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動靜,淳禮撐著傘跑過去,隻見她二叔光著上身,懷裏卻抱著一個小嬰兒。

她知道那是嬰兒。

這樣的包裹方式她見過不少,她弟弟淳嘉出生,太子妃姑姑的孩子出生都是如此。

二叔要她對此事保密。

她對二叔懷裏抱著的嬰兒好奇,緊跟著進去,嬰兒哭個不停。

二叔手足無措。

“二叔,她可能餓了。”淳禮有經驗,她道,“要找乳娘喂。”

府裏又沒嬰兒,也沒女主人,不論是幹淨溫暖的繈褓,還是隨時待命的乳娘都是沒有的。

容泊呈有意把孩子的事推後幾日,以此躲避皇上疑心。

但孩子餓了。

迫在眉睫。

如此嘹亮的哭聲,府中之人也能聽到。

容泊呈隻好召集府中之人,詢問成婚的婦人是否有母乳,又叮囑大家管好自己的嘴。

有位廚娘站了出來。

她剛生完孩子,身上有母乳。

繈褓裏的嬰兒得吃後終於停止哭泣,也從廚娘的口中得知,是個女兒。

容泊呈呢喃一遍:“女兒……”

是個女兒。

算算日子,這是早出生,難怪皇上親自到了竹枝別院,別院裏人人焦灼。

先前城外捕魚那次就有了跡象,隻是他尚未多想,也不曾敢往這方麵多想。

“侯爺?”

“嗯?”

廚娘已經喂好孩子,抱著孩子在侯爺麵前站立多時,叫了幾次侯爺都沒答應,似乎走神了。

廚娘一個下人也不敢多言多問,隻把孩子遞到侯爺懷裏,侯爺抱孩子的姿勢不太對,她又壯著膽子提醒兩句。

“剛出生的孩子軟得很,抱時一定要托著腦袋。”

“多謝。”容泊呈調整好姿勢,命落杏給她一袋錢,“往後你不用再去廚房,專心做好孩子的乳娘。”

乳娘接過錢袋子,行禮說是。

容泊呈本以為能瞞個十天半月,沒想到才過三日,爹娘就發覺孩子的存在。

平南郡主拎著紅纓槍就殺進侯府,容老將軍在後麵緊跟慢趕,叮囑著走慢點兒不能摔了!

他們都上了年紀,年輕時戰場廝殺留下不少隱疾,中年時沒什麽感覺,等到老年就容易這裏痛那裏痛,雖死不了,但也要處處小心才是。

“夫人!夫人啊!勞駕不得勞駕不得,讓老子來啊!”

夫妻倆後麵跟著一群婢女,個個提心吊膽的,為首的婢女吩咐人趕緊去找三公子四公子回來。

還有離親王妃!

最後除了還在南疆的容城竹和伶端公主,全家人都在定西侯府。

過去就看到一身玄衣的容泊呈臂彎裏抱著一個嬰兒,包裹嬰兒的包被是一抹亮色。

容泊呈看過來,懷裏的嬰兒也跟著抬了抬小手,衣袖蓋住半隻小手,隻露出十根白嫩嫩的指頭。

小孩麵前舞刀弄槍嚇人。

平南郡主立馬把紅纓槍收到身後,差點戳到容老將軍。

容老將軍趕忙上前質問:“怎麽回事?隻見嬰兒不見娘。”

“撿來的?”

“搶來的?”

“還是你膽敢亂留情,來了個棄母留子!”

若是最後這個,不用他夫人,他自己都能一槍捅了這糟心的兒子。

容泊呈十分淡定,病退眾人,一家子陸陸續續到齊。

不止容雨棠驚了。

容輕澈和容驚春對視一眼,眼底的驚恐也是不少。

二哥不鳴則已,一鳴就憋了個大的。

容泊呈同家人解釋:“不是撿來的,更不是搶來的,這是我親生女,她娘……”

聲音頓住。

“之前我遭了道,她娘舍身救之,故而有此女。”

平南郡主:“孩子娘是誰?”

容泊呈沉默不語。

容老將軍瞪大眼睛:“沒了?”

“在的。”這次答得挺快。

平南郡主:“既然在就立馬成婚,孩子都有了,不成婚像什麽話。”

容泊呈抿唇:“成不了。”

“為何?”容雨棠心裏也焦急得很,“家世不好?我們家不興門當戶對,家世清白是個好姑娘就行。”

容老將軍和平南郡主點頭。

容輕澈和容驚春也跟著點頭,連點兩下。

二哥已經三十來歲,早該成婚有孩子了。

不過這話他們不敢說,因為他們也沒有,深怕一說出口就把自個兒往刀口上推。

容泊呈還是那句:“成不了。”

大家聽出他語氣裏的遺憾,想說什麽也沒有再說下去。

容家不養孬種,既然孩子說成不了,必然有別的阻力在。

孩子已經三十來歲,心裏有數。

“那孩子的事……”容雨棠走上前去,望著繈褓裏白裏透紅的小姑娘,忍不住拿手指碰了碰她軟乎乎的手指。

容老將軍和平南郡主也巴巴湊過來,後邊的兄弟兩個也想看,剛湊過去就被爹娘推開,說太多人圍著對嬰兒不好。

“有淳禮的事在前頭,大家不會多想,至於從前那套說辭裏,我不想提及半點她娘的事。”

意思就是不能說死,也不能說生。

“那往後有人說孩子怎麽辦?”平南郡主有所擔憂,“淳禮是個例外,你大哥和伶端公主護得很,沒人敢說個什麽,淳禮可是有爹有娘的,這孩子沒娘。”

容老將軍想了想:“讓世家貴女做孩子娘怕是行不通,府裏你又沒有看上的婢女?”

容泊呈掀開眼皮,平靜道:“她等不配。”

什麽叫不配?

容輕澈:“難不成孩子的娘是個金枝玉葉?”

容泊呈輕輕“嗯”一聲。

眾人忽地對視一眼,心中紛紛忍不住驚訝出聲。

容輕澈更是低聲一句國粹。

槽!

不會吧!

不會真是那位吧。

他趕忙地抬手拍拍自己的嘴,大家夥也心照不宣地不再過問,轉而說起別的。

“孩子名字起好沒?”平南郡主已經忘了自己是拎著紅纓槍來的,這會慈眉善目地說,“起好了準備準備入宗祠,還有滿月宴,你是要籌備還是不籌備?”

容老將軍一樂嗬:“當然籌備!不過具體的日子,泊呈你說了算,咱們容家光明磊落。”

“嗯。”容泊呈點頭,把手指送過去,孩子若有似無地抓著,像天上軟綿綿的雲纏繞在他指間。

“歡喜,容歡喜。”

“歡喜好。”容雨棠笑道,“這是女兒來到身邊,泊呈心裏頭歡喜著呢。”

容驚春探過頭去:“還心裏頭歡喜,二哥嘴角都咧開了。”

眾人一看,還真是。

“喜兒,喜兒……”大家喜歡這麽叫。

定西侯有女兒的事傳了出去,果然有淳禮的事在前,坊間並沒有覺得稀奇,心裏一致以為孩子娘又沒了。

滿月宴故意往後拖延一個多月,大辦。

那時已是冬天。

一份滿月宴的請帖送到長公主府。

休息兩月的司徒含煙身子已經好全,卻在看到請帖中的“歡喜”而字,劇烈咳嗽起來,眉頭也緊緊皺著。

為什麽?

為什麽要女兒的名字裏要帶有這個字?

“瑤池,瑤池……”她親自去見了還在養傷的瑤池,詢問她,“你確定是定西侯接走的孩子嗎?”

瑤池十分肯定。

她又不是不認識定西侯,朝中上下也隻有一位定西侯。

“定西侯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嗎?”

瑤池再次堅定點頭。

司徒含煙心中一痛,那是他們的女兒,為何要冠上她人之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