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南王府前院書房裏,楚蕭禦站立在案前,冷厲的眸光俯視著下首的兩個守衛,正是先前看守庫房的兩個喝醉酒的守衛。

兩人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苦著一張臉。

“王爺,小的真的沒說謊,這酒就是憑白出現在廊上的,小的覺得也無人敢來王府,就喝了一口,就一口……”

楚蕭禦默然不語,他知道雲辛籽熟知這兩個守衛的毛病,甚至國庫被盜那夜,她也正好在宮中。

可是,庫房就算了,於國庫來去自如絕無可能。

“王爺饒命啊,真不是小的偷偷喝酒的,這府上知道小的毛病的也不多啊,王妃倒是知道……”

“處理了。”

“王爺饒命啊……”

聽到兩人提及雲辛籽,楚蕭禦臉色驟然黑沉,隻給了楚一一個眼神,楚一立馬會意,略揮了揮手,便立即出現兩個黑衣人,捂住守衛們的嘴巴,將人帶下去了。

書房又陷入沉寂,楚蕭禦一轉身,剛好瞧見身後的置物架上那盆不知喚什麽的綠葉盆景的葉片有些枯黃了,他神色略顯慌張,無措地不知該如何處理。

它怎麽這樣了?先前明明還綠得很。

“王爺,我去喚王伯來,興許他知道怎麽解決。”楚一話語一頓,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道,“王爺為何非得休了王妃,先王爺之死又與她無關……”

“閉嘴!”

楚蕭禦驟然轉身,像是被戳中心底之事般,神色有些異樣,胸口的氣息有些不穩。

“休了人家還非得留人家的盆景,枯了還一副死了媳婦的樣子給誰看,”楚一大著膽子嘀嘀咕咕半天,“庫房被盜了,飯都吃不上了也不擔心,卻擔心那壺桃花酒不見了,您又沒法喝……”

“下去辦你的事,再多廢話半句,你就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楚一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膽大包天地繼續嘀咕:“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去派人跟著流放隊伍,就您這副鋸嘴葫蘆的樣子,最好一個人單過算了。”

“楚一!”

楚蕭禦抓起桌案上的硯台就想丟過去,可看到這個硯台時,麵前似乎出現一個豔麗的身影。

“楚蕭禦,我新得一塊硯台,送給你好不好。”

“楚蕭禦,這盆景多生機勃勃啊,看著就生機無限,送給你好不好。”

“楚蕭禦……”

眼前總是纏著他的人兒已經沒了,是他用一封休書親自送走的。

為父報仇,他自認並不後悔,他甚至看在她的顏麵上,並沒有置鎮國侯於死地,已經是極大的寬容了。

至於利用她的感情一事,他一直這麽自我勸慰,她是鎮國侯的女兒,父債女還,這都是她應該受的。

他之前其實已經安排她去莊子上好好生活了,甚至已經放過鎮國侯爺,足夠抵消他對她的利用了。

他自認做的沒錯。

可為什麽,此時的他並沒有大仇得報的愉悅,甚至有些難受,腦子裏總是閃過那日她哭得淒慘的場景,心總是堵得慌,堵得他有些喘不上氣。

他反複勸誡自己,他無錯。

可當聽到那壺桃花酒不見了時,他卻感到一陣沒緣由的恐慌,總覺得和她的聯係驟然斷開了。

“王爺,”吳嬤嬤端著一碗銀耳蓮子羹進了書房,一張老臉掛上適宜的慈愛與關懷,“吃些東西吧,身體倒了可不行,我知道您心裏不自在,明明那賊子就要被抄斬了,卻被判成流放,老王爺王妃九泉之下怕都無法安寧啊!

可您也不能不吃東西呀,這不是讓王爺王妃無法安息嘛,就是柔兒姑娘,她也會擔心你的,她當初為了救您落下寒疾,若是知道您不吃不喝,這一著急上火,肯定又要犯病了。”

“放著吧,我回頭吃。嬤嬤還是少提當年之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王爺這話說得,滿京城誰不知道柔兒姑娘對您的好啊。”

楚蕭禦不知怎的,總覺得吳嬤嬤這話聽著十分刺耳。

他很感激當初的救命之恩,所以讓雲辛籽治好了她的寒疾,自認為這個恩報的也差不多了。

眼下真的一點兒也不想與她牽扯在一起,總覺得有人聽了後,會不高興。

楚蕭禦想起那日雲辛籽質問他的樣子,這才有些後悔自己沒有第一時間扼住下人的嘴,讓謠言愈演愈烈。

可吳嬤嬤畢竟是自己的奶娘,又是母妃生前身邊伺候的,是府上唯一和母妃有關聯之人,他實在不忍責怪。

“柔兒姑娘也不知如何了,那個毒婦怎麽敢的,竟敢對柔兒姑娘下毒,明知道她是王爺的救命恩人……”

“嬤嬤怎麽知道王二姑娘中毒了?”

王柔兒中毒一事賢妃怎麽外傳,吳嬤嬤不該知道的。

楚蕭禦側身瞥了吳嬤嬤一眼,隻一眼,就使得吳嬤嬤神色一凜,渾身僵硬。

“那日賢妃娘娘的人請王爺進宮時,老奴偶然聽到的。”

吳嬤嬤反應極快,垂眸鎮定地回答。

她覷著楚蕭禦的神色,見他神色無異,隻是撫著那硯台,鬆了一口氣,又繼續道:“這硯台有些舊了,不如奴婢將柔兒姑娘送的那個拿過來?”

“庫房被盜了,暫且用著吧。”

楚蕭禦不知怎的,甚至是有些慶幸庫房被盜,且查不出任何蹤跡,就像被盜的國庫般,這些錢財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王爺,這國庫和王府庫房被盜,是不是與那毒婦有關,老奴聽說她離開王府之前,好似去了庫房。”

楚蕭禦眼神微冷,直直望向吳嬤嬤:“雲辛籽一個弱女子,如何盜走這些財物,嬤嬤戲文看多了嗎?嬤嬤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王爺也早些休息,老奴先下去了。”

楚蕭禦眉頭緊蹙,盯著吳嬤嬤的背影。

雲辛籽去過庫房之事,吳嬤嬤是如何得知的?

吳嬤嬤垂首轉身離開書房,想到書房裏還有雲辛籽的東西,原本慈愛的神情驟然變得無比陰沉,難看至極。

她來到王府一處無人角落,眼底滿是陰狠。

“鎮國侯害死先王爺王妃,那雲辛籽更是心思狠毒,意圖害死王爺的心上人,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另一人的麵容隱於暗中,有些瞧不清楚,隻能瞧見麵上的那道怖人的傷疤。

“我觀王爺並沒有想對雲辛籽下手的意思……”

“王爺仁善,有些事需要我們來替他分憂,難道你想看見害死先王爺的仇人瀟灑過下半生不成?”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那人瞬間沒了身影,隻留下笑得陰險至極的吳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