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得知消息匆匆趕回,卻根本見不到洛舒寧,得知事情原委,她馬不停蹄趕到善堂。

善堂女子們還歲月靜好,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的模樣,媚兒見了便氣不打一處來,可想到今日目的,壓了壓情緒。

“諸位,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眾人麵麵相覷,其中一個身姿柔美的女主起身,聲音很好聽,婉轉輕盈,“媚兒姑娘,我知道你為何事而來。”

媚兒緊緊盯著她。

她微微側頭,不與她對視,“廠工為我們求得庇護之所,恩同再造,按理來說我們該感恩戴德,為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不為過。”

“這樣說來,你們是答應了?”

媚兒來之前便已想好,恩公之劫,隻要這些女子現身,為他作證,必然可以化解那些誤解,所謂證據,也不過是人為捏造。

她不信恩公會做那種事,他也絕不可能做。

女主猶豫片刻,幽幽道:“可我們不過是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媚兒姑娘不會真以為憑借我們就可以扭轉局勢吧?”

聞言,媚兒心都涼了,“恩公是被人陷害的。”

“我們知道是被陷害的,可是廠工掌管西廠,位高權重,又深得皇上看中,這樣的人都能被陷害,背後下手的人又是何等權勢?”那姑娘神情苦澀,“我們都是一介草民,無權無勢,鬥不過的。”

媚兒目光掃過眾人的臉龐,這些姑娘來自於各種環境,無一不是身世淒慘,遭受過無數苦難。

如今卻說出這種話來。

她抑製不住發笑,隻覺荒唐,“所以你們為了明哲保身,摒棄良心,寧願辜負恩人。”

眾人聽言,麵紅耳赤,紛紛低頭。

卻仍然無一人肯站出來。

媚兒終於死心,她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罷了,你們膽小怕事,不願卷進麻煩,我勉強不了你們。”

隻是到底令人心寒,她轉身欲走,行至門口,卻忍不住回頭,看著這一屋子如花團錦簇般的姑娘們。

“我隻盼望你們好好想想,若沒有恩公相助,你們如今身在何處,又遭受怎樣的劫難。”

說罷,她轉身離去。

隻留下一句輕柔卻堅定的話語。

“你們不去,我去,你們怕得罪權貴怕落得身死的下場,我不怕。”

朝堂之上,威嚴肅穆。

洛舒寧跪在地上,看著正前方的劉大人和林浩然,旁邊還有諸位朝中重臣負責旁聽,以正公平。

江鉉祁坐在龍椅之上,距離有些遠,看不清神情。

洛舒寧看著,有點想笑。

劉大人冷哼一聲,“廠工如今還笑得出來呢?陛下讓你接手善堂,是對你信任有加,而你卻利用善堂培育瘦馬,拉攏朝中大臣,結黨營私,實在是辜負了陛下對你的信任,天理難容!”

到這會兒了,洛舒寧反而不怕了。

“那劉大人打算怎麽判?”

劉大人義振言辭,“陛下聖明,已將你革除官職,可下官覺得這懲罰是不是輕了些,廠工大權在握,深得聖寵,卻犯下這等罪行,以防日後有朝臣效仿,應當給予重罰,以儆效尤!”

林浩然施施然開口,“劉大人是否太過著急?此事還有諸多蹊蹺,需要查證後再定刑罰。”

“證據確鑿,還有什麽可查?”

“所謂證據不過是一些書麵文字,任何人都可造,廠工為朝廷,為陛下立下過汗馬功勞,難保有人心生嫉妒,微臣懇請聖上多給一些時日,查明真相。”

林浩然據理力爭。

劉大人冷聲道:“林少卿,你為何幫廠工說話?如今證據確鑿,你卻巧言令色非說證據不足以取信,你為了廠工脫罪如此不擇手段,已違背為官之道!”

兩人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在偌大的朝堂上一番爭執,唇槍舌戰,唾沫橫飛,吵的江鉉祁腦子嗡嗡作響。

然而在朝堂上,雪中送炭之人少,落井下石之人卻多,洛舒寧身為廠工,掌握了太多人的秘密。

想要她死的人,占大多數。

一個兩個三個,很快便站出來一群大臣紛紛讚同劉大人所言,各個正氣凜然要治洛舒寧得罪。

洛舒寧不理他們,隻看向江鉉祁。

“皇上,奴才冤枉!”

江鉉祁微微皺眉,正要開口,外頭忽然衝進了一名侍衛,“陛下,有一女子敲響了登聞鼓!”

登聞鼓。

冤情無處訴,可敲響,直達聖聽,但狀告者需承受仗刑,若能活下來,便可與皇上訴說冤情。

這鼓設立已久,敲響之人寥寥無幾。

洛舒寧倒吸一口涼氣,也不知道是哪個女子如此大膽,不要命了?

眾位大臣也是臉色各異。

江鉉祁一揮手,“宣。”

朝堂門口,媚兒身形纖瘦,脊背卻挺得筆直,緩步而入,她心底有些怕,畢竟第一次麵對這麽多重臣,可看到跪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她便有了勇氣。

“陛下,臣女為廠工鳴冤。”

洛舒寧瞠目。

待媚兒跪在她身側,立刻湊過去,小聲道:“你瘋了!趕緊回去,這事輪不到你來管!”

媚兒微微一笑,溫柔極了,“就算這天下人都不信恩公,媚兒信,媚兒就算丟了這條性命也絕不會讓你落得屍身分離的下場。”

洛舒寧大受震撼。

時光荏苒,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來到這裏有多久了,身處狼群,危險環伺,她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可這麽一個小女子,竟然敢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感動!

洛舒寧熱淚盈眶,“媚兒……”

媚兒撚著手帕擦了擦她的臉,聲音柔柔的安慰,“恩公莫哭。”

洛舒寧更加感動了,“媚兒,你,你糊塗啊!”

劉大人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不過就是一個小小女子,如今證據確鑿,你就算敲響登聞鼓也無法挽回局勢,何必自尋死路?”

“況且敲向燈籠鼓須身受杖行,就你這身子……”他看了眼媚兒清瘦矮小的身形,“二十仗就足夠將你打死。”

“我不怕。”媚兒看都不願看他一眼,“陛下,廠工經營善堂,為天下女子謀得立身之處,他不會做出那種事,民女敢用性命為他擔保。”

江鉉祁緩聲道,“你可有證據?”

媚兒終於敢抬頭,卻也不敢無禮的多看聖顏,“有,今日來的,並非媚兒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