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西閣。
屋內依然未點燈,漆黑一片,寂靜無聲。
星落身著紅衣,宛如一隻漂亮的女鬼。
一陣陰風吹過,窗戶開了。
“誰——?”星落猛地回頭,對上了一雙冷漠的黑眸。
東方夜黎愜意地坐在窗台,側眸看著她,背後是一輪皎皎明月。
“陛下?”星落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別怕,朕有事要問你。”東方夜黎並未看她,目光依舊落在那輪孤月上。
他的聲音慵懶,問道:“你們找到月麗了嗎?”
星落一愣。
魅族三聖女之一的月麗,也就是東方夜黎的生母麗妃,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但現在東方夜黎突然問起她,並不是指麗妃,而是指輪回後的下一個月麗。
魅族的天譴——無限輪回。輪回的並非傳統的七道輪轉,而是在凡間轉世重生,在一個極凶極惡的時辰降世,一出生便背負天煞孤星的厄命。眾叛親離,厄運纏身。
魅族的後代必定是魅族,但也有少部分魅族會在凡人的家庭出生。
按照時間來算,月麗的轉世應該也有十幾歲了。
星落曾有所耳聞,月麗是被這個暴君親手所殺。上次交談時,東方夜黎對其生母也沒有絲毫追憶之意,為什麽此時突然問起她了呢?
“沒有。”星落解釋道:“魅族每次轉世重生,容貌都會發生變化,而且隻有成年後才能想起前幾世的過往。即便月麗已經轉世,在她成年之前,我們也無法確定她的身份。”
“哦,是這樣嗎?”東方夜黎冷眼掃了過來,“那你們……是怎麽確定楚月就是最後一位魅族聖女的?”
星落身體微震,沉默許久,才緩緩說道:“我不知,是朱曦派人蠱惑先帝,借刀殺人。”
“你撒謊。”東方夜黎從窗台下來,緩步逼近,“朕猜……是因為楚月在醉仙樓彈的那首神曲吧?”
星落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難以抑製地顫抖起來。
“月麗為演奏神曲,竟自斷雙腿製骨笛;朱曦在西域借薩滿之名,製眾多樂器亦奏不全神曲;而你,集風雨之氣,以靈魂為器仍未能做到。”
東方夜黎諷刺地淺笑,“而楚月,就算沒有上手的樂器,哼唱個曲調也能輕而易舉做到。”
東方夜黎的嘲諷猶如一記重錘,將星落的自尊砸得粉碎。
她緊咬著牙關,袖子裏的手攥緊成拳。
東方夜黎繼續說道:“月麗生前一直念叨,出生的人本該是楚月,是我的出生打破了你們的計劃。她還說,是你騙了她,才導致計劃出錯。
如此看來,月麗所謂的計劃與你們的計劃似乎背道而馳,所以她早早死了,而你和朱曦還好好活著。
一個成了西域女王,一個成了魅影教教主,比起那些在黑暗中掙紮苟活的魅族,你們的命,好了很多呢。”
星落的身軀僵直,微微顫抖著,心中被恐懼所籠罩,“也許隻是巧合……”
“巧合?哈哈哈,你想說你們比較幸運嗎?但是你可還記得,‘幸運’二字,跟魅族從來都八竿子打不到一塊。”
聽了東方夜黎的這番冷嘲熱諷,星落隻覺得如墜冰窟。她還沒來得及理清情緒,東方夜黎便又乘勝追擊。
他問道:“朕說過,你們魅族的天譴或所謂的‘計劃’,無論是什麽,朕都不感興趣。朕感興趣的是,是誰教了還未覺醒的楚月,彈奏神曲?”
星落這才注意到這個問題。
楚月還未成年,本應沒有前世的記憶,可連魅族聖女都不會的神曲,她又是從何處學來的呢?
星落滿心惶恐,臉色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比死人還要蒼白。
“不是我們。”她輕聲說道。
東方夜黎心思冰冷,望著明月輕輕歎了一口氣,“果然如此。”
星落低著頭,藏於暗處的眼眸散發著幽幽詭異的光。
突然,東方夜黎手持陰森骨笛,抵住星落的下巴,令她渾身一僵,緩緩抬頭。
東方夜黎說:“跟你做一筆交易。”
星落默默吐了一口氣,心中暗喜,以為是這個暴君改變了主意,求魅影教給楚月找一具身體。如此一來,自己便可以趁機對他提要求,一切計劃也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但東方夜黎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蔑地笑了笑,“收好你那些不該有的壞心思,你們的那些肮髒手段,楚月寧願魂飛魄散,也不願沾染分毫。現在你知道你們和她的差別了嗎?”
星落麵紅耳赤,但心中的憤怒卻遠勝羞愧。
“陛下,需要我做什麽?”
東方夜黎遞給她一張紙,“一個月內準備好這些東西。”
星落接過紙張,放在月光下閱讀起來。
紙上寫的東西都非同尋常,極難尋到,組合在一起剛好可以用來重塑肉身。
“這些東西都不好找,陛下應該很清楚。既然陛下說這是一筆交易,那麽酬勞呢?”
東方夜黎手中的骨笛一轉,一道白色煙霧飄出,緩緩凝聚成了一個女孩的身影。
是入宮教朱瑩瑩使用魅瞳的那個丫鬟的魂體。
星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
通常魅族難以存活至成年,即便有幸成年,覺醒後亦多數會癲狂,繼而自盡。因此,這丫鬟既能使用魅瞳,又會引魂陣,在魅影教中的地位定然不低,再行培養一個,沉沒成本過高,且未必成功。
“這隻是定金,交貨後,朕可以把這十幾年內死在皇宮裏的魅族的魂都給你。”東方夜黎說道。
星落緊緊地凝視著東方夜黎手中的骨笛,不知不覺間雙眸濕潤了起來。
她顫聲道:“好。請陛下遵守承諾。”
東方夜黎眼中的冷色漸漸散去,“若一個月內交不到貨,你就去找他們的下輩子吧。”
言罷,東方夜黎便步伐穩健地沒入月色之中,消失不見。
片刻後,房門被侍衛敲響,“教主。”
“人來了嗎?”星落立刻調整好情緒,語氣平靜地問道。
“是。”房門被打開。
一個戴著麵具的白衣女子出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