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秧秧望著坐在輪椅上的哥哥,回眸中寫著不舍和小心。

她心裏忽然有點難過。

離開雲京,哥哥真的就是一個人了。

她要是在,可以用伴讀的名頭進宮來看哥哥,娘親也可以讓舅舅送東西進來。

現在大將軍府、離親王府都沒人了,哥哥豈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小秧秧眼睛一亮。

“哥哥,你是不是沒伴讀?”

“嗯?”司徒君不知她腦子怎麽轉到這個不相關的問題上,但他還是認真地回答,“沒有伴讀。”

“我四哥也一個人在雲京,你讓我四哥進來陪你讀書。”

司徒君:“……”

容驚春?他怕自己把人打死。

讀書?他怕自己被人氣死。

容家四公子出了名的草包,武力隨容大將軍,智力沒隨平南郡主半點。

司徒君:“不必。”

容驚春更是:“想都別想!”

聽到妹妹的這個提議,容驚春驚得從椅子上蹦起來,“本公子就算死,也絕不給司徒君當伴讀。”

十分有誌氣。

眾人:“……”

平南郡主嗬斥他:“下來。沒說非讓你去。”

容驚春撇著嘴,滿臉不高興,吃飯也沒什麽胃口,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完,讓親爹打了一筷子。

“要吃吃,不吃罷。”

往常挨打,容驚春就跳起來和親爹對打了,今天他埋著頭,突然沒了聲。

緊接著大滴大滴的眼淚落進碗裏。

容大將軍自己都愣了。

眾人也隨之放下碗筷。

小秧秧小聲地喊:“四哥。”

容驚春哭得更狠了,已經哭出一點聲來,淚如雨下。

他抬手,用手臂抹一把眼淚,扁著嘴不說話。

容大將軍輕輕拍一下他腦袋,聲音也放輕了:“老子就打那麽一筷子,今天這麽嬌……”

“我就是嬌氣!”容驚春抬頭,甩開親爹的手,兩眼紅得跟兔子眼睛似的,他怒喝道,“你們憑什麽都不帶我一起!我不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的弟弟嗎?”

“還要我進宮去陪那個司徒君,我不喜歡他!他跟我搶妹妹,我煩死他了!”

“我都說我不跟你們去南邊了,你們喜歡大哥,你們帶大哥去,我跟著二哥去西邊不行嗎?”

“跟著姑母和妹妹去北邊不行嗎?”

“憑什麽都不行!”

“都要丟我一個人在家,你們都不要我,我也不要你們!”

說著起身跑開。

小秧秧連忙起身去追,容雨棠也起身要去,讓平南郡主拉住。

“有秧秧就行,他愛麵子。”

容雨棠重新坐下,她側頭,就看見兄長微紅的眼眶,嫂嫂的臉色也很鬱沉,剛剛說話的聲音也很輕。

三個侄子垂眸不說話。

容輕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故作輕鬆道:“我留下不就行了嗎?非得要他留下來做什麽,你看他那樣,以後叫他容嬌嬌得了。”

容城竹道:“你少惹他。”

容泊呈隻抿一口茶,心中萬般滋味,滿是苦澀:“倒是想留下你,隻是你不能讓皇上放心。”

他的話解開了容雨棠心中的謎團。

上一次泊呈就說過,大將軍府和離親王府所掌的兵有百萬,若是聯手擁兵自立造反,不是件難事。

這也就容易招皇上和群臣忌憚。

大將軍府必須留下一個人,讓皇上能放下戒心。

驚春是家中老幺,年幼,易掌控。

往不好了說,驚春就如同北寒送來的質子一樣,用來表明對皇上的忠心。

倘若他們敢有異動,驚春就隨皇上處置。

想明白這些,容雨棠心裏頭也不是滋味。

司徒元鶴用寬厚的手掌蓋住她的手,無聲地安撫著她。

容雨棠忽然在想,司徒元鶴是不是也一樣,之所以委派到苦寒之地,是皇上對他有所忌憚,怕他留在京中結黨營私。

兩人是兄弟,也是君臣。

皇位隻有一個。

司徒元鶴讀懂妻子的神色,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撫。

……

小秧秧追著出去,小狼崽崽聽見動靜也跟過來,但是兩人沒有在四哥的院子見著人。

崽崽的身子忽然往上蹦,對著房頂嗷嗚一聲。

木芙望上去:“四公子若是心情不好,便會爬到屋頂上去。可是發生什麽事?”

“窩惹四哥傷心了。”小秧秧很是自責,讓木芙搬來竹梯,要自己爬上去。

這個竹梯的梯子與梯子之間相距很近,一看就是為小孩準備的。

木芙說:“這個梯子是大公子專門給四公子做的,竹子是大公子師門專門種植的,比一般的竹要有韌性,做成的竹梯也比一般的結實。”

“四年前,四公子才七歲,和八歲的聞小公子打架,打輸了,流著淚回來,又怕奴婢看見,自己要去翻牆爬屋頂,又摔好幾次,奴婢想上前去,讓大公子攔住了,隔幾日,大公子就做了這把梯子。”

“也是前段時間四公子武功見長以後,四公子才命奴婢撤掉這個梯子。”木芙兩手掌著梯子,“五姑娘你小心點爬。”

小秧秧才把一隻腳搭上去,他四哥就從屋頂上站過來,目光幽怨。

“爬什麽爬,摔了怎麽辦。”

“木芙你本公子壞話不能小點聲嗎?不能偷偷說嗎?還讓本公子聽見!”

“還讓本公子在妹妹麵前丟臉!去麵壁思過!”

木芙:“……是。”

“秧秧你離梯子遠點。”容驚春說話還帶著哭嗓,不過已經不掉眼淚了。

他從樓梯上滑下來。

落地後又喊住木芙:“竹梯是大哥做的?”

木芙轉身道:“是。大公子吩咐了不讓你知道。”

畢竟你要麵子。

“哦。”容驚春悶聲讓她繼續去麵壁,看著自己爬了四年多的竹梯,反問自己,“我剛剛說的話是不是傷大哥的心了?”

小秧秧的心頭一酸。

別看她四哥總是臭臉,是個傲嬌鬼,實際上四哥的心地至純至善。

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都氣哭了,跑過來哐哐一頓哭,還沒人安慰呢,自己把自己哄好不說,還開始反思。

“四哥。”小秧秧仰著腦袋,真摯地說,“對不起,窩不應該提議你進宮。”

“本公子才不去。”容驚春雙手環胸,揚著下巴一臉高傲。

小秧秧趕緊順毛:“對!咱們才不去呢!四哥,你還回去吃飯嗎?不回的話,讓人送過來,窩們自己吃。”

“讓人送過來。”容驚春說。

結果端著菜送來的是他那個老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