻，莉安感覺到滿滿的幸福，並確認這就是幸福！
“她本來就虛弱，現在內出血，沒救了！”華安自責的看著高個，如果不是自己貪嘴，也許她就不用死。一雙虎目鮮紅圓瞪，看著一旁的幸存者怒吼：“你們都是凶手！”壯碩的漢子一身肌肉緊繃，脊柱微彎，空氣中飄**著硫磺味，像是即將噴發的火山。腦袋中一團血漿迸發，好似另一個靈魂蘇醒，懵懵懂懂的華安腦袋中多出萬千的記憶碎片，他開始用另個角度與智慧思考問題，體悟人生，性情也隨之轉變。
“夠了！”莉安從地上飄起來，芊芊小手抓住華安碩大的拳頭，高昂而起的頭顱終於低下，冷若冰霜的小臉上掛著傷悲：“我錯了，我真錯了！”說著轉首看向華揚問：“還有肉嗎？”
華揚從布袋裏拿出一聽聽牛肉罐頭，莉安接過來打開，倒進一鍋鍋的菜湯裏，嘴上嘀嘀咕咕：“吃吧！吃吧！追求你們的幸福。”
華揚能感受到莉安情緒上的低落，整個聚集地的上空並沒有洋溢幸福。亂石崗的東麵多出來了一個小墳包，沒棺材也沒墓碑，甚至連高個叫什麽都不知道，唯一能確認的，是她曾經是穿白衣的天使。
莉安坐在高個墳前，麵色冷白，一言不發，安安靜靜的就像是個木雕。華揚有些尷尬的站在一旁，想說點什麽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顛覆一個人的世界觀，擊碎她所守護的一切的確很殘忍。
魂遊天外的莉安神魂歸位，忽然冒出來一句：“什麽時候去殺地龍？”
“殺地龍？”看著莉安眼睛裏兩團正在燃燒的火焰，華揚這才發現小姑娘萌生死誌。
莉安點頭：“殺掉地龍，奪取山泉穀，希望你身後勢力能善待這些可憐人。”
華揚剛點頭，就看到莉安站起來：“往東南很快就能進入地龍的領地，我能對付一條，剩下的交給你！”說罷自顧往東南走去，這一刻華揚才發現什麽叫身不由己。
奧普在華揚耳邊嘀嘀咕咕：“真去殺地龍？真要去玩命？”
“連不到六尺的小女孩都去，我堂堂七尺的男子漢，怎麽能不去？”在大男子主義作祟下，死要麵子的華揚跟著莉安先回到聚集地，開著車往山泉穀前的地龍領地衝去。
雙車道的柏油路上滿是灰塵，車輪碾過帶起幾片落葉，末日爆發時正是旅遊休閑的淡季，往山泉穀的公路還算暢通，前麵又有車輛堵塞，一輛瑪莎拉蒂被壓成餅，橫在道路中央。運送垃圾的大卡車側翻在路上。華揚轉動方向盤，道奇牧羊變化車道，帶著風聲擦了過去。
一路沉悶，華安忍不住問：“我們去做什麽？”
“殺地龍！鑽進地龍肚子裏殺地龍！”莉安覺得這樣還不夠精確，又更加精確的說：“我會壓縮空氣護住自己的身體，任由地龍把我吞進肚子裏，而後我會從裏麵把地龍炸死。”
“你瘋了！”華安看著莉安說：“我聽說地龍是大號蚯蚓，能在土裏來去如風，它吞了你而後鑽到地下，即使你能殺死地龍也被活埋！”有了智慧的人類，總是喜歡趨吉避凶，或者說貪生怕死。
莉安雙眼閃亮，神情振奮說：“就是要舍棄一小撮人的生命，讓人類傳承延續。”
華安無語，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莉安。奧普又在華揚耳邊說：“你聽到了嗎？地龍吞人後就會潛入地下，即使你殺死它，也難脫被活埋的厄運。做事不要衝動。”
高速行駛的道奇牧羊緩緩停了下來，原本平整的柏油路斷裂而開，道路中央一個直徑數十米的大坑往下塌陷，黑黝黝的洞口仿佛能通往另個世界。
站在坑前，往下望去，陽光能照到的地方全是黃色的土層。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洞洞的，看不到底，也不知道有多深，風聲嗚咽，黑洞傳來尖銳的鳴叫，像萬千的鬼魅哭泣。
“咦？什麽時候地陷了？”莉安眼中閃過驚奇：“再往前走些路才是地龍的領地，它們會毀滅入侵到領地內的一切生物。上次我來時還是坦途哦，怎麽今天路中央多了個坑？”說抬起腳貼著坑邊往裏走。
“等等！”華揚看著大坑若有所思：“你能確定這裏的地龍隻有三條嗎？”說著把手往大坑裏一指：“三十米長兩米粗的地龍，即使有三條，也弄不出直徑十米，深不見底的大坑！”
華安站在華揚身邊，看了看大坑這邊的路，又看了看大坑那邊的路，忽然很驚奇喊：“你們看！那邊路麵上沒有這麽多浮塵！”
華揚聽到華安喊，也認真的看了看兩邊的路，發覺來得路上麵落了一層厚厚的黃土，而前麵的路卻露出黑黝黝的柏油，幹淨到一塵不染，好像是被什麽東西擦過一樣。
擦過？華揚蹲在大坑邊，用手摸了摸大坑邊緣的路基，平滑的像被河水打磨過的鵝卵石，華揚的臉立刻變的非常難看。
莉安也學著華揚蹲在坑邊，伸手摸到如鵝卵石般平滑的石壁，臉上閃過詫異，眼中若有所思，猛然神情一變，失聲說：“這究竟是什麽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