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癡兒傻母淨給人添麻煩,平日裏要送飯菜去,如今死了還得麻煩我們去收屍,呸,晦氣。”

“小點聲,人才死半天,隻怕魂還沒走遠,小心來找你麻煩。”

“冤有頭債有主,要找去找二姑娘三姑娘去,又不是我們將她們母女兩堆成雪人,活活凍死的。”

“不是說大姑娘也在?”

嘈雜中,許秧秧猛然睜眼。

她沒死?

烏溜溜的眼珠子動了動,許秧秧腦海中不斷閃過些許陌生的記憶。

整理消化片刻,她發現自己從十六歲,穿成了說話顛三倒四的四歲小傻子。

從前呼後擁的許家大小姐,成了大雲朝吏部侍郎府的庶出五姑娘,吃不飽穿不暖,還天天被府裏大大小小的人欺辱。

原主就是被自己的三位姐姐堆成雪人給生生凍死的。

還有原主母親,也是個傻的,為了陪女兒,樂嗬嗬地也讓人堆成雪人。

如今縮水成無依無靠的四歲女娃,這該怎麽活下去?

悵然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殺豬聲:“詐詐詐……詐屍了!”

原本站著的仆婦家丁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寒風瑟瑟,卷過破舊的門窗,頓時顫顫巍巍地發出吱呀吱呀聲。

許秧秧翻過身,兩隻小手撐在雪地上,鉚足吃奶的力氣,嘿咻一聲才站起來。

小身板就是不得勁。

她簡單掃一眼,身旁有兩個一大一小的雪堆,便是原來堆在她們身上的那些,原主母親依舊直挺挺躺在大雪堆裏。

一身發舊的粗布衣裳,穿得還不如方才落荒而逃的下人。

許秧秧走近仔細一看,不由得脫口而出:“媽媽?”

原主母親竟長得和她記憶中的媽媽一模一樣,柳眉彎彎,翹鼻如峰。

鵝蛋臉櫻桃唇,連右眼角下那顆黑色的淚痣都絲毫不差。

許秧秧心髒猛地一跳,連忙跪下去拉著已經冰冷的手喊了好幾聲媽媽,許是老天爺不忍,長得和媽媽一樣的女人睜開了眼睛。

“媽……娘親!”在古代,是要喊娘親的,她急急忙忙改口。

下一秒手腕被緊緊握住,美人娘親坐了起來,雙手改成緊緊捏著她的肩膀,著急忙慌地追問:“你剛剛叫我什麽?不是娘親,是……”

許秧秧隱隱有種預感,歪了下小腦袋:“媽媽?”

“秧秧!”美人娘親一把將她摟進懷裏,雪的清冽氣息混著泥土的味道湧入許秧秧的鼻腔,她反應過來,媽媽也跟著穿越了。

“秧秧,媽媽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你了。”母親豆大般的眼淚一滴滴落在許秧秧後勁,像熱水似的溫著冰冷的皮膚。

許秧秧抬起小小的手臂在母親後背拍了拍,柔聲哄著媽媽,乖巧得一如媽媽和爸爸離婚的時候。

那年她也才四歲,此後十二年沒再見過,醫院臨死前也沒有再見上最後一麵。

如今見上了,許秧秧又回到四歲的模樣,緊緊抱著母親的脖子蹭了又蹭,喊了一聲又一聲“麻麻”。

稚子之聲,軟軟糯糯。

母親抱著她親了一口又一口,隻要女兒在哪裏都是家,高高興興接受了穿越的事實,還糾正道:“秧秧,以後都要叫娘親,省得露餡。”

“好哦,娘親,窩要下來自己走。”媽媽穿過來的這具身體太瘦弱了,一陣風吹來都會倒。

反觀自己,白白胖胖的,臉蛋一捏一把肉,手臂跟蓮藕一樣,都一節一節的了。

這些可都是原主母親無數次廚房偷食挨打養出來的。

還有身上穿的衣服,雖然不合身,也是些粗布舊衣,可她還是裹著一層又一層,隻是這會被雪浸透了,濕噠噠的不舒服,平日裏可是很暖和一點沒凍著。

“娘親,窩自己走啦。”

“沒事兒,娘喜歡抱你。這個家我們娘倆待不得,回院子裏拿了東西我們就走。”

是啊。

她一個沒有金手指的四歲崽崽,母親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深宅大院裏,活不了多久怕是又得掛。

許秧秧深諳“反派死於話多”、“主角死於拖拉”的道理,叫母親別去收拾東西了,直接從後門偷溜出去。

母親卻道:“還得去拿樣東西,有了它我們才能去投奔你舅舅。”

許秧秧眨了眨眼睛:“舅舅?”

“嗯,原主雖然癡傻,腦子裏的記憶也很亂,不過媽媽還是從記憶搜索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原主哥哥是這個朝代最有威望的大將軍,手握幾十萬大軍的那種。”

“!”許秧秧的眼睛蹭一下亮晶晶的。

姨娘妾室,生來癡傻。

府中受辱,陷害而死。

一朝穿越,原來背景強大!

我的媽媽!

你這妥妥的主角啊!

……

與此同時。

一位仆婦神色匆匆進了當家主母的院子,過一會便出來,又去了另一處院子,朝院子裏的女子道:“玉姨娘,海棠苑的主子醒了,這事還得請你處理幹淨,若是老爺知曉,隻怕二姑娘和三姑娘在老爺那討不得好。”

玉氏臉色一白,身邊兩孩子也跟著害怕地縮了縮肩膀,她趕緊輕撫女兒們的後背,且讓她們回自己屋裏頭去。

“李嬤嬤,夫人何意?”

李嬤嬤微微一笑:“唯有死人方能守住秘密。”

玉氏眉頭微蹙,她雖厭惡容姨娘母女,卻也從未生過要人命的念頭。

見她猶疑,李嬤嬤又道:“玉姨娘,老爺有多少年未踏足海棠苑了?”

玉氏:“三年有餘。”

如若她沒記錯,自從大夫診出五姑娘癡傻之症,老爺便再不待見那母女。

李嬤嬤:“那老爺每月又進玉姨娘這多少次?一月怕是有十五日罷?老爺對玉姨娘寵愛有加,東窗事發老爺也斷然舍不得怪罪。”

這話說到玉氏心坎坎上,登時揚起眉毛:“那是。”

李嬤嬤眸光微閃,乘勝追擊:“玉姨娘可能不知道,容姨娘不過一介流民孤女,老爺見其貌美,方才哄其入府為妾。”

既無殷實娘家,又無家主寵愛,死了便死了。

為了兒女,她做一回劊子手又如何。

玉氏應聲知道,便帶著信得過的兩人前往海棠苑,正好堵住要出門的母女。

“這是要去哪?向老爺報信?”

許秧秧抬頭,方才母親給她紮的兩個小揪揪在頭頂晃了晃。

玉氏沒想到這五姑娘梳起亂糟糟的頭發,洗幹淨臉蛋,露出兩隻水靈靈的眼睛,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看著你,實在玉雪可人得緊。

若是自己生的女兒,隻怕老爺要寵上天去。

可惜了,留不得。

玉氏悠悠地對下人道:“還等什麽?容姨娘和五姑娘的屍體就在那,趕緊綁了丟到亂葬崗去,省得在院子裏爛掉,熏著人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