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蕭禦在城中一處點心鋪子麵前站定,神色淡然地排著隊,引得許多夫人小姐們紛紛落目。

小城鎮的女子行事更為大膽,指著楚蕭禦評頭論足。

“好俊的公子。”

“外頭來的吧,我們這兒可沒有這般好看的。”

“我今兒還瞧見一隊差爺兒帶著一隊人呢,這打頭的姑娘就十分好看,和這個公子有些配呢!”

楚蕭禦知道他們說的是雲辛籽。

他家籽兒總是能惹人注目的。

想到雲辛籽,楚蕭禦不禁露出一絲笑意,這笑容,直接讓排隊的女子倒吸一口涼氣。

天哪!真漂亮呢!

正當旁人悉悉索索談論之時,一個著布衣的男子一不小心撞了上來。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垂著頭,看不清神情,腿腳似有不便,不能正常行走。

楚蕭禦將人扶起來,正好摸到了那人手上的老繭。

那是常年握搶才會有的老繭,這人從過軍。

他神色一厲,眼底情緒一變,不動聲色地將人扶了起來,假裝沒有瞧見那人似有似無的打量。

“沒關係,您小心些。”

語氣和善,與平時並無不同。

那人並沒有在意楚蕭禦的微末變化,扯了扯楚蕭禦的袖子,腳下的動作朝右邊而去,示意他留意右邊的角落。

楚蕭禦頓時心領神會,偷偷朝右望去,卻見到許多刻意躲藏的男子,似是在盯著他。

男子又急急扯了扯楚蕭禦的袖子,裝作站立不穩的樣子,身子一歪,正好擋住了那些人看過來的視線。

楚蕭禦趕忙收回眼神,假裝詢問男子,實則在暗暗注視這些人的行動。

“您家裏在哪兒,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我家住桂嶼村,太遠啦,不勞煩公子啦!”

說話間,故意提及桂嶼村,像是在透露某個訊息般。

男子說完,就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在外人看來,就是個不小心被撞上的男人。

暗中的那些人鬆了一口氣,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快速退去。

那男子沒了身影,那些暗中盯著的人也不在了。

楚蕭禦望著男子離去的方向沉思。

所以,方才這男子是故意出現,提醒他身後跟著不少尾巴的?

進城時,人員流動繁多,連楚一都未能及時發現他身後的蹊蹺,沒想到他竟能發現,能力之強,可見一斑。

楚蕭禦壓下心中的疑惑,買了一些點心,這才在眾女子那灼灼眼神中,逃也似的離開了點心鋪子。

剛到縣衙,就看見一行人由縣衙衙役領著出來,分頭去往不同地界。雲辛籽一家最後出來,領著他們的衙役態度頗為傲慢,語氣很不耐煩。

衙役還故意大聲嚷嚷,叫破一行人的身份。

“快些吧,我們的雲侯爺,天黑之前我們可要趕到桂嶼村。”

在縣衙門口圍著的好事人群聽聞雲辛籽等人是那個因著通敵叛國而被流放的鎮國侯,一片嘩然。

“原來那就是那個叛國賊!”

“也不能這麽說吧,我總是聽我祖父念叨,是鎮國侯救了我們一家,我們一家才能來到寒堯州安定下來,能救百姓的,總歸壞不到哪裏去。”

“我父親早年間在戰場上傷了腿,隻能回到家中。那會是鎮國侯私下貼補了許多撫恤銀給我們的……”

“可是不是說他通敵叛國嗎!”

“這年頭通敵叛國的有一麻袋呢。”

衙役本以為百姓們知道雲家人的身份後,定會群起而攻之的,沒想到一個個卻還在替雲墉鏈說話,簡直是離譜!

“滾滾滾!小心老子將你們抓進去審!”

那些百姓哪裏嘩啦啦散開,可還是默默注視著雲墉鏈等人,眼中泛著敬慕之色。

雲墉鏈雙目微紅,心中澀然,躬身朝百姓們行禮。

這一路,沒想到最信任他們的,竟是最平凡的百姓們。

楚蕭禦到時,正好看見這一幕,心頭觸動萬分。

這才是真正的英雄,不管多少冤責加深,都無法磨滅他們的功績。

他注意到身後那些尾巴也掩藏於人群中,卻聽到百姓在討論雲家幾人的去處,注意力倏地被吸引了去。

“哎,聽說了沒有,雲侯爺一家子被分到了桂嶼村啊。”

“桂嶼村?他們這是得罪了縣老爺啊!”

楚蕭禦蹙眉,使了個眼色給楚一。

楚一立馬會意,上前與百姓攀談。

“這桂嶼村有什麽說法不成?”

來人見楚一長得周正,自然願意多說兩句。

“桂嶼村是後來辟出來的新村莊,土地沒多少不說,最麻煩的是裏正,都說他是吳縣令的親戚,外來人若是沒有給好處的,都會分到這個村,會被教訓……”

這人欲言又止,邊說邊覷著遠處的衙役。

楚蕭禦幾乎能猜到雲家幾人在縣衙遇上了什麽。

他指甲摩挲著寬大的袖口,瞥著身後欲隱欲現的尾巴,轉眼間就拿定了主意。

既然身後的尾巴不斷,就給他們一點點戲碼看,順便想辦法教訓一番欺負人的吳縣令。

雲辛籽遠遠便看見了人群中頗為亮眼的楚蕭禦,眼皮一跳。

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就這麽大喇喇出現在這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誰?

方才在縣衙之時,陳差頭故意提及楚蕭禦想其投鼠忌器,吳縣令當時的神情卻告訴她,他一點兒都不在意楚蕭禦這個祈南王。

一個地方縣官,卻不將一個親王放在眼裏,這本身就是一個不怎麽好的訊號。

他是不是還想再死一死?

人群中,還有幾個神色有異的勁裝男子緊盯著楚蕭禦,雲辛籽心頭一跳,更是不安起來。

誰知,不過尋思間的幾瞬功夫,楚蕭禦已然來到麵前,雲辛籽險些叫出聲。

這人飛過來的嗎!

“你怎麽來了?”

雲辛籽穩了穩思緒,隻是語氣多少有些咬牙切齒。

楚蕭禦表現得有些委屈。

“我和你一起回家啊。”

雲辛籽臉色驟然染上緋色,滿臉的羞惱之色,又急又氣。

“什麽一起回家,我回我家,你,你該幹嘛就幹嘛去!”

這人到底要不要臉!

楚蕭禦現在很明顯不太想要臉。

“我不回家能去哪裏,我又沒有錢。”

說話間,還倒了倒空了的錢袋子。

望著旁人或好奇或譏諷的神色,雲辛籽眼皮跳動得越發歡快,也不知是惱的還是無語的,直接丟去了一個錢袋子。

“快走,回頭再細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