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淳禮用長槍把人從地上扶起,一邊對聖女說:“婆婆,此事與卓兄無關,還望放卓兄北上。”
聖女收了銀蝶,側身讓道,示意卓無恙可自行離開。
卓無恙愣在原地緩了許久,代入容淳禮原來是女子後,忽然明白方才沁出的血是什麽,他又尷尬,又擔憂。
天冷了,也不知她疼不疼。
北離天寒地凍的日子多,那兒的女子才因受寒而腹痛,連他總是上山打獵下田摸魚的姐姐都會在來事的頭幾日蔫了吧唧在家待著。
不過雲京的女子似乎不怎麽會疼。
容淳禮站得這樣筆直,麵色無懼,應當不疼。
不疼就好。
不疼就能繼續跑。
卓無恙想得失神,容淳禮用長槍輕輕拍一下他的小腿,他才回過神,“啊”一聲問:“少,少將軍是要跟這位聖女婆婆回南疆?”
容淳禮沒說話,聖女點頭“嗯”一聲。
“那也要等容家人來吧?”卓無恙對著聖女拱手行禮,“婆婆要帶著容家的女兒,也該和容家人見麵說一聲,否則跟拐人有何異?南疆也是泱泱之國,婆婆是南疆聖女級別的人物,想必更懂得兩國邦交之儀。”
聖女蹙了蹙眉。
容淳禮微微勾唇,她我也知道卓無恙是有意拖延,想要等到爹娘二叔他們趕來以少勝多。
爹娘藏她這麽多年,不會讓她回南疆繼聖女位。
不過她們能想到的,想必聖女婆婆也能想到。
聖女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掃一眼,即使黑漆漆的她也能瞧得清楚二人的神色,知曉打的什麽主意。
她未曾同意:“淳禮乃女子,烏一一族女子血脈不歸父家,歸母家,淳禮當隨母姓烏一。”
卓無恙神色一慌,大聲道:“這是大雲!婆婆您站著的是大雲土地,大雲不論男子女子都歸父家。”
“你們大雲不是有言,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女子不是從來不屬於父家?若未成親而身死,連父家祖墳都入不得,草席裹屍丟於亂葬崗。”聖女的聲音永遠聽不出起伏,冷冰冰地闡述著事實,“我們南疆不同,南疆王和王後共治天下,烏一族祭司輔之,族中長老多為女子,聖女亦是族中女子,掌協理天下之權,女子隨母姓,女子入祖墳……”
“晚輩不反駁婆婆之言,亦不讚同婆婆之言,凡事皆有兩麵,豈能一概而論?對於女子是潑出去的水,身死而不能入祖墳這等事,晚輩也憎之厭之,但這與我們此事協商之事不能混為一談。”
“容淳禮一未成家,二未身死,三者容家沒有那樣迂腐之人。容淳禮姓容,就是容家人,不可否認她身上有一半南疆血脈,但另一半是容家,就得等容家人前來,婆婆與容家人協商。”
卓無恙一字一頓道:“我等隻是晚輩,有的事做不得主,還請婆婆不要為難我等。”
“伶牙俐齒。”聖女問他,“你心悅淳禮?”
一句話把兩個人都問傻眼了,一個愣在原地,一個眼神飄忽而不知所措。
聖女自答:“原來是我想錯。”
他看向卓無恙:“也好,省得癡心錯付,南疆聖女不得有男女之情,不得沾染丁點汙了霧毒山的靈氣。”
“南疆霧毒山不都是瘴氣嗎?”卓無恙回過神立馬反問一句。
聖女看他的眼神更冷了。
好在卓無恙不像她們在夜間也能瞧得清楚,自然感受不到。
容淳禮卻是憋笑憋得難受。
“你的意思是,淳禮已經通知容家人?”聖女又問。
容淳禮點頭:“長老們追我時,已煙火傳信。”
提到煙火傳信,卓無恙立即想到厚厚的布條,以及他詢問容淳禮是不是胸膛也有傷時收到的眼神,頓時又不知所措起來。
那好像不是平常的布條。
卓無恙偷偷看一眼容淳禮,發覺對方不勝在意,悄悄鬆口氣,鬆到一半又提起來,怎麽能不勝在意?
難不成也有人在她懷裏摸過煙火傳信?
卓無恙梗著脖子一臉複雜,驚訝於自己竟然會這麽想,又不明白自己為何這樣想。
腦子混亂如一鍋粥,想點別的去。
“伶端公主可會來?”聖女並未注意卓無恙,目光一直落在容淳禮的身上,仿佛透過她在看著什麽。
容淳禮點了頭。
聖女便說可以等容家人來。
事情有了回轉的餘地,三人原地坐著等人,卓無恙剛坐下又彈起來,問:“另外一波人呢?他們對著少將軍是喊打喊殺……”
聖女糾正:“他們不敢殺,隻是綁。”
卓無恙:“……晚輩的意思是,他們找來強行帶走少將軍怎麽辦?算時辰,天亮就該找過來了。”
或許是因為阿娘總提起聖女婆婆,容淳禮一點不怕麵前之人,哪怕知曉她是要帶自己回霧毒山竟也不覺擔心。
隻是憂心卓無恙提到的長老們。
“長老們手中有玉蠶指引。”
“玉蠶。”聖女不疾不徐道,“那是從霧毒山請出去的蠱,凡是霧毒山之霧,終聽我號令。”
“有我在,他們找不著你。”聖女飛身於樹上,背靠主幹,懸空的雙腳踩著銀蝶織做的雲彩,緩緩閉眼。
彈指間,在容淳禮和卓無恙的手腕上種下銀蝶印。
“離我一裏遠,毒發。”
卓無恙渾身一震,看著手腕上的白印,用手怎麽搓都搓不掉。
手腕脫力般垂下去,他已經不想掙紮,心想南疆人不是蠱就是毒,這輩子都不想再與他們南疆人打交道了。
容淳禮道:“卓兄,是我連累了你。”
“啊?沒有。”卓無恙立馬咧嘴笑著,“哪有的事。”
容淳禮起身,仰頭道:“婆婆,我不會逃走,您解了卓兄的銀蝶印吧。”
“容家人來我自會解。”聖女不相信這小子是個乖乖北上的主。
最終沒商議成功,三人隻能等著天亮,等著家裏人尋來。
而另一邊,烏一族的長老們被一隻玉蠶帶著在原本的山裏團團轉。
有人罵道:“新任聖女是故意耍著我們玩嗎?”
也有人察覺不對勁:“會不會是聖女也來了?聖女一直偏心於自己養大的伶端公主,說不定也會幫著伶端公主之女,她有心相幫,這玉蠶可就無用了。”
“應當不會。”為首的長老道,“聖女出霧毒山隻會加快靈力枯竭,她也是臨門一腳的人,不會把另一隻腳跟著踏上鬼門關。”
長老望著茂密的山林:“跟著玉蠶繼續找,勢必把新任聖女帶回族裏,她是紫瞳。”
一句話便讓身後之人情緒高漲,更加賣力追尋。