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寒城的王宮比不得大雲皇宮,後宮中除去王後所居關雎宮外,即使是四妃也隻居於殿。

梅妃的梅林殿也算寬敞富貴,真要和關雎宮比猶如小魚見大魚,比不了一點。

梅妃每次進出關雎宮,都會站在院裏仰頭瞧,關雎宮上四四方方的天是真夠大的。

“梅妃娘娘。”其餘妃嬪見她都得行禮,而後陸陸續續進屋裏去。

這會既不是請安的時辰,也不是王上回朝的日子,王後娘娘將所有人請到關雎宮來,恐怕是為流言之事。

正好沅嬪姍姍而來,她主動搭話道:“沅嬪可知王後娘娘叫我等來做什麽?”

沅嬪微笑行禮:“妾身不知。”

梅妃似笑非笑道:“還以為你知道呢,我猜啊,王後娘娘抓著人了。”

一邊說一邊審視沅嬪。

沅嬪頭皮一陣發麻:“妾身不知梅妃娘娘何意。”

“沅嬪竟然不知流言?”梅妃故作驚訝。

沅嬪道:“不知。”

梅妃哂笑一聲,走在她前頭。

進去便瞧見王後娘娘端坐上方,左是北離世子,右是北離郡主,下方站著閔公公。

閔公公始終眯笑著眼,待各殿娘娘們落座之後,他便轉身回稟,此次隨王上赴雲京的人馬宮女太監裏,哪些人和哪位娘娘走得近,哪些人和哪位娘娘的娘家有舊,稟報得事無巨細。

語畢,王後娘娘說起近日後宮前朝與她過往有關的流言,目光一寸寸地掃向眾人,詢問是誰如此關心她,派人去打探她的過往,還打探得一知半解。

個別娘娘已經神色慌亂,迅速撇清關係,她們絕對沒有幹這等子事,真讓身邊的人隨性,也隻是想多多了解王上,僅此而已啊!

慌神的慌神,冷靜的十分冷靜,比如梅妃和沅嬪。

梅妃時不時露出一兩聲淺笑,含著嘲諷。

沅嬪則皺眉,柔聲斥責著誰人敢如此汙蔑王後娘娘,可以說是站在王後娘娘這邊,看不出一點破綻。

玉奴一直靜靜地凝著她,喚了沅嬪一聲,意在安撫。

沅嬪重新坐好。

玉奴深深地望她一眼,目光落在她人身上,說起心中懷疑:“算算日子,前去打探消息之人在雲京不過大半個月,如何探尋到本後從小就被賣給牙婆這樣真實的消息呢?畢竟在離親王妃收本後為義女之前,本後並不叫玉曦這個名字,若用玉曦去打聽,是打聽不到什麽的。”

梅妃的目光似有若無掃到沅嬪身上。

沅嬪看似神態自若,實際已經身子僵直,怎麽就忽略了這一點!

“而北寒知曉我原名不叫玉曦的,似乎隻有……”王後的聲音停頓一下,眾妃跟著呼吸停滯。

直到王後的目光掠過她們,落在沅嬪身上,還叫了一聲。

“沅嬪。”

眾妃的視線齊刷刷望過去,有人驚訝一瞬,竟是與王後走得最近的沅嬪?轉念一想又不覺驚訝了,後宮裏哪有真姐妹。

沅嬪嘴唇微抖,還是努力擠出鎮定的微笑,“回王後娘娘,妾身確實聽王後娘娘提過王後娘娘另一閨名,但妾身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也未曾派任何人隨王上出行。”

“閔公公方才所說之人裏,不是沒有妾身嗎?”

閔公公又是笑盈盈地看她。

高座上傳出一聲冷笑,來自北離世子。

“哎呀真是不巧了沅嬪妹妹。”梅妃忽然出聲,叫來自己的近身宮女,讓她把那日所見的事說給眾妃聽聽。

沅嬪猛地側頭望去,一雙眼黑沉沉的。

梅妃拍拍胸口:“沅嬪妹妹這麽瞧著我做什麽?嚇得我心疼病都要犯了,要是犯了,沅嬪妹妹你爹娘該怎麽跟我爹娘交代啊?”

沅嬪立馬垂眸:“梅妃娘娘恕罪。”

“這點小事我當然恕罪,不過你買通太監的大事,我可恕罪不了。”梅妃抬手,宮女就把當日瞧見沅嬪買通太監的事一五一十講出來。

地點,太監的名字都說得清清楚楚。

閔公公又道:“隨行的太監裏確實有這麽一個人。”

沅嬪立馬搖頭:“汙蔑!汙蔑啊王後娘娘!梅妃娘娘素來與王後不和,而妾身與王後走得近,梅妃娘娘這是故意栽贓於我,離間妾身與王後娘娘的情誼!”

“情誼。”玉奴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一陣霧,藏在霧裏的眼睛也虛虛實實,“原來沅嬪也知本後與你之間有情誼,不過王上總是提醒本後,後妃之間無情誼,還得多謝王上提醒,本後得知是你時,也隻難過那麽一小會。”

“王後娘娘這就給妾身定罪?”沅嬪一臉的不服。

閔公公又拿出一封信:“王上親筆傳信,暗中查探王後娘娘消息的太監已捉拿歸案,要奴才查查宮中誰人都與這名太監接觸過,看來,不用奴才費心調查了,沅嬪娘娘。”

沅嬪耳邊一陣嗡鳴:“王上?”

閔公公:“沅嬪娘娘,雲京才是王上待得最久的地方,誰要在那探查點北寒的事,消息很快就會到王上耳邊的。”

這封信是玉奴未曾料到的,更別提眾人。

“王上可說如何處置?”

“全憑王後娘娘處置。”閔公公畢恭畢敬道,“王上不在朝的日子,北寒國務都能由王後娘娘說了算,何況本就該是王後娘娘管轄的後宮。”

玉奴看向沅嬪:“打入冷宮吧。”

閔公公:“是。”

沅嬪忽地笑了一聲,不做掙紮似的,憤恨地瞪向高位之人,偏偏王後神情平靜,既沒有恨也沒有痛,這叫她更加憤怒。

那她曾經的阿諛奉承算什麽?

“王後娘娘常年遊走男人之間,真是好手段,難怪能拿捏住王上,一個勾欄女,竟坐在一國後位之上,真是叫人笑話!真叫天下人恥笑!”沅嬪哈哈大笑,在人擒拿她時,她還不忘看向一眾嬪妃,“你們個個都是豪門貴女,竟然讓一個勾欄女騎在頭上作威作福!還要日日朝她安!呸!”

忽地,一把冷劍架在她的脖子上。

頌薇郡主。

“你是在侮辱我大雲的郡主嗎?”她不疾不徐地問,“還是侮辱我的爹娘長姐?玉曦姐是我爹娘長姐認的,你一口一個勾欄女,怎麽?你們北寒的高門就教你這個?”

“二姐,和她廢話做什麽。”頌笙世子慢慢悠悠走過來,又回頭問,“玉曦姐,你讓我拔了她的舌頭。”

玉奴起身,也朝她過來,一字一句道:“沅嬪,我原本的出身是不如你們,但這不是你攻擊我的理由,也不是你要我身敗名裂的理由。”

“我從未傷過誰也從未害過誰,隻是盡力地活著,努力地想要站在王上身邊,換做從前那個沒有任何名利地位的我,你要我身敗名裂我反抗不了,隻能等死,像我們這樣出身的人就是命如螻蟻。”

“可我如今不是螻蟻了,不能真的任你宰殺,我身後是大雲,是離親王府,是大雲皇後,身邊是北寒王上,你辱沒我,亦是在辱沒我的親人故土,以及我的愛人,我不會允許的。”

“沅嬪,你去冷宮裏好好呆著,過一過寄人籬下身不由己的日子,你就會明白了。”

“冷宮孤苦,本後不拔你的舌頭,讓你在餘生起碼能張嘴喊一喊,但你隻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沅嬪一雙眼睛淬滿恨毒:“毒婦!王上知道你是這樣一個毒婦嗎!”

玉奴忽地笑了。

眾妃大氣不敢出。

“沅嬪,你不知道吧,王上一直問我,什麽時候才能狠心一點?”

“王上說,草原綿軟的羊會被吃掉,被人,被比它體型大一點的畜生,都有可能。”

“草原綿軟的羊永遠無法站在山中之狼的身邊,王上要我做咬人的虎。”玉奴含笑道,“謝謝你,你是我的第一個戰利品,王上回來瞧見一定很高興。”

她的笑令眾人頭皮發麻。

梅妃都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顫,在沅嬪被拉走以後,借著心口疼又早早離開。

出了關雎宮還在心顫顫。

眼裏還有著些許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