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長公主的聖旨到西關,太後皇後宸貴妃發喪自然也會傳到西關。

容泊呈想攔,已經攔不住了。

消息如風一般吹到司徒含煙的耳邊。

聽到母後薨逝的消息時,司徒含煙正在將軍府一處人工挖掘出來的小池塘邊喂食裏邊的小魚。

起身時一個不小心,跌進了池中。

“長公主!長公主!”瑤池大喊著,“長公主落水了,救命啊!”

話還未喊完,隻見一道身影躍了進去。

落杏順勢抄了一根木棍過去,蹲下來道:“將軍,抓這!”

“容將軍!”瑤池才反應過來跳進池塘裏救長公主的是容將軍!

好在池塘的水不深,隻到容泊呈肩膀的位置,他說一句“得罪了”便攔腰抱著司徒含煙,一手去抓落杏遞來的木棍。

池塘底下是淤泥,不借力木棍難以走出去。

司徒含煙嗆了水,咳得一張臉通紅,也還沉浸在母妃過世的消息中,也顧不上救自己的人是將軍,眼淚混著池水在臉上淌著。

上了岸,瑤池趕緊過去給長公主裹好衣裳,又給長公主捋著頭發,不論她怎麽喊,長公主就像失了魂一樣。

瑤池隻能去求容泊呈。

“將軍,將軍幫幫長公主!”

容泊呈一看就知長公主是傷心過度,命落杏把軍醫喚來,又讓人去找個女大夫,方便檢查長公主身上的傷勢。

瑤池扶不起主子,落杏上前去幫了一把。

“等等。”容泊呈注意到司徒含煙腳踝上有血跡,應當是摔下去時砸到石塊了。

他眉頭微蹙,吩咐人抬戰場上常用到的架子,把人抬著回房去。

軍醫和女大夫到了。

容泊呈挑選的三百精兵首領也來了,稟道:“將軍,三百精兵已準備就緒,可是明日出發?明日何時出發?”

想到司徒含煙受驚的模樣,以及受了傷的腳,容泊呈隻丟下一句:“明日不出發,待命便是。”

人退下。

容泊呈去探望司徒含煙,不過並未踏進房中,而是在門外候著,待裏邊診斷完畢自會來和他稟報。

軍醫和女大夫都說許大礙,隻是傷心過度,腳踝處受了傷不宜挪動,至少要在踏上養足五日才可下地。

容泊呈擺手:“去煎熬。”

軍醫和女大夫退下,他提高了聲音對裏邊的人說:“長公主好生休息養病,有任何需要盡管吩咐,落杏這幾日會在長公主身側照顧。”

“將軍。”裏邊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容泊呈抬頭。

“長公主請講。”

“落杏姑娘是將軍副手,留在本宮身邊伺候實屬小題大做,本宮身邊有瑤池便夠了。隻是將軍能否為本宮找一套素白的衣裳,還有白紙和剪子。”

容泊呈立馬吩咐落杏去辦。

“多謝將軍。”

“長公主言重。”

裏邊沉默片刻,又傳來司徒含煙的聲音:“本宮要歇息,爾等退下吧,瑤池你也是。”

“長公主!”

“退下。”司徒含煙性子溫柔,哪怕是強製的命令,也讓人聽不出怒氣。

瑤池默默退了出去,把門帶上。

容泊呈看了緊閉的房門片刻,抬腳離開時聽到裏麵傳來輕輕細細的抽泣。

至親過世,是該哭一哭。

哭一哭也好。

容泊呈出院子時吩咐瑤池:“去廚房燒些熱水,待會叮囑長公主用熱水浸泡的手帕敷一敷眼睛。”

“多謝將軍。”瑤池撒丫子就往廚房去。

落杏買來素白的衣裳,也拿了白紙和剪子敲門進去。

“多謝落杏姑娘,放桌上吧。”

隔著屏風,落杏沒見到長公主,卻也能從長公主沙啞的聲音中聽出哭得有多傷心。

“長公主可是要剪戴孝的白花?”

“是的,母妃亡逝,身為兒女不論在何處都應戴孝起日。”

“奴婢會剪,就當奴婢為長公主敬孝出一份力。”

司徒含煙同意了,落杏坐下來剪著,瑤池也從廚房回來,端著熱水到床前去。

聽到是容泊呈的吩咐,司徒含煙愣神片刻,乖乖接過發燙的巾帕敷在眼上,熱意緩解著眼睛的疼痛。

她的身子漸漸放鬆。

敷得差不多後,瑤池又服侍她換好衣裳,這時落杏也把剪好的白花拿進來,由瑤池親自簪於發間。

頭上簪釵紛紛卸下,隻餘一朵白花,更襯得司徒含煙清瘦可憐。

“落杏姑娘,麻煩你替本宮同將軍道謝。”

“將軍這幾日都在府中,還是長公主親自道謝的好。”落杏行禮退下。

瑤池不滿道:“長公主腳踝都受傷了,如何去謝?這落杏姑娘豈不是在刁難長公主。”

“不可背後議論落杏姑娘。”司徒含煙拿手敲一下她的腦袋。

瑤池隻覺得撓癢癢似的,說去問問藥熬得如何。

一去天黑了才回來。

不過她手中已經端著熱騰騰的湯藥,身後還跟著幾名上菜的丫鬟,晚膳中有一整隻頓雞,專門給她補身子用的。

司徒含煙下不得床,隻能由瑤池喂她。

瑤池一邊喂一邊說:“今日廚房不僅熬了雞湯,還做了魚,聽說是從池塘裏捉的,不過我看那魚,不大新鮮。”

司徒含煙一愣。

不會是她摔下去砸死了幾條吧?

她喂食時就發現了,池塘中養的並非觀賞的錦鯉,而是能食用的用,至少有兩種,具體是什麽魚她也不知。

若真是自己砸死的,還讓將軍吃死魚,真是罪過。

她探一眼桌上,細眉微蹙:“怎麽本宮的膳食裏沒有?”

“奴婢也問了,廚娘說魚是發物,長公主身上有傷不宜吃。”似乎想到什麽,瑤池又補充一句,“廚娘說將軍特地吩咐過了,是一口湯都不敢給長公主嚐的。”

司徒含煙正垂眸喝著勺裏的雞湯,聽聞這話後抬眸,眸光微閃。

“將軍特地吩咐的?”

“是的。”瑤池說,“將軍能不叮囑廚房嗎?公主如今是尊貴的長公主,將軍身為臣子自然是要好生照顧長公主,確保長公主毫發無損回京才行,皇上和太子心係長公主,長公主若出事有損,是會責怪將軍的。”

司徒含煙的眸光陡然黯淡。

“瑤池你說得對。”

也是。

將軍隻會尊她敬她。

到了如今,她發現自己的心思根本掐不斷,就好像這碗裏雞湯冒出的熱氣,伸手拂去看似截斷,撤了手還是熱氣嫋嫋。

斷不了。

若是一直待在西蠻做她的九王妃,會像這碗熱湯放著不見不觸,久而久之也就涼了。

可她回了故土,這碗熱湯在她手裏,涼了,會讓人熱一遍。

湯在眼前,如何做到不喝?

司徒含煙自己拿過勺子舀了喝下去,一碗雞湯很快見了底。

瑤池高興道:“長公主喜歡喝雞湯?奴婢去求將軍日日吩咐廚房做。”

司徒含煙未說出拒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