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兒,你說這話真假?”劉氏按捺著激動,語氣平靜地詢問,又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老爺。

老爺停了筷子,似乎要聽下去。

她得讓老爺知道,凜兒才是許府最大的指望,若是能與大殿下為伍,前途一片光明,許府的地位還得往上抬一抬。

“自然是真的。”許之凜有些得意,看向自家親爹親娘和妹妹,“爹娘應當也得到消息了吧?朝廷眾臣在聯合上奏封繼後的事。”

許斐然捏著筷子的手微微泛白。

“哥哥你怎麽了?”小秧秧注意到了,擔心地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呀?”

容雨棠對什麽封後不感心趣,擔憂地看向小斐然,“天氣越來越冷了,是不是凍著了?”

“沒有。”許斐然輕輕搖頭,繼續用膳,味同嚼蠟。

許齡看了一眼,神色複雜。

劉氏對並不關心,又將話題引到封後和大殿下選伴讀的事上。

“凜兒,你若是能得大殿下和趙貴妃青睞,是府裏一大喜事。”她笑盈盈地看向老爺,“老爺覺著呢?”

個個的目光都落在老爺身上。

許齡卻沒在第一時間回應,而是無意識地又瞟了眼安靜吃飯的義子。

思慮片刻,他語氣淡淡道:“不可。”

劉氏和兒女麵色一頓,滿是不解,那可是趙貴妃,那可是大殿下,有何不可?

趙貴妃是繼後唯一人選!

大殿下最有可能當選太子!

老爺竟然不願意抓住此等上好的機會?

許齡放下碗筷,語重心長道:“凜兒你記住,爹是皇上親手提拔,許府之人隻忠於皇上。”

說罷起身離去。

留一行人麵麵相覷。

當然這並不包括容雨棠母女,她們兩的目光都在小斐然身上,看他吃飯跟上刑似的,好似身體不適。

容雨棠找準時機帶兩個小家夥走了,劉氏的臉色跨下來,筷子重重放在桌上,還在桌上的四人大氣不敢出。

“娘。”許之凜疑惑出聲,“爹這是什麽意思?這是何等的好機會?”

劉氏麵色不渝,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聽你爹的。”

……

許斐然發燒了。

全身滾燙,並且陷入了夢魘,嘴裏不停地喊著娘,滿頭大汗。

海棠苑裏的奴婢進進出出,容雨棠用打濕的毛巾敷了又敷,小秧秧焦急地坐在一旁。

隨安更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主子身體極好,這些年條件艱苦也沒見小主子病過,今天隻是用完膳回來後在院子發了會呆,就發起了高熱。

高熱遲遲退不下來。

“大夫怎麽還沒到?”隨安一遍遍地焦急往外看。

若榴說:“天太晚了,大夫住的遠,又不會輕功,是要慢一些。”

小秧秧立馬想到了自己的神仙哥哥:“大哥呢?霜女姐姐你輕功好,大哥輕功也好,你去叫大哥來好不好?”

霜女轉身便去請人。

若榴看了一眼消失在夜色裏的霜女,回頭來道:“姑娘,比起醫術,大公子其實更善毒。”

小秧秧沒怎麽細聽,心思全在**的小斐然身上,他的小臉糾著,好像很難過,也很痛苦。

嘴裏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娘”。

偶爾又喊了別的,看嘴型是兩個字,不知道喊的誰,聲音太輕了。

容雨棠湊過去也沒聽清。

不過她的手被緊緊抓住了。

小斐然:“娘,娘……”

容雨棠垂眸看了一眼,反手握住,輕輕安撫著說:“沒事,沒事,大夫很快來了,小斐然乖。”

溫柔的嗓音倒也能讓噩夢中的小家夥消停一會兒,不過換來的是更加濃烈的思念,一聲聲的娘喊得容雨棠心疼不已。

大夫來了。

讓霜女單手拎來的。

霜女道:“路上瞧見,先行提來,奴婢再去請大公子。”

說完又消失了。

大夫脈一把,銀針一紮,邊說道:“風寒傳人,五姑娘年幼,離遠些。”

若榴上前就把人薅懷裏,抱離得遠遠的,小秧秧巴巴地望著裏邊。

“姑娘,大夫說了風寒傳人,你也不想三公子病還沒好,你又病重是不是?”

“要是有口罩就好了。”小秧秧嘟囔著。

“什麽?”

“沒事。”小秧秧指著前麵一點的位置,“放窩在那,窩不靠近,窩看著哥哥總行吧?”

若榴強不過,抱過去了。

“娘……”許斐然又開始喊了,眼淚已經順著眼角淌下來。

“唉。”容雨棠應了,緊緊握著他的手,“娘在,小斐然不怕,不怕啊,娘在,娘在……”

小斐然忽然安靜了一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瞧見了大夫,更是瞧見坐在床邊拉著他手的女子。

那張臉來回變換著。

一會兒是姨母,一會兒是他娘。

“姨母……娘……”

最後變成了他的親娘。

小斐然的眼淚一下子洶湧起來,終於不再是平日裏冷漠的小酷仔,抬著手就想要娘親抱,跟一隻被遺棄的小狼崽子一樣,可憐地耷拉著耳朵,爪子也變得軟乎乎的。

容雨棠隻好連人帶被子一塊裹進自己的懷裏,輕輕拍著被。

“娘……”

“娘在呢。”

“娘,兒子好想你。”小斐然哭著靠進娘親溫暖的懷裏,緊緊地靠著。

模糊的視線裏,還能看見小秧秧,坐在小板凳上,剛站起來,下一秒便讓身旁的侍女按回去,撅著小嘴一點不開心。

小秧秧坐著坐著,就把小板凳往前麵挪一下,挪一下,若榴便連人帶小板凳抱著重新往後坐一下。

她不甘心又悄悄往前挪。

若榴又連人帶板凳往後帶。

小秧秧:“……”

“若榴你好煩人!”

“那姑娘便煩吧。”

小秧秧更氣了,隻得探著個小腦袋往娘親懷裏看,看著娘親給哥哥喂了藥,哄哥哥睡著。

哥哥緊緊抓著娘親的手不放,娘親就這麽坐著,一隻手輕輕拍在哥哥身上,嘴裏又哼唱起哄人入睡的歌謠。

聽著聽著……她睡著了。

許斐然也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

他眨了眨眼睛。

昨夜,他好像看見他娘了。

許斐然動了動身子,他手上好像拽著什麽,側頭望去,是一根白玉般的手。

姨母爬在床沿,正好抬起頭來。

“小斐然,醒啦?太好了。”

“哥哥!你醒啦!”彼時,一個頭發未梳的小團子衝進來,若榴也追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一把紅木梳。

“姑娘!”若榴又一把將自家這個不聽話的小主子攔腰抱起。

小秧秧:“……”

許斐然忍不住彎了彎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