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許秧秧身子重以後,就沒出過太子府,但是家裏人會過來看她。

怕擾她清靜,都隔開來。

今日來的是容泊呈和小淳禮。

炎炎夏日,許秧秧躺在太妃椅,於大樹底下乘涼,若榴拿扇子輕輕扇著。

賀蘭辭送的那把蠶絲團扇,與夏日最為適配。

許秧秧閉著眼睛小憩,一手搭在高高隆起的腹上。

聽人稟報定西侯和淳禮世子來了,她才慢慢悠悠睜眼,由若榴扶著坐起來。

“二哥,淳禮。”

“姑姑。”

“小淳禮這個頭竄得也太快了。”許秧秧摸摸小淳禮的腦袋,“模樣也是越來越俊俏。”

到底是女娃,比起俊俏,俊秀更為合適。

好在小淳禮模樣隨爹,也就和二哥有六七分像,清冷的模樣像二哥,其實神韻更像清風朗月的大哥。

至今也沒人懷疑過什麽。

容泊呈道:“九歲了。”

“頌薇頌笙也快六歲了。”許秧秧另一個名字是司徒頌歡,妹妹叫司徒頌薇,弟弟叫司徒頌笙。

她提到弟弟妹妹,順道問一嘴:“頌薇頌笙最近做什麽呢?”

“又騎著崽崽上山打獵去了。”小淳禮用臉貼著姑姑的肚子,說話時發出一聲哀歎,老氣橫秋的。

許秧秧笑了,捏捏她的臉問:“歎氣做什麽?”

“他們一上山打獵,姑奶就歎氣。”

“為什麽?”許秧秧望向她二哥,“擔心受傷?又不是沒帶隨從。”

容泊呈解釋:“姑母歎氣是在離親王說頌薇頌笙像極了北離雪雲山上的頭狼開始的,雲京城不該困住他們姐弟二人。”

“崽崽也是。”許秧秧說,“雲京城也不該困住崽崽,廣袤的山野才是它的歸宿。”

“娘是覺得北離那個地方不如雲京城暖和吧,也擔心和孩子們分開。”她道,“我探過口風,父皇和哥哥都還沒有讓頌笙去北離的想法,得等大一些,不過聽我爹的意思,想帶頌薇頌笙回扶餘?”

容泊呈點頭:“有這個意思。”

“這樣啊,那我娘歎氣,可能是不想和我分開,放不下我。”許秧秧笑了笑,她一直知道母親格外疼愛她,但也沒有因此偏心。

“我都快二十了,再過幾個月也是做娘的人了,我娘真是……”

真是什麽,她也找不著詞匯。

如果爹娘舉家回到扶餘,她心底也是萬分難舍的。

兄妹二人沒再就著這個話題講下去。

小淳禮岔開了話題,隻是這個話題讓許秧秧和容泊呈皆是一愣。

“姑姑和長公主是手帕交,怎麽一直不見長公主來看姑姑?”

“你怎麽會問起長公主?”許秧秧記得小淳禮隻是見過長公主幾麵而已,話都沒說上過一次。

不過長公主關心過淳禮幾句。

“好奇。”小淳禮睜著澄澈的眼睛,似乎真的隻是好奇一問。

許秧秧尚未察覺的地方,容泊呈的眸光閃了閃,捏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告訴你可以,要保密。”許秧秧故作神秘地說著。

小淳禮還沒答,容泊呈先道:“會的。”

小淳禮附和著點頭。

“長公主在竹枝別院養病呢。”

小淳禮看向她八風不動的二叔,而後接著問:“長公主生了何病?”

“不知。”

“姑姑也不知?”

“是的,不僅姑姑不知,你姑父也不知。”許秧秧點一下她的額頭,“姑姑和長公主有來信,沒什麽事,西蠻環境惡劣,長公主是嬌生慣養的公主,在那難免帶點小病在身,養養就好了。”

容泊呈促狹著眼眸。

先前長公主在西關隨軍近一年,他也沒見長公主身體有何不適。

莫不是故意瞞他?

也可能是戰事繁忙,他疏忽了。

“小淳禮,你怎麽老是看你二叔?”許秧秧發覺這個小家夥說兩句就會用餘光瞥一眼容泊呈,動靜不大,但人就在麵前她想不注意都難。

容泊呈掀開眉眼,看向小淳禮。

小淳禮:“……”

二叔你看我做什麽?

還不是為你?

自從爹娘帶著弟弟去了南疆,她就跟二叔住到定西侯府,二叔雖不似她阿爹阿娘愛說話,卻和她阿爹一樣喜怒不形於色。

不同的是,阿爹戴的微笑麵具,二叔戴的木頭麵具。

反正都是麵具,多加觀察就好。

有時也不用觀察。

二叔總是不經意帶著她路過長公主府,長公主府總是大門緊閉。

“二叔和阿爹像,看二叔就是看阿爹。”小淳禮找個理由對付過去。

許秧秧和容泊呈沒懷疑,隻是心疼她和爹娘分開。

短暫的分開總比半輩子見不上麵強。

阿端姐姐不想女兒去接烏一一族的使命。

小淳禮心裏惦記著長公主的事,說:“姑姑不方便,淳禮替姑姑去探望長公主如何?”

容泊呈心頭一跳,總覺得小侄女在盤算著什麽。

“好啊。”

“二叔帶我去。”

果然。

容泊呈意外地看向小侄女,其實他和小侄女相處的機會也不多,他人不在西關,卻要處理西關軍務,忙是其一,不懂得和小孩相處是其二。

淳禮也懂事,要麽跟著先生讀書,要麽帶著青蛇玩,自從他免了淳禮的晨禮和跪安禮,兩人也就每天用膳時見麵,偶爾他也會查查功課。

寥寥相處,淳禮竟知道他心中所想。

許秧秧:“當然得你二叔帶著,你一個人過去,喬侍衛靠都不會讓你靠近竹枝別別院。”

“二叔今天就帶我去。”

“去哪兒?”司徒君從宮中回來,正好聽到小淳禮的話,順道問一句。

兩人行禮。

許秧秧回他:“小淳禮要替我去看長公主。”

司徒君點頭免禮,來到許秧秧身側,並不關心其他人做什麽,詢問她的腰酸不酸,要不要按一按。

“這會不酸。”許秧秧說,“晚些時候。”

司徒君知道秧秧是不想他在人前做伺候人的事,他也不管,徑直坐過去,大手輕輕在後給秧秧揉著腰。

“孤同父皇說了,從今兒起減少政務,孤要照顧你直到孩子百日宴後。”

“那豈不是明年呢?”

“是。”

掌心帶來的暖意舒緩著許秧秧腰上的酸痛,她側頭,懷疑道:“減少到什麽程度?父皇身子也不好,我和孩子有一大群人伺候。”

司徒君沒說話,專心給她揉腰。

容泊呈適時出聲:“減少到,有事朝上啟奏,朝後一律不管。”

一聽就是司徒君能說出來的話。

許秧秧甚至能想到司徒君在朝堂上撂下這句話,用眼睛威脅眾臣的模樣。

她扶額。

“哥哥……”

“嗯。”司徒君點頭,一點沒否認,麵對著秧秧無奈的神色,他決定多解釋一句,“父皇沒說話,朝臣也支持。”

“是嗎?誰?”許秧秧目光涼涼地看著他。

說到這個容泊呈就忍不住勾唇。

“隻有禮部尚書聞季冬,估計是四弟背後授意。”

許秧秧嘴角一抽。

“等等,季冬哥哥什麽時候成尚書了?”才半年就從侍郎到尚書,升職也升得太快了!

司徒君:“接待使臣的事辦得好,父皇提拔。”

許秧秧:“他豈不成眾矢之的?如何和朝臣相處?”

容泊呈接話:“這點壓力便承不住,又如何高走?”

司徒君和容泊呈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朝堂之上,右相之位一直空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