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笙和嬤嬤立馬閉嘴,下意識垂頭。
頌笙的嘴巴張了張又閉上,最後握著手裏的冰雕進去說:“玉曦姐,莫要聽這些胡言。”
玉奴隻是微微笑了笑,瞧著像個沒事的人一樣,關心頌笙一直捧著個冰雕的手有沒有凍到。
頌笙手裏是自己的冰雕,他要送給二姐,說是保護神。
頌薇接過胖乎乎一手叉腰一手持劍朝天的冰雕,嘴角抽了抽,不過還是收下,命人去弄個冰匣來存放。
閔公公來了。
前來請罪,竟讓此等汙蔑王後娘娘的流言蜚語在宮中盛行。
他已下令杖殺嚼舌根最厲害的幾名太監宮女,算是起到一點殺雞儆猴的作用,目前宮中無人敢提。
無人敢提,不是不提。
私下裏各殿妃嬪已經知曉,偷摸著議論呢。
悠悠眾口難以堵住。
閔公公:“王後娘娘放心,奴才這就修書一封給王上,請示王上如何處理。”
“不必。”一直膽小怯懦的玉奴卻在此刻異常冷靜,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或許是她已不再年少,或許是她已經和王上心意相通。
王上知曉她所有過往,依然娶她為妻,依然對她愛護有加。
此等冷靜是因為王上令她感到源源不斷的心安。
“如今正是王上和霖帝商議國事的重要階段,切勿拿此等小事擾王上心憂。”
閔公公張唇想說這並非小事,在看到王後娘娘微笑中暗含堅韌的眼時,改口說“是”,並請示該怎麽做。
頌笙:“怎麽做?找到那汙蔑的源頭一刀斬了!”
“算不得汙蔑。”玉奴聲音沉靜,示意眾人退下後,隻留下姐弟二人,心腹嬤嬤和閔公公。
她道:“也算不得流言蜚語,裏邊許多事都是真的,我不是真正的勾欄女,但也一直受人轉手發賣伺候達官貴人,最後輾轉到大雲前朝大皇子手中,受還是世子時的王上所救,後又隨著王上歸北寒,伺候過前朝王子,後跟隨太子妃,也就是郡主和世子的長姐回雲京,得你們長姐相護,得你們的母親認為義女,一年後王上到雲京求親,我就成了北寒的王後。”
玉奴不疾不徐總結:“這便是我的前半生。”
短短十幾句話就描述完她的前半生。
姐弟倆並不知道這些,隻知道長姐和母親都很喜歡玉曦姐,而後認了她作義女。
到底是小孩子,兩人一臉吃驚地愣在原地。
老嬤嬤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恢複平靜,厲聲道:“甭管從前如何,娘娘已經是北寒的一國之母,是王上親自迎娶到北寒的王後,誰也不能玷汙!”
“嬤嬤說的甚是。”自始至終隻有閔公公一人毫無詫異,一雙眼眸又深又靜,似乎萬事都讓他翻不起波瀾。
閔公公是柏青留給賀蘭辭的人,一個忠心耿耿的手下。
柏青一生隻教過兩個學生,這兩個學生一個塞一個命苦,要走的路一個比一個荊棘。
一個,他將畢生學識傾囊相授,看其重登榮耀。
一個,他為其留下可用之才,將其送上王位。
柏青這樣連自己都算計在內的人,留下的人又怎麽會是草木皆兵的家夥。
閔公公道:“娘娘是北寒王後,是大雲郡主,是大雲皇後義姐,是離親王妃和離親王義女,身份尊貴,有人敢疑有人敢議便是公然挑戰王上權威……”
“對!”頌笙已經反應過來,雙手叉腰道,“也是在挑戰大雲權威!挑戰我北離州眾將士!”
“要本世子知道是何人背後搗的鬼,本世子就讓他見識見識大軍壓城的威力!”
他還說得特別大聲,生怕外邊的宮女太監聽不見,這話傳不到幕後之人耳裏。
玉奴眼眶一熱,眼底盛著淚花。
不禁又想起那句。
她命好。
頌薇若有所思:“玉曦姐的事我們這些親近之人都尚且不知,別人又是如何得知?怕是沒少背地裏打聽。”
閔公公跟著分析:“賀蘭棋早已身死,其手下和府中人在王上登基第二日便已屠盡,奴才領命親自去的,北寒不會再有知情人,何況當年王後娘娘和大雲皇後娘娘是秘密受困王子府裏的一方小院重兵看守,見過王後娘娘容貌之人少之又少。”
頌薇:“那就隻剩下我們大雲有知情人了。”
閔公公和嬤嬤讚同點頭。
玉奴蹙眉道:“太多了。”
“我第一次出現在大眾視野,是前朝大皇子之女的生辰宴,前來賀禮之人數不勝數,還都是達官顯貴。”
“是啊,達官顯貴。”頌薇意味深長,“達官顯貴不是人人都能見到的,而且為什麽是這個時間點?”
嬤嬤:“這個時間點王上不在。”
頌薇搖頭:“不止。”
玉奴對上頌薇郡主的眼睛,瞬間恍然大悟:“這個時間點王上已經到雲京大半個月,調查我的身世過往也需要時間,半個月?”
閔公公也反應過來,立馬道:“奴才立馬去查雲京隨行名單的人。”
“辛苦閔公公了。”玉奴抬手示意他去,而後坐下,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她看似冷靜的模樣之下,隻有自己清楚自己心中的忐忑。
忐忑的不是眾人揪著她不堪的過往口伐筆誅,是怕眾人連王上一塊折辱。
王上這個王位來得本就不是朝民所向。
說不好聽是謀朝篡位,隻有少數人知道是錯誤糾正。
王上,您在雲京如何呢?
此刻。
雲京長公主的竹枝別院,賀蘭辭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圍桌而坐的長公主和香夫人同時抬眸望他。
暖和的天還能涼到?
賀蘭辭摸摸鼻子,咧嘴一笑:“實在不好意思,是玉奴想本王了。”
怕旁人不信似的,又加了句:“一思二罵三受寒。”
剛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香夫人輕飄飄掃他一眼。
賀蘭辭:“……”
“這是孩子也想本王了。”賀蘭辭又解釋,“本王出發前一日玉奴剛好診出身孕。”
香夫人又看他一眼。
賀蘭辭:“…………”
司徒含煙再也忍不住,用手帕抵著唇笑出聲來,又示意婢女給北寒王的杯裏添茶。
賀蘭辭喝了一口,看向香夫人:“國事已經談妥,本王即將啟程回北寒,香夫人……”
他的聲音頓了一下。
“您真的不跟本王回去嗎?那是您的故土,您會是北寒尊貴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