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寺。

容輕澈快馬加鞭趕到時是淩晨。

護國寺位於高山之上,冬日寒風刺骨,天亮也晚,他融在漆黑黑的夜裏,勉強能瞧見幹淨的石梯,一階又一階,似乎望不到盡頭。

他要一步步走上去。

容輕澈念著家中姑母危急,三步並作兩步往上跑去。

跑到一半,護國寺的晨鍾響起,原來已經快到五更。

二公主不是說慧通師傅是負責敲鍾的僧人?

此刻敲鍾的會不會便是他要尋的人?

容輕澈步子邁得更快。

“年輕人。”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忽遠忽近。

他停下腳步。

“年輕人,凡事當腳踏實地,急於求成往往適得其反。”

容輕澈四處巡視,漆黑一片望不見人也沒有別的動靜。

他想著此處是護國寺,拱手作揖道:“敢問是哪位高僧指點?還請現身一見。”

回應他的隻有一陣風聲。

風吹山林簌簌。

許久不見動靜,容輕澈繼續往前走,一步一個台階。

走進寺廟時,僧人們已經在做早課,放眼望去的僧袍裏,出現一襲素色的女子衣衫,簡單的束發,頭上隻有一根木削圓的木棍做釵。

盤坐著,發尖觸到地麵上。

容輕澈隻是匆匆看了一眼,他急著去尋人。

“打擾了,請問慧通師傅在何處?”

“慧通師傅在山頭敲鍾。”

“尚未出門遊曆是嗎?”容輕澈麵色一喜,話剛說完,麵前的僧人驚呼一聲,致歉道。

“實在抱歉施主,慧通師傅今日不敲鍾,隔日敲。”

“那慧通師傅在何處?”

“早課聽經。若是不在,小僧便也不知了。”

容輕澈又回去找,偏又不能擾師傅們早課,隻好在最後邊問一圈。

“施主找慧通做什麽?”

“自是有事相求。”

“先聽經罷。”

他被拽著一塊下來做早課,可他哪裏靜得下心來,尤其是木魚聲響,更是讓他煩躁。

直到另一道木魚聲入耳,容輕澈難得稍靜片刻。

對於外行人而言,木魚聲大多一樣,可他偏偏捕捉到一道不同的木魚聲。

循聲望去,又是進來時一眼瞧見的女子。

容輕澈不由得多看兩眼。

好不容易等到早課結束,他打算問拽著自己聽經的僧人慧通師傅在何處。

忽地聽到有人喚。

“慧通師傅。”

麵前來了一人,是名女子。

容輕澈一愣,沒去看女子是誰,而是迅速扭頭望向不起眼的僧人。

真的十分不起眼,就是芸芸眾生裏的一個。

“慧通師傅?”

慧通師傅笑了笑,先是起身朝麵前的女子道:“許四姑娘,貧僧今日有事,論法的事要往後擱一擱。”

許四姑娘?

容輕澈起身盯著麵前十六七歲的女子,亭亭玉立,眉眼間皆是寧靜,一呼一吸一舉一動好似山間靜靜流淌的清泉。

當初那個“哦”一聲從他身旁淡定繞走的小姑娘?

傳聞裏想要出家的許玉冉?

許玉冉認出麵前之人乃容府三公子,並未打聲招呼,而是再次繞道離開。

容輕澈也沒空搭理,而是隨著慧通師傅出去,道明自己的來意。

慧通師傅笑笑:“藥老讓容三公子尋的人便是貧僧,既如此,貧僧陪容三公子走一遭吧。”

“多謝大師!”容輕澈感激不盡。

“容三公子。”許玉冉從一側走出來,行禮道,“敢問二娘……離親王妃出了何事?”

“你偷聽?”容輕澈道,“小小年紀學什麽不好,學偷聽。”

許玉冉的貼身丫鬟要解釋,被許玉冉攔住。

她點頭道:“容三公子說得對。敢問離親王妃出了何事?”

小姑娘一臉佛係,並不在意對方長刺的嘴,隻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

容輕澈:“與你無關,想知便自己親眼去看,別總妄想動動嘴皮子就想得到消息。”

本隻是無傷大雅一問,換來一陣說教,換做他人難免麵子掛不住,臉上難堪。

許玉冉並沒有,而是恍然大悟:“容三公子說的對。”

和一拳打在棉花上毫無差別。

容輕澈:“……”

慧通師傅哈哈一笑,邀請許玉冉要不要一道前往。

許玉冉說不了,她還需去告知祖母一聲。

容輕澈又一聲冷哼:“許老夫人也該回去看看府裏養的是些什麽玩意兒,拿出老夫人的氣勢管教管教,整日在這裏誦經念佛,也沒見把家裏的髒東西念幹淨。”

恰巧讓過來的許老夫人聽見。

“祖母。”

“老夫人。”

“容三公子,口下積德,莫要造口業。”許老夫人道。

容輕澈轉身走了。

慧通師傅和許玉冉道別。

“慧通師傅,你怎麽不讓我口下積德不要造口業?”容輕澈有些好奇。

“阿彌陀佛。”慧通師傅總是笑盈盈的,一臉和善樣,“尊重他人命運。”

容輕澈一愣,隨後跟著笑了。

到山門口,又是長長的台階,慧通師傅停下。

“還要等一等貧僧的徒弟。”

容輕澈有些急,左等右等還不見來,便問徒弟是誰,他去催一催。

“不急。”慧通師傅道,“容三公子可有數過有幾級台階?”

“未曾。”

“待會可數上一數。”慧通師傅說完,身後便傳來腳步聲。

容輕澈回頭一看,慧通師傅的徒弟比師傅的年紀還大。

師徒兩“阿彌陀佛”一聲,容輕澈聽慧通師傅徒弟的聲音十分熟悉。

時間不待人,他沒細想,待他往下走數到第一百零八階時,猛地想起這人就是他上山時聽到的聲音。

他一臉愕然望去。

對方道:“施主。”

顯然是承認了。

“慧通師傅,你早知我會來?”

慧通師傅笑而不語,神神秘秘的模樣讓容輕澈堅信,他肯定能救姑母。

趕回去已經是第四日。

本可以快些回去,慧通師傅總說不用急,一切自有定數。

慢悠悠趕到時,慧通師傅站在容雨棠所在的院子門口許久,緩緩閉上眼睛,仿佛出定一般。

一旁的藥老吐槽道:“這老禿驢就喜歡搞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

許秧秧一行人是大氣不敢出,生怕擾到大師。

良久,慧通師傅睜眼,微笑道:“離親王妃有功德在身,若要其來,需集眾人之力,有百姓請願,以及……”

他看向許秧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